姜颜回想这俩月为了备考挑灯夜读,的确未曾妥善休息,遂点点头。

    “劳累过度,夜间风寒入体,又因吃食杂乱而引起眩晕,一般数日便可痊愈,不碍事。”老太医尽职尽责,虽对方脉象一把便知是女子,却并未多言,只叹道,“切勿担忧,煎一服药就好,注意休息保暖。”

    太医所言非虚,姜颜服了药,睡一夜醒来后便神清气爽,接下来两场考试皆颇为顺利。只是第一场失利,前程渺茫,造化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二月十五,会试完毕。

    二月十六清晨,贡院大门敞开,路障清除,数百名新旧应试举人陆陆续续离开礼部考场。

    阴凉几天,今日下起了蒙蒙春雨,许多考生不曾带伞,皆挤在礼部大门阶下避雨,或是举着袖子狼狈奔走。姜颜背着沉甸甸的包裹出来,挤开人群一看,便见礼部门前不远处站着一人。

    锦衣卫官袍,头戴黑色大帽,眸子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中,隔着淅淅沥沥的烟雨,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但姜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苻离。

    他撑着一柄暗黄的油纸伞,不曾佩刀,身形挺拔如松,目光稳稳地落在礼部门口,在来往避雨的考生中搜寻着什么。忽的,他的视线与姜颜的相接,眸子一亮,举着纸伞朝她大步走来。

    那一瞬,姜颜眼中的烟雨散尽,心中的忐忑和担忧瞬间消散,是非成败皆抛之脑后,满眼满心都是苻离劈开风雨稳步迎来的样子。

    数百名考生,只有她是有人等候,有人迎接。

    刚迈下台阶,一柄宽阔的纸伞便挡在了她的头上。宫里规矩森严,苻离没有过多亲昵之举,只顺手接过她肩上沉甸甸的包袱,低声道:“走。”

    “咦?怎么有锦衣卫?”

    “应该是这位小举人的兄长亲朋之类罢……”

    “真好,我也想有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朋呢!”

    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议论,姜颜嘴角轻扬,随同苻离朝宫门行去,听着雨水打在伞檐上的声音,问道:“你这月的假期用完了罢?我以为你不会来接了呢。”

    “刚当完值,顺路来接你。”雨丝斜飞,苻离面色不动,微微将伞朝姜颜身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头浸润在雨水中,没多久便洇出一片暗色。

    姜颜伸手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既是要来接我,为何不多带一把伞?”

    两人肩并着肩,亲密无间且又合情合理。衣料摩挲间,苻离又将伞倾过去,别有深意道:“一把就够了。”

    姜颜心知肚明,已然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朱墙黛瓦,视线所及皆是烟雨如雾,伞檐的水珠坠落,与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苻离目不斜视,随意问道:“先去吃饭,还是先送你回房歇息?”

    “歇息罢。”姜颜刚病愈,又经历了整整八日的会试折磨,身心俱疲。

    苻离颔首,并未多问,只道:“也好,我已定了上膳斋的席位。待放榜之时,你中了会元,我再为你好好庆祝一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笃定姜颜会高中魁首一般,可听到姜颜耳中,却只余无限苦涩。

    她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这一次莫说是前三,能不能上榜都成了悬念……

    她难得沉默,眼中也没了笑意,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苻离略微担忧,问道:“身体不适?”

    宫墙上,一群淋湿了鸟雀姜颜哆嗦着挤在一起,成了一排颤动的黑点儿。姜颜回身,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很好。”顿了顿,她轻声道,“上膳斋的席位撤了罢。”、

    见苻离疑惑,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脱口而出,然而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道:“放榜后两日便是殿试,我想安心备考,待我一举高中、打马游街,你再陪我喝酒。”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映着江南的烟雨,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怅惘,没由来令苻离忧心。

    “姜颜。”苻离停了脚步,问道,“你真没事罢?”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颜侧过头,笑着说。

    等待放榜的那十余日,姜颜反倒轻松了不少,该吃吃,该玩玩,全然不似别的考生日夜苦读、翘首以待。

    放榜前一日,姜颜去了尚书府。

    去年年底时听赵嬷嬷说,阮玉的手指时常会细微抖动一番,原以为很快就会苏醒,可从冬雪消融到桃枝初绽,她也依旧不曾醒来,原本浓密幽黑的头发也干枯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迅速消瘦,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身上虽然看不到,约莫也是没几两肉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你丰腴的样子。”姜颜给阮玉擦拭手指。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悄然淡去。

    半晌,她有些无助地望着阮玉,忽然说了声‘抱歉’,道:“阿玉,若是我会试落榜了,你会不会嘲笑我?”

    阮玉自然无法回应她,只是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待定睛来看时又好似没有,屋内静得像一座坟冢。

    不稍片刻,赵嬷嬷沏了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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