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

    “谁?!”正警觉着,又是一颗小石子落在她脚边,不偏不倚,十分准头。

    这会子姜颜看真切了,这小石子是从屋檐上飞下来的,而始作俑者的嗓音从头顶的檐上传来,透着夜的凉意,“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苻离?!

    听到这个声音,姜颜所有的戒备都瞬间松懈,心中欣喜更甚。她立即咬着芝麻饼跑回院中,抬头一看,苻离穿着一身利落的锦衣卫战袄,没有戴官帽,一腿平放、一腿曲起坐在姜颜家的屋檐上。因今夜黯淡无星辰,他的轮廓成了一道黑漆漆的剪影,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孤寂。

    “我回了国子监一趟……倒是你,你在我家屋顶上作甚?”

    “看星星。”

    “你眼睛没事罢?今天乌云蔽月,哪来的星星?”姜颜笑着咽下最后一口饼,左右四顾一番,朝着屋顶上的苻离张开双臂道,“带我上去,我陪你一起。”

    苻离抱着绣春刀,清冷的嗓音中透着几分捉弄:“自己上来。”

    姜颜翻了个大白眼,去一边的院墙上捣鼓了一阵,费力地搬来一架竹梯子。谁知刚架好梯子,方才还在好整以暇的苻离闲不住了,一个兔起鹘落下了地,单手圈住姜颜的腰肢一点,翻身上了院墙,又沿着院墙快跑几步,将她放在屋脊上坐好。

    突如其来的失重使得姜颜乱了心跳,腰间仿佛还能感受到苻离禁锢住她的、令人安心的力度。她坐在冰冷硬实的瓦砾间,头顶便是触手可及的深沉夜空,感受到耳畔丝丝掠过的凉风,她终于从失重的不适中回过神来,瞪着苻离道:“不是说让我自个儿上来么?梯子都搬好了,你又来抱我作甚?”

    “方才那般,只是想让你说两句好话求我。”隔着朦胧的夜色,苻离的轮廓英俊深邃,似乎比平常更好看。他坦然接受了姜颜的一个眼刀,在她旁边屈腿坐下,用笃定的语气道,“阿颜今日心情不错。”

    “是啊,很不错。我以前很不喜欢岑司业,总觉得他太过古板严肃了些,可直到今日我方明白:原来他一直将对我们的疼爱,藏在严厉的外表之下。”姜颜反手撑在身后,扭头望着苻离,衣衫有些微微的褶皱,倒叫她有种颓靡的美感。

    顿了顿,她轻声问,“你呢,因何心情不好?”

    苻离一怔。他以为自己将心事掩饰得很好,未料还是没能逃过姜颜的眼睛。

    又或许,这就是相濡以沫的默契罢。

    “你每次心情不好,都喜欢独自在高处呆着。”见他不语,姜颜笑道,“有何烦心事,可以说给‘天生丽质人美嘴甜、性子开朗又才华出众’的小姜大人听么?”

    苻离眼中的浅笑稍纵即逝。姜颜所在之处,总是能让他散尽阴霾、云开见月。

    “昨日,孟大人命我以‘贪墨渎职罪’缉查文渊阁大学士韩西。可当我拿着锦衣卫的缉查令赶到韩府时,看到的却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小院……”说着,苻离朝着姜颜的庭院抬了抬下巴,“就如同你住的这间院子一般大小,家徒四壁,挤着老少十几口人。”

    堂堂五品大学士,出门迎接苻离时来不及换衣裳,只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常服,朝苻离作揖时都不敢高抬臂膀,唯恐露出腋下的破洞。他的夫人亦是荆钗布裙,双手粗糙得像是老树的皮,韩家十岁的幼子连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脚趾从破了洞的布鞋中露出来……

    “这样的贫瘠的一户官宦人家,孟大人却给他定了‘贪墨罪’。”苻离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面色隐藏在深沉的夜色中,看不真切。可不知为何,姜颜却觉出一丝苍凉。

    “想来是孟归德与韩大人有过节,有意为难而给他强行按下的罪名罢。”为官数月,姜颜对朝中的尔虞我诈也有了些许认识,翻来覆去无非是‘栽赃陷害’‘结党排挤’等手段……

    “那你……奉命查处韩大人了?”姜颜不禁坐直了身子,缓声问。

    “没有,我带着兄弟们回来了。”苻离道,“公然抗命,停职半月。”

    姜颜半晌无言,心疼无比。

    苻离却扭过头道:“孟府的茶真难喝。”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心软,有傲气也有傲骨,按照他这个什么都要争第一的倔性子,如此停职半月,心中定会不好受,所以才会大半夜爬到她家屋脊来散心。

    可苻离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坚守了心中的道义而已。

    思及此,姜颜很想问他一句:是否会后悔选择锦衣卫?

    可转念一想,这话问着着实没有意义: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哪里都有黑暗,也哪里都有光明,就像这片黑漆漆的夜色中,依旧有万家灯火如炬。

    “苻离,你还记得朔州战乱时,我们在逃难途中遇见的那个孕妇吗?”姜颜朝着苻离所在的方向挪了挪,与他臂膀抵着臂膀,再顺势一歪头,将脑袋轻轻搁在苻离肩上,继而道,“那时我问你‘救吗’,你只说了一个字。”

    救。

    似乎沉溺于往事中,苻离的身形渐渐放松,抬手揽住了姜颜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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