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咱们这玉液酒要是卖到外头去, 确实要一百八十两一杯。”

    五皇子抚掌大笑, 声音刺儿得很,

    “看来皇兄还是很体察民情的, 这事儿都清楚。”

    废太子没有说话, 径自沉默着,却听到了五皇子得意洋洋地笑道,

    “啧,皇兄怎么连小世子都没有赢呀?既然如此, 愿赌服输, 孤也不为难你,将几杯一百八十两的酒喝了。”

    他的话音落下, 鹤望台上, 陪着永嘉帝的陈端表情都变了, 下意识的去看一眼永嘉帝,果然看到了永嘉帝面露愠色,看着五皇子的目光当中都带上了怒火。

    要不是碍于使者在场,恐怕当即就要发作了。

    眼见着皇帝越看脸越黑,陈端叹息了一声,主动道,

    “小孩儿玩闹,儿臣下去看看。”

    永嘉帝颔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陈端知道,皇帝这是真的动怒了。

    其实金国世子的表现也不过尔尔,出的上联也不算是什么难对的对子,要是对上了场上的哪一位进士,恐怕都能够被怼得哑口无言。

    奈何他的对手并不是什么进士,而是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读过书的废太子。

    对出了这么个对子就已经足够丢人了,陈源还要给别人表演兄弟阋墙的大戏给别国使者看,皇帝能不生气么?

    永嘉帝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五皇子主动挑事的,但现在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不分场合地挑起陈秋和金世子的比赛,若是赢了还好,一句玩闹就能揭过去,偏生还叫大庆的皇子输给了金人的世子……

    这丢的脸不陈秋一个人的,丢的是大庆皇室的脸,丢的是皇帝的脸。

    陈端要是再不下去阻止,恐怕今天的事情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五皇子才话音落下,正想要叫人拿酒来,就听到外面有人通传,

    “太子殿下到!”

    一溜烟的人齐齐下跪行礼,陈端等到了众人都起来了,方才对陈源道,

    “此事到此为止,不过是玩闹,何必动真格让你皇兄喝酒?”

    五皇子心有不甘,还想要狡辩,

    “皇兄也说了,不过是玩闹而已,愿赌服输喝几杯酒而已……”

    他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想要示意身边的太监们去拿酒,却被陈端喝止了。

    五皇子一愣,一抬头,却被陈端一个眼神给定在了原地,陈端冷冷道,

    “你可抬头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再闹事。”

    五皇子一抬头,就看到了永嘉帝正在鹤望台上,冷冷地看着他。

    陈源吓得一个激灵。

    陈端冷冷道,

    “父皇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你若是不想死,就给孤老老实实的。”

    陈源一直到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今天到底干了什么,脑子清醒了过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本意不过是欺负一下陈秋,却拉了一个不合适的人来使唤。

    被永嘉帝看到欺负废太子并不是什么大事,奈何那场他以为是玩闹的比试,在金世子加入后,已经具有了政治意义。

    他这是帮着金人的世子,赢了本国的皇子……

    五皇子终于安静了,接下来一言不发,坐在席面上老实地喝酒,只是他心慌得要命,回想今天的行为,脑门上面冒出涔涔冷汗来。

    他生怕皇帝找他算账,让太监赶紧去找容妃。

    太监也急得要命。

    他从刚刚比试的走向渐渐奇怪,就一直想要跑出去禀报娘娘,谁知道因为皇帝在鹤望台上,附近都有皇帝的侍卫守着,压根就出不去。

    此时五皇子被太子训斥,闹出了大乱子,眼见得就要被皇帝责罚,太监却不能传话给容妃……

    等到了此间宴会散去,太监才终于有机会去禀报容妃,谁料他前脚刚刚走,三皇子和五皇子就一齐被传唤去了勤政殿。

    *

    皇帝回到勤政殿没有多久,便大发雷霆,处置了这一回负责宫宴的掌事太监,就连苏公公这种皇帝面前的红人儿,都因为茶水这等小事吃了一顿挂落。

    饶是如此,皇帝还是不解气。

    永嘉帝将茶杯往地上一砸,怒喝道,“这种场合是给他们胡闹的么?”

    “连个对子都对不上来,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另外一个也是,朕宠得他要无法无天了,今次是何等场地,竟敢联合金世子一起排挤他皇兄!”

    永嘉帝确实不待见三皇子,只是五皇子整出来的这一出更是让他失望至极。

    苏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要不要召两位殿下进来?”

    永嘉帝冷笑道,“进来做什么,气死朕么?给朕跪着!”

    好一会儿,永嘉帝仿佛才想起了什么,“算了,三皇子便不必了。”

    苏公公一愣,还以为陛下对三皇子的态度松动了,却听到皇帝冷笑道,

    “要是让他跪了,恐怕明天又要多几个江太傅的高徒来折磨朕的耳朵。”

    陈端往勤政殿走的时候,就看到了外面等着的两个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跪在地上神色惶恐。

    陈端没有看他不成器的弟弟,脚步一顿,在少年的面前停了停,径自朝勤政殿内走去。

    陈端自然是来为五皇子说话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是再不成器,陈端也不可能真的放弃他。

    只是显然,陈端的求情在盛怒的皇帝面前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因为他来求情,也被永嘉帝骂了一顿。

    饶是陈端脾气还算不错,因为弟弟被骂成这样,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给陈源任何好脸色看。

    五皇子真的被吓到了,连身边的陈秋都顾不得理会了,就想要叫住他的皇兄问问,谁成想苏公公出来了,在他们背后咳嗽了一声。

    皇帝给五皇子的责罚格外重一些,罚了杖责十下,禁足两个月,还让他罚抄经书,好好地修身养性。

    听到杖责,五皇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只是还不等他哭天喊地,他身边那几个平日里跟着五皇子的贴身太监们,就直接被拖下去扔进了慎刑司,惨叫声传来,吓得五皇子也不敢喊了。

    皇帝这一次的雷霆之怒,让守在清勤政殿的太监们都觉得两股战战。

    五皇子也被吓到了,他从小受尽宠爱,还是第一次被杖责,直接被吓得哭嚎起来。

    奈何皇帝这一次动了真格,哪里还管五皇子怎么哭?

    皇帝就连最娇惯五皇子的容妃都一块儿迁怒了,要不是看在陈端新封太子的份儿上,恐怕禁足的人得多带带上一个容妃娘娘。

    反倒是,这一次,少年的责罚是看起来最轻的,仅仅只是罚抄四书五经五十遍,限期一个月交上来。

    抄书看起来是个轻松的活计,不过五十遍,却也足够少年日夜不休地抄写了。

    皇帝对五皇子大发雷霆,到底还是留了情面的,区区十杖而已,且不用说太监们必然会放水,就算是不放水,和上一次少年三十杖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姜小圆偷偷飘出去看了看五皇子被打板子的场面,十分扫兴地回到了少年的袖子里,嘀咕道,“就是在放水嘛。”

    就是轻轻打了一下,五皇子就叫得比杀猪还惨,和上次打少年的力度想比,简直是可以算作挠痒痒了。

    少年笑了笑,推着轮椅朝建章宫前去,“圣旨应该快到了,目的达成就好。”

    他并没有告诉小姑娘,五皇子的麻烦还在后面——红鸠毒再次被勾起,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五皇子应该会很难过,他很快就知道,比起那种头疼欲裂的滋味,十板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姜小圆却有些闷闷的,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其实在原著里面,压根就没有金世子与少年比试的这一段,少年一出现就被污蔑偷了五皇子的东西,还闹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当即大怒,和五皇子洒洒水一般的惩罚不同,他一开口就是三十杖,要不是少年机智化解,洗脱了嫌疑,恐怕真的要被打死在勤政殿外了。饶是拦住了,少年也在混乱之中再次受伤,才刚刚养好的身体更加病重。

    那一年,少年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五皇子这次闹得这么大,要是陈端不阻止,恐怕五皇子还会逼着大病初愈的少年喝酒,这件事都快上升成外交事件了,和原著里少年被污蔑偷东西完全是两个概念。

    但是,一个人十板子轻飘飘揭过;

    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差点被打死在勤政殿外。

    这样的对比太惨烈了。

    想到原著剧情,姜小圆就忍不住万分庆幸,幸好她的蝴蝶翅膀那一下子扇得够给力,不然少年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要是再被糟蹋的话,恐怕真的就要变成原著里面那个病恹恹的暴君了。

    但是这也提醒了姜小圆。

    永嘉帝今天的仁慈不过是碍于前朝文官们的口诛笔伐,此人压根对少年没有一星半点的仁慈之心。

    少年的处境确实比原著当中好了不少,可仔细说起来,他仍然是永嘉帝和容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现在少年因为在朝堂上有了存在感,永嘉帝和容妃有所顾忌,但是一旦少年重新沉寂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退一步,迎接他的就是死亡。

    姜小圆也是此刻,才能深刻地理解少年为什么以前总是带着一种疯狂的赌徒气息。

    因为天地茫茫,举目无亲。

    所有的依仗,不过是这一具臭皮囊罢了。

    不赌命,他还剩下什么呢?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抱紧了陈秋的手指,试图想要通过自己的体温,让他有些低的温度暖和起来。

    *

    在皇帝的示意下,容安宫这一次得到的消息慢了一步,容妃还在慢腾腾地问大太监,“那个狗崽子如何了?”

    大太监连忙道,“听说比试输了,对了个狗屁不通的对子。”

    容妃嗤笑一声,刚刚想要问问皇帝有没有责罚那建章宫的狗崽子,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有人禀报五皇子被皇帝责罚了。

    容妃失手打翻了杯子,花容失色,

    “你说什么?小五被陛下打了?”

    怎么可能?不应该是丢了人的狗崽子么?!

    此时哭爹喊娘的五皇子已经被抬进了容安宫,容妃花容失色,看见五皇子被打得都出血了,有些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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