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圆浑然不知,气着气着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这里永嘉帝确实死了没有办法鞭尸了,但是少年秋那里,永嘉帝不还是好好地当着皇帝么?

    青年不知道小姑娘已经掏出了记仇的小本本,或许是寒风太冷了,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姜小圆回过神来,连忙想要下地推着他回去,谁知道还没有下来,就被人抓住了脚踝,摁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光着脚?”

    微凉的手指触感,停在她光滑柔嫩的小腿皮肤处,让她的皮肤微微有点被凉得起了一点儿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腕,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有些微凉的触感和暖呼呼的皮肤是两个极端,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松开了手,

    “太冰了是么?”

    他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垂下的长长睫毛,在眼底的青黑衬托下,有些病态的苍白。

    姜小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点负罪感,连忙道,

    “不是太冰了,而是……”

    下一秒,那只微凉的手指就来到了她的腿弯处,微微一用力,她就彻底坐在了他的怀里。

    坐着轮椅的青年帝王十分有耐心,一直到她放下了戒心,才带着她进了另外一间宫室,把晕乎乎的她放在了软和的床榻上。

    暖烘烘的地暖熏得这间宫室舒服得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事到如今,姜小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仿佛从刚刚冲进人怀里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控制住了她离开的脚步,一直到一步步将她困在了怀里。

    小动物的直觉让她觉得十分不妙,她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刚刚,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呀?

    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肯定是在她不在的时候下,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而且她还不知道。

    这个糟糕的感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动了动自己小爪子就想遛下床,谁知道还没等她动作,她脚踝就被人抓住了。

    微微一用力,青年就把她拉到了身下,长长的黑发垂了下来,气息像是潮水包裹着她。

    现在的暴君秋,仿佛是一瞬间卸下了伪装的大型野兽,明明还是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却仿佛是突然间露出了侵略性的一面,让姜小圆才意识到——

    上一次见面时他那么好说话,那么温柔又和蔼,很可能只是因为他没力气了。

    但是显然,他现在很清醒、很清醒,已经不是上一次那副病重时的无力样子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第一次这么怵他,她很想说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但是显然对方没有给她废话的机会。

    “有一件事……从刚刚我就想问你了。”

    他抬起了她下巴,低下头来,充满诱哄地问道——

    “乖乖,告诉我……”

    “秋秋是谁?”

    只是,谁都知道,这是熟悉的致命题口吻。

    第46章 吻

    前不久红鸠发作的半梦半醒之间, 他多出了一些零碎的记忆。

    这些零碎的记忆就像是碎片,只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光景,却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故事。

    但这些碎片里,每一个都有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梦里似乎缩水了, 只有小小一只, 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喜欢在他的袖子里打滚, 抓着他的袖子成天叫他秋秋。

    梦里, 似乎是十年前的建章宫。

    可是当青年帝王回忆十年前的建章宫,那是人生里最黯淡无光的岁月, 奄奄一息的少年苟延残喘, 度过了最凄凉的永嘉十三年。

    十年前的建章宫,留给他的只有两条断腿,还有时不时发作的旧疾。

    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小姑娘?

    记忆是他的记忆,人似乎也是他本人,只是现在27岁的陈秋回忆过去, 是绝对没有这只小骗子的。

    那像是凭空出现的记忆。

    他几乎是大可以断定, 这个小骗子嘴里的秋秋, 是他, 也不是他。

    她上次脱口而出的秋秋、莫名亲昵的态度,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 却一点也不怕他……

    桩桩件件,已经足够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起疑了。

    于是一觉醒来之后, 他真的处理了熏香,喝了药。

    对着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的时候, 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小骗子好心归好心, 但是, 恐怕又骗了他一次。

    他近乎诱哄的语气里,隐藏着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饶是姜小圆这种一根筋,也意识到了这恐怕是个十分经典的致命题。

    姜小圆:……

    她要如何回答呢?

    秋秋是你,只是是过去的你?

    她很想虚弱地和对方解释:秋秋当然就是你啦。

    但是对上他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姜·一根筋突然聪明了起来,直觉自己撒谎可能会很惨——因为现在那双漂亮、节骨分明的手指就在她的腰间,充满威胁性地摩挲着。

    她这辈子的情商都汇聚于此刻,想出来了一个绝妙的回答,她甜甜地开口,“秋秋,这样叫你不好听么?”

    长发的青年听见她的话,低哑地笑了笑,他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来究竟信了还是没信,笑得姜小圆只觉得自己吾命休矣。

    他的声音离得非常近,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蜷缩,“下次找个合适的借口,说不定我就信了。”

    姜小圆:……

    萌混过关的企图被人发现,他只是低笑了一声,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姜小圆就不敢动了。

    青年靠近了她的耳边,气息几乎要将她包裹。

    “以后再叫我一声秋秋的话……”

    他尖尖的犬齿在她软乎乎的耳垂上磨了磨牙,笑声低柔又透着股儿冷冰冰的狠劲儿,

    “你尽管试试看。”

    这句话的语气,让圆圆虎躯一震,她直觉这句话绝对不是以前那样的雷声大雨点小,纸老虎此时仿佛也龇出来了獠牙,毫无原则的姜小圆立马狗腿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狂蹭,语气十分谄媚,

    “陛下想我叫你什么?”

    叫什么都可以!

    “重光。”

    姜小圆擦了擦汗,心想:少年秋的字也是重光啊!秋秋是你,重光也是你,为什么要折腾无辜的小猫咪呢!

    但是她不敢把自己的腹诽说出来,只能唤了一声他的字,换来了他嗯了一声。

    她自觉哄好了人了,感觉到他渐渐地没了动静,就想要趁机悄悄溜走,谁知道,下一秒就被人按住了,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疲惫,

    “乖乖,让我抱着睡一会儿。”

    “就一会儿。”

    姜小圆被这低哑的一声乖乖叫得有点儿耳朵发热,问他,

    “你是不是又没有睡觉?”

    回答她的,是青年渐渐安静下来的呼吸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俊美的青年垂着眸子,竟然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眼睛,眼底的青黑色和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紧抿的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失血苍白。

    她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就被他抓住了手,只是青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抓着她的手,贴在了面颊上。

    “药都喝了么?”

    “喝了,但是头疼,睡不着。”

    他睁开了漂亮的丹凤眼,将小姑娘搂进了怀里,额头抵在了她的肩颈,仿佛叹息一般说道,

    “别担心,抱着你的话……就睡得着了。”

    姜小圆后知后觉地发现,青年说的好像是真的。每次见到他,他总喜欢这样抱着她睡觉,似乎真的就可以安眠一夜。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了想,也抱紧了青年,小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搂紧了他,

    “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来陪着你好不好?”

    青年久久都没有回答,垂着眸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瞅瞅一眼窗外的天色,伸手把帘帐解下来,遮住了一点儿的寒风,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毕竟她一次可以在暴君秋这里待上两天,那就先陪着他睡一会儿吧。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她睡下后,青年在她发间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卷毛。

    这个小骗子,又想骗他。

    *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姜小圆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原来的寝宫因为地砖里都有熏香,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一时半会儿不能睡了。他便换了一间空旷的宫室,只是比起本来的寝宫的空空荡荡,现在的寝宫显得温馨多了。

    姜小圆后知后觉地发现,床上有热乎乎的被子和软软的垫子,昨晚竟然睡得十分香。

    地上铺着白毛毛的地毯,姜小圆光着脚踩上去都软乎乎的。

    新的寝殿布置了一些许多精致的摆件,乍一眼看过去琳琅满目;帷帐的颜色也柔和多了,姜小圆环顾四周,还在案几上发现了她的小花花。

    也许是姜小圆下地的声音吵醒了人,大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小宫女将衣服送了过来。

    姜小圆有点儿纳闷,但是想一想就知道了,应当是暴君秋让人帮她准备的。

    汴京的冬天确实冷得发慌,她穿着白绒绒的披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张德义。

    和上一次时候看见她那警惕提防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张德义见到她,脸都笑成了一朵花来,他殷勤地上前来,

    “姑娘,这间宫殿是陛下为您准备的,您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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