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腰间两把枪扔给张艺兴:“你一定要去,就把这枪换上,把你那枪给俺用!”

    “唔?这不是那两把缴获的好枪么,说是西洋来的新鲜物件?给我用浪费了,我又打不准。”

    “哼,俺就知道你打不准,所以让你用这个!二十响的,两只手四十响,足够你糟践的,打完四十发你总能给俺命中个仨瓜俩枣的吧?!要是再中不了,就只能让你抬着机关枪上阵了!记得回头在身上背一筐子弹!”

    大掌柜说完仰头哈哈大笑,气得张艺兴小脸红红,骑到男人身上又啃又咬,打滚撒疯……

    夜色落下沉幕,星叆爬上山峦。

    大掌柜将怀中小羊羔的一颗脑袋拔了出来,低声说道:“俺回去了,你早点儿歇着,别闹腾。”

    “唔?别走行么……不能一起歇么……”

    “哼!俺也不能天天跟你这儿腻歪着,俺那屋子早都整饬好了!”

    “嗯,那明天我去找你说话……”

    大掌柜下了炕,临出门还不忘拎走了可怜兮兮趴在炕脚,缩成一坨白棉花的那一只真羊羔!

    受伤是因祸得福,张艺兴这段日子跟大掌柜朝夕相处,竟已经习惯了每晚蜷缩在这男人怀中睡去;习惯了从厨房中端出一碗热烘烘的汤圆,就有人等在屋里,急火火地下筷子要吃,不给他吃,他还追着你跑……

    以往夜夜独守空床,与牛皮、裘帽作伴的冷清时节,连同那隔世伤情,都已是过眼云烟。

    现如今不枕着大掌柜的胸膛或是臂膀,没有这男人的体温暖着身子,卧不安枕,夜不能寐!

    这就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

    春风渡晚,杨柳无依。

    玉门摆宴,鸿信有期。

    知晓这帮土匪头子们,是坚决不会乐意跨进边区警备司令部的大门,这一场宴席摆在了玉门县城最络绎繁荣的天关醉华楼。

    三路匪首各自都带了绺子里的一队精壮人马,这次既然怀中揣了马大军长下的帖子,难得不用摸着黑蒙着面走夜路,因此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开进了玉门关。

    驻防玉门关的那位刀疤脸彭团长,跟三路土匪都是老熟人。

    上一回奉命围剿马鬃山,被陆大膘子花钱收买了内线,半道儿就给劫杀了个干净;围剿芨芨台,被柴九抄后路点火烧了尾巴;围剿野马山,连山都没爬上来,寨门都没见着,帅气大掌柜的尊容都无缘一睹,直接在七拐八拐的山涧中就迷了路,在陷马坑中栽了个惨不忍睹!

    这彭团长今儿个竟然骑着马在城门口迎候,一身灰皮熨烫得硬扎笔挺,一顶军帽的帽檐都翘到了天上。

    “几位掌柜的,呵呵~~~,来了哈,天寒地冻,道儿远风大吧?!进了城门往左拐,天关醉华楼的伺候!”

    一副嘴角往下抽动着,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皮笑肉却不笑。一条淡青色的蜿蜒刀疤,斜斜地犁在脸上,分明诉说着愤懑: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是往日有冤,近日他妈的也有仇啊!

    张艺兴将长剑用绸布包裹好背在背上,跟随孙红雷身后,眼睛不时瞄着咫尺之距的大掌柜。

    掌柜的这回穿了一身灰色山羊皮的皮袄和皮裤,外罩鹿皮坎肩,脚蹬及膝长靴,脑顶上不同以往地只扣了一顶窄沿儿的圆毡帽。这一身匪气十足的行头,搁在这男人身上,真是量身定做,衬得一副宽肩长腿的硬朗身板,人群之中很是瞩目。

    镌刻着密织网纹的一双眼角隐含笑意,透出只有张艺兴一人能读懂的某种滋润和畅快。

    一进天关醉华楼,迎面又碰上了马鬃山的一伙人。

    陆大膘子这次仍然裹着他那一身金黄色的貂皮大袄,圆骨隆冬的脑袋上却扣着一顶狼皮遮耳帽子。将华贵温润的金貂与凶残暴虐的恶狼集于一身,那副窘然的效果,就如同陆大掌柜这尊肥猪一样臃肿的身躯,却偏偏配了一双鹰鹫一般炙猛又精明的小红眼睛。

    这厮浑身上下永远都缺乏和谐感!

    张艺兴与黑狍子一左一右将自家大柜护在当中,连同三四个精明能干的伙计,一齐进了大厅。

    天关醉华楼整座楼都被马云芳包了一天,由他的亲兵卫队包围把守。

    几路土匪也不傻不呆,将精壮骑兵留在楼外,荷枪实弹,又将那些马家军的卫队包围了个结实。

    张艺兴是第一次见着那芨芨台的大掌柜,江湖报号“云中雁”的柴九。

    以往常听自家男人和丰老四嘴里唠叨“柴胡子”,张艺兴一直以为这人定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五大三粗,类似于长了一嘴大胡子的陆胖子。今日一见,却出乎意料地亮眼。

    这柴九面如冠玉,印堂发光,五官俊朗,肤色细致,口唇红润,唯独下巴上留出了一撮多余的小胡子,黑色的胡须修剪成一小块虎皮膏药的形状,贴附在下巴颏上,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穿着一领浓紫色的团花缎面对襟袄,领口还镶了一圈儿水貂皮毛,斜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这一副模样和打扮哪里像个土匪,分明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张艺兴恍惚开始觉得,跟陆大胖子和柴九爷相比,其实还是自家掌柜的,从皮相到举止再到骨子里,绝对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大土匪……

    那玉面柴九见孙红雷进了门,一手搭在桌子上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微微抖动,笑道:“孙红雷,咱兄弟可有日子没见啊!”

    “呵呵呵呵~~~,柴掌柜这些日子过得还舒坦吧?!”

    这二位爷上一次直接照面还是三年前,俩绺子全都盯上了出关往西域行进的一个骆驼商队,两队人马各自埋伏,一前一后夹击那个倒霉的驼队,打到一半了才发现,他奶奶的,来的是两拨人!

    这回可热闹了,到嘴的肥肉,谁也不肯吐出来啊!偏巧两家的大柜皆亲自出马,打起来等于直接翻脸,掉头退走却又太丢脸面,两拨人阴阴阳阳地较了半天的劲儿,最后搞成了个对枪比武!

    那驼队的掌柜在乱枪呼啸声中已经吓个半死瘫倒在地,却又被土匪们给揪起来,非要逼他做个仲裁,评评看俩绺子的大掌柜谁的枪法更牛掰。那倒霉蛋都吓糊涂了,哪还说得出话。两个土匪头子枪法本就不相上下,比也比不出一朵雪莲花儿来,最后终于将那驼队的财物和军火对半分了,各自扬长而去!

    几个人互相一招呼,张艺兴也终于知道,那陆大膘子的报号叫做“鬼见愁”。

    张艺兴一听就暗自轻蔑地撇了撇嘴。这胖子可真是名副其实:人见人愁,鬼见鬼愁,马见了马最愁啊!

    张艺兴在人多的场合一贯维持冷面,一言不发,帽檐遮到眉毛,只露出两枚修长淡漠的眼睛。等到孙红雷就坐,自己默默跟随自家大柜身后站定,警戒四方。

    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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