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难免心焦。又不好着人去催,对方青天白日 “借”个伙计叙话,不能显得自己小气了。

    终于将小羊羔等了回来,却是连人带马,一齐来了!

    作为玉门关外三大绺子之二的野马山和芨芨台,皆是多年经营,人多势众,家底丰厚。这二位大掌柜自然都是腰里多金,出手阔绰,五百个片子当真不算什么,兜里一抓一大把的散碎零花。

    问题不在于钱多钱少。

    问题在于柴九爷点了名儿的非要赠马给小张艺兴,你不要还不行,硬塞给你,着实让孙红雷心里纳闷儿。

    这柴九爷其实也是自作聪明。

    他以为孙红雷早已从王小七这处知晓了当日之事,殊不知此王小七已非彼王小七。他跟张艺兴这一通威逼利诱,反而露了相。

    欲求而不得,欲罢而不能,愤恨之下,不想让这少年的日子太好过,因此才想出这么个赠马的路数。明着是送马,其实是向野马山的大掌柜叫板——这小崽子本就是柴某养了撒出去的眼线,跟柴某也有一腿,这样的破烂物件儿你还带在身边,你孙红雷不嫌丢人?

    大掌柜终究是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从马上凑过头,低声问少年:“柴胡子为啥将马送你?”

    “我怎知道?那姓柴的也不是个好人!”

    “呵呵呵呵,老子当然知道他不是啥好鸟!土匪能是啥好人!”

    “唔,你也是土匪……你就不一样么……”

    孙红雷面露得意之色,深深地看了张艺兴一眼,从细细的眼角看到软软的小耳垂,顺着脖颈直往衣领子里瞄。

    张艺兴将马带至大掌柜身侧,二马脖颈撕磨,缓步并肩而行,马上的人边走边聊。

    “小羊羔,你说当初孙二狗在大漠被人劫杀逃窜,是柴胡子下的手?”

    “想来是这样,这王小七约莫是拿了姓柴的银钱好处,出卖自家主子,因此姓孙的追杀我,不是,是追杀王小七,差一点儿伤到我。还好,你的马队突然出现,扫平了姓孙的残部,救我一命……”

    张艺兴现如今忆起当初的故事,竟觉得有些好笑,大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让他在大漠之中遇到了大掌柜,几经波折,竟然结为挚交知己。

    “嗯,这柴胡子下手也够黑,哼哼!想必是早有预谋要铲平老孙家俩兄弟,安插了眼线。”

    “当家的,姓柴的估计要记恨你了!他定的计策,许是想要占据马衔山,却不想那孙氏兄弟都被我插了,马衔山的人马家当,自然也就归附了你!”

    “呵呵呵呵,是啊!你个小崽子,办事儿真他娘的干脆利索,插人插得痛快,真中用!”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姓柴的不是好人,当家的可要提防着他!”

    “嗯,俺明白。”

    “那你当初为何也要追杀那姓孙的一伙人?”

    “马衔山是个邪绺子,不守规矩,在老子地盘上吃票,俺早晚是要收拾了他们!没成想竟然撞上了你……”

    大掌柜随口给张艺兴白呼了几句,张艺兴脑子灵光,也就明了了这些绺子之间打打杀杀的内情。

    声势浩大的土匪绺子都是划分了势力地盘的。而土匪打家劫舍也不能随便乱来,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出山做活儿之前要探路,打听哪一户人家,哪一个村落镇甸,是吃的谁的“靠”。有“靠人”的村落,是不敢随便碰的;有“靠人”的窑,是不能随便砸的。

    只有那些散户和过往商队,才可以随便出手打劫,也就有了上一回柴胡子和孙红雷两路绺子同时盯上了一个驼队,结果临阵卯上了。

    这就属于两个绺子的“插签柱”负责稽查情报的那伙人都失误了。若是俩绺子因为这个开仗,插签柱的人全都得挨处罚,摘脑袋。

    再说这个“靠”,祁连山东南西北的一众村落小镇,其实都是以野马山大掌柜为靠。

    在那个不太平的年月,军阀如虎豹,土匪如豺狼,所谓的县城治安团则如同一群疯狗,谁也不比谁手软,嘴软。你这镇甸要是没靠,你这大户要是没保,那你就惨了,等着各路来的豺狼虎豹疯狗洗劫蹂躏吧!

    逢年过节,祁连山四下里的乡绅庄户,连同那些开店铺的,挖矿山的,赶马队的,走镖车的,都要上野马山去给大掌柜“上供”,随随便便出手就是几百大洋,上好的金银,各式土产山货,钱物少了都怕拿不出手,拜山求神就只为出入保个平安,守得安宁。

    当然,大掌柜“吃票”是不能白吃的,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保得一方平安无事。

    外哈的人马若是踢趟了祁连山附近的村落商户,就等于跟野马山大掌柜直接叫板,宣战。

    孙家兄弟当初胃口太大,蹿到野马山的地盘上砸窑绑票,砸了石包城的张家大院,又在龚岔口绑了好几家人,将人票割耳朵、剁手指,抽要赎金。

    殊不知这张家大院的大当家张大稗子,是野马山老掌柜的故友,交情甚厚,逢年过节、红事白事皆有来往。动了这等有“靠人”的大户,孙红雷若是再不出手打打这一路邪岔子,在父老乡亲面前都没法交待。

    张艺兴暗自瞥了一眼男人硬朗的侧面。额头宽阔,眼眶深陷,鼻梁挺直,下巴和脖颈的蜿蜒弧度蕴藏着深刻的力道。

    目光游移,心神恍惚,往事历历在目,心中柔情满满。忍不住说道:“当家的,当初若不是我喊冤喊得欢,就被你架到铁床上烤熟了呢……”

    哼,真被你弄死了,你这厮现下哪里还有喷香嫩软的活羊羔吃!

    男人在马上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小崽子还挺记仇!”

    “你那时是真的要刷洗我,还是吓唬我的?”

    “你真给唬着了吧?我看你那会儿吓得小脸儿都白了,浑身直抽抽,快吓哭了吧!”

    “唔,你……”张艺兴窘得别过脸去,望着天空数麻雀。

    “呵呵呵呵,老子懒得整拷秧子那一套,麻烦!老子想听人讲实话的时候,就直接架铁床,十个有九个立时就招,剩下那个直接就吓没气儿了!你还不算那个最尿(suī)的,竟然没哭爹喊娘,没吓厥过去,哈哈哈哈!”(1)

    “你!……”

    张艺兴心中暗自发狠,果然土匪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回想起当日在大堂之上,赤身露体被迫向这男人伏地求饶的窘相,真是羞愤难当!

    你敢刷洗我,你敢刷洗我……

    今儿个晚上你就别想上小爷的炕,别想碰我的身子!小爷晾你几天,哼!!!

    暮色降临,月朗星淡。

    从山脚下望向野马山深处,火光星星点点,人烟飘飘袅袅。

    山口处,“啾啾”两声,似鹧鸪啼鸣。

    岩石背后传来步哨的问话:“你是谁?”

    大掌柜答:“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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