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一咬牙,呸了一声:我就知道徐云骞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等!孟夺锋皱了皱眉。

    萧烬脚步一顿, 一脸不解:你又干什么?

    孟夺锋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萧烬,确定他应该真的不知道,说话都变得直白:你师弟是个断袖。

    哦。萧烬出乎意料的反应很平静,他放下刀,捧着藕粉,慢慢喝了一口,愣了许久,突然醒悟一样,觉得嘴里的藕粉烫的吓人,啊?

    孟夺锋觉得他吵得要命,你真看不出来?

    萧烬上下打量他一番,反问:我为什么能看出来?他活这么大,身边成双成对都是一男一女,这事儿连听都没听过。萧烬张了张嘴,根本反应不过来,那

    孟夺锋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你师弟是被欺负的那个。

    萧烬的嘴闭上了,好像是刚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还未尽一点父子情,儿子就已经嫁人。

    他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事实,他的小师弟不能娶媳妇儿生娃娃兴旺家门了,他给徐云骞当媳妇儿去了。

    萧烬听说这事儿之后有点呆,想去找徐云骞问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自家白菜被猪给拱了。第二日要出发前萧烬还坐在台阶上发呆,他手里抱着一把弯刀,想了一夜也没想通,顾羿到底哪条路走错了?他看上徐云骞什么了?长得好看吗?

    他瞪着远处的徐云骞,临近出发,他正在远处与徐莽交谈,从萧烬的角度能看见他的侧脸,五官精致不显柔弱,神色冰冷却有风度,江沅留给他的好样貌让他选入江湖四大美人都未尝不可。

    可萧烬怎么看他怎么不舒服,想挑点刺出来,挑来挑去也就是个脾气不好,但这事儿顾羿自己受着,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他眼前花了花,顾羿在他身侧坐下。

    小顾羿察觉到股间的不适,改了口:萧烬。

    萧烬已经猜到顾羿要跟他说什么,抢先道:我都知道了。

    顾羿被噎了个正着,他来就是告诉萧烬一声,告诉完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对你好吗?萧烬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顾羿勾起一个笑来,很好。全天下只有师兄待他最好。

    顾羿眼底是个笑意,萧烬自打跟顾羿重逢其实没见过顾羿发自内心的笑,小时候那么爱笑的一个人,长大之后总觉得顾羿像是隔了层什么,如今却在这句话里看到了。萧烬自己想了想,道:我也没资格管你。他内心是内疚的,顾骁死之前把顾羿托付给他,他一日师兄的职责也未尽。

    顾羿一时哑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毫无牵挂,做事情随心所欲,也没人需要交代,如今被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萧烬在守着他,因为顾骁三年前的一句话,萧烬一直在找他。

    如果当时顾羿跟萧烬走了,那他现在应该在大漠,他不会遇到曹海平,不会中蛊。可能在大漠活的很好,也可能在顾天青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下活不过一年,坟头草都有一米了。

    没有什么如果,他从头到尾也没羡慕过萧烬的生活。顾羿想变强想报仇,王升儒不能教他,那他就追随曹海平。

    顾羿很认真道:你不用追随我。

    萧烬听到这句话有些气,你有了徐云骞就嫌弃我?说起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徐云骞武功比他高强,名声好听长得好看,家境又好,顾羿真的借助徐莽这只手能成不少事。萧烬能做到的是徐云骞能做到更好,徐云骞能做的萧烬无法企及。

    不是,顾羿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要走什么路。

    萧烬道:你走哪儿带上我还不行?萧烬说好了要给顾羿当家臣,看样子顾羿好像对重振顾家刀宗毫无兴趣,哪怕他最后嫁给开云寨了,难道养活不了一个萧烬吗?

    顾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在萧烬眼里顾家是名门望族,在江湖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会说顾骁是个好人。萧烬为师父报仇,效忠自家小少主,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不叫一声好。萧烬希望顾羿正常,娶妻生子,兴旺家门报仇雪恨。

    但顾羿早就没有正常二字,他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遇上曹海平,知晓真相依然执拗前进,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个善终。

    萧烬,顾羿在叫他,我不是你的小师弟了。

    他认识的顾羿早就已经死了,顾家灭门案之后顾羿只为报仇而活,他可以没有喜好,忘记自己爱吃鱼,他可以没有爱人,轻易撇下一切,但他不能没有恨。

    萧烬一时没有说出话,顾羿的眼神很冷,冷静并且冷酷,如果他之前尚存一丝过去的影子,在天樾山脚一场大梦惊醒后已经什么都不剩。晨光大亮,却映不进顾羿漆黑的眼珠,他身上有些戾气,一旦顾羿放松下来,那股狠厉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萧烬得承认,他其实根本不认识顾羿。

    远处徐莽已经整顿好,即刻出发要去开云寨,徐云骞远远等着,顾羿对萧烬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奔向徐云骞身边,跑过去的时候狠狠抱了一把对方,徐云骞好像很习惯顾羿这样发疯,很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云骞后来看了看萧烬,顾羿却没有回头,扯过徐云骞的手腕。他翻身上马,跟着徐莽的队伍前进。

    马蹄奔跑时,地上雪泥飞溅,萧烬因为顾羿的话愣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正玄山上,如今已经入冬,泽州城阴冷而潮湿,一天到晚都在下雨,苍溪院与以往的闲适全然不同,院内一派肃穆,三十多个穿着蓑衣身戴斗笠的黑衣人跪在两侧,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正在准备听从王升儒的指令。

    屋内王升儒穿着一件很薄的道袍,头发有些散乱,好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未曾梳洗。如果徐云骞在当场一定会有些惊讶,师父从不这幅面貌见人。

    他刚燃了一封信,如今提笔来写,他笔力苍劲,执笔的手腕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信写完一封,紧接着又是一封,等在旁边的祝雪阳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几封信很可能会影响未来。

    片刻之后,王升儒停笔,将两封信递给黑衣人,一封送往开云寨,一封送进京都。

    王升儒停笔祝雪阳才开口:徐莽出来了。

    王升儒:我知道。

    徐莽出现意味着顾羿已经知道残玉,知道当年的同盟,顾羿那么聪明可能已经把真相猜的七七八八,现在顾羿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要给自己找个仇人,这个仇人可能是当今帝王,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师父。王升儒未曾有过什么仇恨,但他知道,报仇的人停不下来,除非斩杀仇人否则停不下来就像是曹海平对他的恨。

    说罢,王升儒笑了一声,然后开始解身上的累赘,一柄拂尘,一支檀木簪子,上面刻着两个字太乙,这是王升儒的师父留给他的,他戴了有五十多年,如今已经通体发亮像是一柄利器。解掉木簪之后王升儒的那一口精神气像是没了一半,披头散发如同乞丐。

    祝雪阳不舍得看他师兄这样狼狈,绕到王升儒身后为他束发。

    王升儒没去管,解下自己最后的东西,掌教印。

    掌教印一旦交托出去,王升儒这人算是彻底撒手不管了,祝雪阳给他束发的动作一顿,问:什么时候叫云骞回来?

    让他再多陪江沅两日。王升儒提起徐云骞嘴角有个止不住的笑意,他一生功法都教给了徐云骞,王升儒虽然会死,但他的徒弟会继承他的一切。

    王升儒膝盖上有一紫色刀匣,他摸了摸刀匣,最后也没打开,嘱咐身边人:送给青城山云道长。

    祝雪阳已经帮他弄完,看到此举皱了皱眉,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王升儒看他一眼:安排后事。他曾经跟顾羿说过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上青城山去,那是师父给他留的底气,遇到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青城山有人能解决。顾羿想到这句话找上青城山,会看见王升儒给他留的一把刀。

    王升儒!祝雪阳怒不可遏,一直以为王升儒的决定他都无法撼动,如今却还是气急。

    王升儒很平静地看着他,他年纪大了,双目却不浑浊,他说:我的徒弟不能没有一把好刀。

    祝雪阳气得说不出话,到这个份儿上王升儒还把顾羿当做自己的徒弟,顾羿想要杀他,他还给顾羿送刀!

    祝雪阳懒得管他跟顾羿之间的弯弯绕绕,曹海平诱你下山你为什么非要去!曹海平再厉害也突破不了正玄山的防线,他还真能一路杀上来杀过十二莲花峰杀到这苍溪院吗?祝雪阳有那个底气,没人能做到曹海平也不行。曹海平诱敌下山,到时候斩杀王升儒,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压得住他。

    我快死了。王升儒说了一句话,他快死了,死之前冒进一些也无所谓,王升儒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正玄山又如何呢?最多不要半年,等他油尽灯枯,曹海平一样逍遥法外。

    雪阳,我是给人当师父的。

    祝雪阳因为这一声雪阳说不出话,他身体已经快垮了,却还想再给自己的徒弟遮风挡雨。

    徐云骞当年誓杀曹海平,天樾山上大败,他做不到的,王升儒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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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开云寨

    徐莽做事雷厉风行, 赶路如同行军打仗,前两日孟夺峰勉强能跟上,第三日起孟夺峰大病一场, 徐莽知道孟夺峰想去开云寨有何目的,他开云寨多养个病秧子没什么, 孟夺峰要想当开云寨的谋士那不够格,他留了一队亲兵给孟夺峰, 但他也留下一句话, 十日之后孟夺峰赶不上来那就永远别进他开云寨的大门。

    顾羿没有半点犹豫跟着徐莽走了, 他知道以孟夺峰那个性子, 就算爬也会在十日内爬进开云寨, 他用不着担心。

    进开云寨当天已经入夜,开云寨地处西北,群山峻岭围绕着, 山路弯弯绕绕, 此地易守难攻,这么多年来朝廷剿匪多次愣是剿不下来。开云寨比顾羿想的还要大,如同一个城镇, 房屋铺在山体上, 隐藏在树木之后。刚开始徐莽只带了自己的亲兵,后来将士们的妻子儿女一并迁来。他们当土匪之前都是兵将, 这年头能出人头地的有几个,大多都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下场,这帮人吃徐莽的粮饷占用徐莽的地, 为徐家出生入死,誓死效忠徐家。

    顾羿早就想过开云寨是什么样的,如今一看, 觉得徐莽如同一个山大王,他在此地称王都未尝不可。

    夫人还未睡,一直在等着。进府之后一名下人迎上来,他一面说一面打量顾羿这个外人,大概是之前有所知会,他的目光里敬重更多。

    进去的时候江沅正在擦一柄刀,徐莽把他这些兵器当宝贝,他不在家时,江沅会替他照料。

    顾羿顿在原地,江沅是背对着他的,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美人,一身蓝衣,从背后能看到一截修长的脖颈,手中白帕子正在擦一把刀,衬得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一个背影来认,顾羿都能认出这人是徐云骞的娘亲,从手指到脖颈到肩背,再到这一身的气韵都像极了徐云骞。

    江沅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二十年前江沅艳绝江湖一十四州,听说后继的什么江湖四大美人都再也没有江沅半点神采,顾羿早就听闻她的美名,但江沅转头时他还是愣了许久。

    顾羿看徐云骞的脸看习惯了,以为自己不会再失态,此时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江沅骨像生得极好,肤如凝脂,脸不过巴掌大,眉如远山黛,眼如天上星,其实徐云骞没有完全继承她的美貌,如果她脸上没有骇人的伤疤,她应该比徐云骞美上一倍不止。

    江沅嫁人之后就没了音讯,谁曾想到她已经毁容了?脸上有细密的小伤,大概有七八道,最骇人的有两处,一道伤痕从额头起始,划过挺秀的鼻峰,然后落在左脸颊,第二笔在横切下来,跟第一笔刚巧形成一个十字,这是羞辱人的方式,可能是曾经落入敌手。她年轻时跟随徐莽这个将军,前半生颠沛流离,为他孕育一子,为他毁去容颜,天下第一美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可顾羿再去看,会发觉江沅的神色是满足的,她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公,也不曾戴上面纱遮挡自己这幅容颜,她已经把外貌置之度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顾羿很快就敛去自己的表情,没有再盯着看。

    沅沅。徐莽那张杀伐果决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柔情,很亲昵的叫自己的夫人。

    江沅闻言一笑,放下手中的刀,徐莽紧接着道:我这次路过江州,给你带了两坛广露白。

    江沅爱喝酒,徐莽不论去哪儿都给她带两坛,家里各地酒坛加起来已经满满一屋。他们已经四十多岁,成亲也有二十多年,相处起来却依然亲昵。徐莽一生除了江沅以外没有其他女人,他当年手握军权叱咤沙场,却还是只有一妻一子。顾羿有些不自在,扭头去看徐云骞,他好像也不觉得徐莽他们多肉麻,俨然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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