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青瓷茶具,妥帖的放置其上。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柩处吹来,柳长宁隆起的细眉松开,身体感到一丝凉意,好受了不少。

    她撩开额前汗湿的发丝,搀扶着身边之人,缓步走至床边。

    原本打算好人做到底,将他安置于床侧。

    却没想到一直一言未发的人,突然动了,一巴掌拍开她下移的手。

    柳长宁一脸懵逼,抬眸看来。

    便见他低头,黑眸复杂的盯着身前的木床,两片棱唇抿成一条直线,见她直视,恼羞成怒道:“登徒女,原以为你心善待我……没想到你将我带至此处……孤女寡男,乘虚而入。”

    柳长宁方才松下的眉目复又隆了起来,她烦躁的眯起了眼。

    本打算日行一善,却低估了行善对象,难搞的程度。

    她觑了眼他腹部的伤口,眸色渐深。

    一个喜好攀附权贵的普通绿茶哥儿,竟然当街身受剑伤。

    伤口鲜血不止,以他往日表现出来的轻佻,身受重伤之时,遇见刘旺财那等色女,最应该的表现是使劲浑身解数,诱得那胖女扶他去医治。

    事实是,巷口之内,他眼中除了冰冷,全是厌恶。

    便宜夫郎嫌贫爱富,瞧不上原主尚且还能理解,可为何会厌恶穿金戴银,一眼看来便是地主家小姐的刘旺财?

    只有一种解释:他在装。之前表现的浪,荡或许全是伪装。

    活了三世,倘若方才巷子内便宜夫郎的表现,结合这几日与他相处的细节,还没有发现端倪的话,柳长宁也便白活了这些年。

    她五指并拢,十指勾缠着小指指尖,摩挲了会儿。

    当初魏三拿来的那本女尊,她只粗略翻看了前三分之一。如今看来,的剧情,包括原主的记忆不能全信。便宜夫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倘若他只是一位普通的潘金莲式男子,休离便是。一开始她便是如此打算,哪里知道休不掉,反而似乎还将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及此,柳长宁紧皱的眉头恨不能夹死苍蝇。

    姑且不提此人谜一样的行踪,单凭此时这人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脾气,也够她吃上一壶。

    方才她是傻了才上前,要把这日行一善的计划用在他身上。

    柳长宁是个活了三世的老怪物,第一世,被雷劫劈碎那日,渡劫问心之时,天道问她:“何为道。”

    她答:“无情便是道。”

    而后招来三九玄雷,劈成黑灰。

    为了抵挡雷劫,她压制修为花了五百年时间准备,原以为那次会万无一失,却在问心之时,招来渡劫期老祖最惧怕的三九玄雷。

    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因何会失败,因了一句“无情便是道”,生生招来天谴。

    可笑她原本就修习的无情道,又有何错?

    后来经历第二世,在现代凡人界,经历了人情冷暖世事休。凡间七情六欲,人心七窍,皆一一目睹,她便也恍然明白,自己当初飞灰湮灭的原因。大道三千,无情亦有情,杀人越货、冷血无情、草菅人命之人,如何能得道飞升?

    人这辈子,嫉恶如仇并不是大恶,心存一丝善意,才能真善。

    因了那日灵魂被劈,钻心蚀骨的疼痛,她在第二世醒悟过来后,给自己设定了两分做人的底线。

    是以方才巷口之时,原本能甩袖离开,她依旧站了出来,不为旁的原因,只为无愧于心。

    只可惜便宜夫郎,不领情也就罢,时刻将她纳入思想龌龊之辈。别说她对男子没有丝毫兴趣,即使有兴趣,也断不可能是他。

    前几日他刻意引诱娇娇滴滴的声音,矫梁造作的模样,令人恶寒。

    想及那日场景,柳长宁抖了抖身上突然冒出的鸡皮疙瘩。

    再抬头时,脸上不耐之色尽显,她嗤笑道:“嗯?你这种配不上我。”

    “你!!!”裴元绍五指微微蜷曲,手心的汗水湿热又黏腻。

    他以为她将他带至此地,想要趁机意图不轨,哪里知道眼前之人不为所动,嘲讽的话尤为难听。眼中轻蔑真情流露,不似丝毫作假。

    他原应是要谢天谢地,她对他没了那等子污秽的思想。

    可是此刻心中的怒火汹涌而至,胸腔溢满说不清的苦涩。

    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金凤朝长帝卿裴元绍,当年鲜衣怒马,素手撑下一整个朝堂。金陵城游街,但凡长帝卿的马车经过,街道上泰半的女子,俱是伸长脖子,只为看上他一眼。

    即使后来他名声尽毁,女人在他面前也合不拢腿。

    只有她!

    那双茶色的眸子内,所有的神色淡而冷漠。

    他此刻能从那双不含丝毫杂质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盛怒的模样。

    裴元绍上前两步,伸手提起她的领子,他薄唇微张,厉眸扫来,恨道:“就凭你也敢瞧不起我?”

    他胸口一起一伏,许是动作过大,牵扯住伤口,没了手掌压制的伤口处,汩汩鲜血,很快汇聚在脚下,一滩血水触目惊心。

    柳长宁:……

    她皱着眉,一言难尽,身前的男子未免太难搞,对他和颜悦色,骂她另有所图。冷漠嘲讽相待,又开始逼问,为什么瞧不起他。

    我擦……就这种性格的男子,也不知凭何来的迷之自信,优越感不是一般的强。

    柳长宁撇了撇嘴,低头便看见地上一滩新鲜的血液,

    她眸光微闪,犹豫了一瞬,将他扣在自己领口的手掰开,侧头茶色的水眸定定的迎向他的视线。

    脆声道:“不想让我瞧不上你,你得有令我觉得好的优点儿。而现在的你……在我眼里一无是处。”

    她反手将他的手扣住,略使巧劲儿将他按坐在木床边。

    眼珠一动,语气稍稍和缓,解释了一句:“客栈本就只剩一间上房,方才小二姐已说过原因。与你同住,并不是我本意。倘若你觉得受到了折辱,大可自行离开,我绝不会阻拦。”

    裴元绍忽觉心头有些酸,耳边是此女又一次无情的驱赶。

    他呆愣的捂住酸酸涩涩的胸口,抿唇甩掉心头的紊乱的心绪,挣扎着便要起身离开。

    她说的不错,他得有令人喜欢的优点。如今的他,身负家国天下,机关算尽,杀伐果决,手染鲜血,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喜欢。

    正经的哥儿,相妻教女,贤良淑德。

    即使有那等强势的男子,能令自家妻主甘愿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定是才德兼备,名声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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