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他一直在将司空和向晚两个人分开,也在提醒向晚,也在提醒向晚,我没有把你当做别人,向晚就是向晚。

    还是一只很温暖的猫,在有人摸他时,会咬上那人的指尖,却不用力,只是含着。

    这是向晚认识的江寻星。

    但昨天他接触到了江寻星的过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只存在于二维层面的人忽然变得立体了。

    好的、坏的、优点、缺点,还有过去。

    他全都喜欢。

    向晚将散落一地的碎片捡起来,幸好江寻星没来得及撕得太碎,又幸好这是张有底色的信纸,向晚像拼拼图一样,从碎纸中找出可能是边缘的部分。

    昨天那通电话,高余告诉了他很多事。

    他说江寻星是司空从福利院带回来的,因为院长实在无法接收他。

    五年前这方面的资金不够充裕,福利院濒临倒闭,只能维持基本收支,让正常孩子上学吃饭已经很勉强,实在无法再为江寻星这种孩子请一个昂贵的心理医师。

    江寻星和其他同龄孩子很不一样。

    被送进来时一身伤痕,听说是之前被父亲打的,入园简单的心理测试表明,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最明显的表现是自.虐倾向。

    一开始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某一天,管理老师在午休时发现少了一个人,便四处寻找,他在厨房里看到的江寻星,原以为这个孩子只是出来找点东西吃,但他却看到,江寻星正在拿刀剜自己。

    水果刀,面无表情的在手上剜出一道又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也没伤到大动脉,但是血流得多,顺着手臂滴落,已经在地面上汇集了一小滩,令人触目惊心。

    但江寻星却像没有痛觉一样,不哭也不闹。

    后来院长请了心理辅导师,他告诉辅导师:他习惯了,他认为这样很爽,很开心,但这只是一方面,他如果不伤害自己,他就会去想破坏其他东西。他坦言说他很想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砸了,有时候也想摔碗。

    幸好,他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倾向。

    后来福利院没收了所有刀具等尖锐物品,但江寻星却开始喜欢上楼顶,一开始还只是站在围栏里往外看。

    但在某天夜里,江寻星又不见了,管理老师四处寻找,最后在天台找到了他。

    他就坐在最外围,双脚悬空,一阵风就能把他吹下去。

    那天起,院长真的吓坏了。

    “父母给他的伤害太大了。”高余这么对向晚说,“没人教他,脑子出问题了,觉得命无所谓,活着就是为了去死。”

    后来是司空带走的他。

    其实一开始他们没什么接触。

    司空和高余每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去福利院当志愿者,他们会给每个小朋友都带一些礼物。

    有一个孩子从来都不要,但司空每次都会找时间,放到他的床头。

    他们原本并未多想,直到有一次,床头柜没锁,司空看到了里面装的东西。

    ——除了课本,几支铅笔,其余全是司空带来的小玩具,糖果,不舍得吃,不舍得用,全部藏在属于自己的抽屉里。

    没有感受过爱的小孩,不敢接受他人的好意,却又不肯放手。

    后来,江寻星又在福利院住了一段时间,他的心理问题并没有好转,可福利院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好的心理治疗,他们正在考虑送到上级福利院。

    司空听到了他们谈话,江寻星也是。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司空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寻星。

    一言不发,抬着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看向他。

    ——他在求救。

    ——他并不想这样,可他无法摆脱。

    ——从小到大无数个刻在他脑子里的阴影,刻在记忆深处的心悸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更何况他的年纪还很小。

    没有人在该阳光的年纪教会他阳光,他只见过阴霾,因此也只会将自己藏在阴影中。

    司空带走了他。

    那天高余和他吵了一架。

    他认为司空不该带走一个孩子。

    司空说:“可他想走。”

    高余质问:“他想走,你就带他走,那以后呢?”

    司空说:“以后的事,现在想干什么?”

    高余说不过他。

    司空决定的事,没人能够掰回来。

    江寻星离开SAT前几天,他们闹得很大。

    江寻星砸了战队的玻璃,割在手上,又上司空的床,眼尾通红的扯下衣服,质问他为什么他不行?为什么非要找那个女人?

    衣服被他自己扯坏了,司空只好把他包进被子里,丢到门外,江寻星砸了一晚上的门,司空就锁了一晚上,任他叫喊,就是一个字也不回应。

    “你如果想问我,司空是不是也喜欢他,其实我也不知道。”高余说,“即使一开始没有抱着这种想法,也会在日积月累中染上一点。”

    听筒对面的高余顿了顿,继续道:“有一回我问司空,你也很爱他吧?他没回答我,一开始我始终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悲剧,但在我亲眼看见他在病床上停止呼吸时,我明白了。”

    “没有可能继续的感情,他不能回应,他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牵绊,尤其是阿寻,他的性格实在太差劲了。”

    关于对江寻星的情感,高余问过几次,又亲自陪他们走过那几年,他只能说,这种情感高于责任,高于义务,高于这个人。

    但关于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司空没有回答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在加入A&S之前,江寻星的心理基本稳定,配合医生定期进行心理疏导,危险的心理症状已经消失,可以说是已经基本康复。

    可是根还在。

    有些偏执是扎在骨子里的。

    有道坎他总要自己跨过去。

    信纸被撕得太碎,有些几块没拼上,但并不影响。

    拼的过程中,向晚也一点点看清信上所写的内容。

    司空说了很多,又好像没说什么,像在闲聊,或许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说话风格。

    向晚想,自己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文绉绉的。

    温柔得太过分了。

    他又想,幸好他能这么温柔。

    这一觉江寻星睡得并不舒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崩溃的感觉了。

    他一直在做梦。

    梦中场景切换,又破碎,有以前住过的破房子,有司空,有SAT,连高余也出现过几次,然后是A大,A&S,向晚。

    梦境兜兜转转,最后只剩一片空白。

    梦里的江寻星是清醒的。

    他知道这是梦。

    他也知道,在睡着之前,他把司空和他的那封信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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