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冽回来, 心才定了。

    贺勤天生是个话唠加自来熟,热情的喊着叔叔, 反倒弄得程孟飞适应不过来。

    程冽是清白的, 可他带回来的这小年轻呢?听说是真犯事进去的,程孟飞对于真蹲过牢的人心里头还是抵触的。

    想让程冽别和这些人往来, 但想想还是没说出口,这么些年他一个人在里头, 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出来后难不成还要被管?难道他连选朋友的权力都没有吗?

    贺勤和程冽出狱就前后脚一个星期, 那时贺勤听到他被翻案要出狱激动的都哭了, 他在牢里两年都觉得生不如死更别说大好年华的八年了。

    贺勤想着自己举目无亲,问程冽愿不愿意回头接他,让他在他那里缓几天, 程冽当时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就这么一句话,贺勤在牢里翻来覆去的想,觉得蹲个牢认识这么个朋友值了。

    饭桌上有了贺勤的絮叨倒也没那么沉默了,他夸着程孟飞的厨艺,说程扬和程冽相像的程度,讲着在牢里和程冽的事情。

    程孟飞沉了一口气问贺勤怎么吃的官司,贺勤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和程孟飞干了一杯说:“骗了点钱,就进去了。”

    程孟飞说:“以后别再干这勾当了,你才多大。”

    贺勤咽了一下,笑道:“不干了不干了,我答应过冽哥的。”

    程扬对贺勤这个人没什么感觉,他更想知道的是哥哥什么时候去找许知颜。从案子被推翻到重审,再到释放,历时一个多月,他让他们先不和许知颜说。一开始他们能理解,怕出问题,空欢喜一场,怕许知颜接受不了,可现在呢?

    尘埃落定,真凶落网,这些年岁,除了他和爸爸在想着他,剩下的大概只有许知颜了。

    爸爸和他说了,已经和许知颜通过电话了,那她一定会很快回来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愿意去找她。

    吃完饭,贺勤带着酒气进了程冽的房间,倒头就睡,而程冽和程扬挤一个房间。

    程冽洗完澡进来看见程扬坐在电脑前在看什么文献,全英文的,他只是粗略的瞥了一眼,他已经忘记很多了,有些生僻的单词更是无从查证。

    他盯着程扬的背影只觉得有一丝陌生,明明还是个上五年级的小学生,一转眼都读大学了。

    程孟飞应该也没少费心思,因为程扬看起来状态非常好,不深入接触应该很难看出他患有自闭症。

    许知颜应该也没少费心思。

    程冽不想打扰他,收了擦头发的毛巾,拿上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夜深了,都睡了,客厅只留着一盏小灯,抽第三根的时候程扬出来从房里出来,很慢的走到阳台上。

    他自顾自的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燃,很不习惯的吸了一口。

    程冽看着他,抖了抖烟灰,目光落在黑茫茫的一片暴雨里。

    他问:“会抽烟了?”

    程扬说:“会一点点。”

    “跟同学学的?”

    “跟姐姐学的。”

    程冽夹着烟的手一顿,“她抽烟?”

    “嗯。”

    程冽没再问了,烟滚进肺里,低头慢慢吐出烟雾,很沉的舒着气。

    那时候有段时间他都不抽了,因为她偶尔会问他是不是抽烟了,即使她不反感,但每次被她问的时候总像被逮到些什么一样。又想着高考都结束了,压力也没那么大了,买一包烟还不如带她吃一碗面。

    而现在,烟瘾重的根本戒不掉。

    ……

    第二天下午许知颜终于等到了维修店的电话,,说下午四点可以来提车。

    挂断电话后许知颜给程冽打了个电话,他接的很快,边上有电视机的声音,三两句后他说就来。

    暴雨天程孟飞腰疼,在家里躺着休息,而贺勤一早就出去蹦跶了,说是两年没呼吸过自由的空气要去感受下世界。

    相比起贺勤的明朗,程冽出来后的活动地点很单一,家,菜场,花圃,也没有人联系他。

    有时候坐着看电视一看就是一下午。

    所以这通话电话很突兀,程扬见他要出门,问他:“是去见姐姐吗?”

    “嗯。”他承认。

    程扬静了声,看着他拿上衬衫外套出门。

    他知道他不用多说什么,他们能感受到的,程冽也会感受到,更何况他的哥哥本来就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但程扬还是不由地的松了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的一块糯米团终于被咽了下去。

    程冽到那边,远远的就看见许知颜提着昨天的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她

    撑着那把透明雨伞,米白色的直筒长裤加一件白体恤,简单干净,却还是掩盖不住她出尘的气质,那张消瘦的脸上挂着一副墨镜,仿佛拍画报似的。

    看到他的车,她拎着行李箱走来,很熟练的拉开车门把行李箱塞了进去。

    坐上车后许知颜摘下墨镜,她随意扔在一边,打开手机导航给程冽,说:“照这个开吧,那边我也没去过。”

    程冽瞥了眼这个地图导航,发动车子问:“它会提示,是吗?”

    “嗯……你开一段路就知道了。我第一次开车用导航时不习惯,直接拐上了去另外一座城市的大桥,绕了一圈才回来。”

    “嗯。”

    程冽开的很稳,车里是他身上洗衣粉淡淡的香味,不知道为什么许知颜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种独属于程冽的熟悉味道。

    她右手支撑在车窗边缘上,眼眸流连着程冽的侧脸,一会时间下来她有些昏昏欲睡。

    昨夜她没睡,每次回来她都睡不好,因为这个房间里有太多记忆,看到角落的凳子会想起程冽,看到书桌会想到程冽,看到厨房里的用具也会想到他。

    昨晚她就这么睁着眼躺了一夜,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然后一遍再一遍的回想见到程冽的凑巧。

    她和程冽的对话没有从‘这些年你怎么样’,‘你过得好吗’这类的问句开始,平淡普通的像是没有横跨这八年。

    他简单的问她是不是车坏了,她让他送一送,他帮她撑伞,她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态度虽然不够明朗,但这种心照不宣的平淡让她觉得正好,就这样再开始,一切都正好。

    想着想着,许知颜合上了眼,很久没有这样睡的安心了。

    也曾有这样的过往,他看着熟睡的她不忍叫醒,两个人都没想到,八年后还会上演这一戏码。

    那家维修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但许知颜睡的很熟。

    她一如既往的美丽好看,但脸上的疲惫神色没了妆容很难遮盖。

    雨哗啦啦的下,程冽按下退出手机导航,界面再次调到她的主屏幕上,和锁屏的壁纸不一样,主屏幕的壁纸是一对男女穿着校服的卡通画,还没等他看清,屏幕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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