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戚二太太拿了合离书,带着无数的箱笼与自己私房离开承恩公府,戚茹二话不说,直接跟上。

    “你这个搅家精,怎么能这么可恶呢!”承恩公夫人没有想到戚二太太就这么合离了。

    二房妻离子散,都是因戚颜的缘故,日后承恩公还不恨死她?

    她便哭着上前想要捶打戚颜,哭着说道,“一桩桩一件件的,家里到底亏欠了你什么?难道,难道你一定要把家里都置于死地,你才甘心么?!”她觉得千错万错,都是戚颜怨恨家里,恨不能家里永无宁日的缘故。

    且瞧见承恩公厌恶戚颜,她便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只想要好好地教训戚颜。

    戚颜是她的女儿,且魏王又不见人影,难道戚颜还能与自己的母亲扭打不成?

    可是她尚且还没有到戚颜的面前,就被魏王府的侍卫给拦住了。

    戚颜转身,看着她在侍卫的铁臂之后挣扎哭闹。

    她的嘴角不由勾起淡淡的讥讽。

    “母亲这般模样,完全没有半分仪态,如今连个外室都不如。”

    她说完这话,便只对承恩公夫人轻声说道,“母亲也不必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难道与陛下私通,难道安置外室,养出外室子来,都是我逼着他们不成?自己做了丑陋的事,如今被人揭穿,却倒打一耙?若说将戚家置于死地,也是你们自己作的一手好死,死不足惜,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话说得不仅承恩公夫人愣住了,连承恩公都怒喝了一声想要来收拾她。

    可是魏王府的侍卫强悍,哪里是承恩公能撼动的。

    哪怕承恩公气不过,怒喝命府中下人来擒拿戚颜,戚颜也不过是笑笑。

    “我看谁敢上前一步!”她眉目冷了下来,那一刻,只立在承恩公府,竟然无人敢上前冒犯她。

    眼见府中下人畏惧,戚颜也懒得在这里耍威风,护着戚二太太与戚茹一同出了承恩公府。只是离开承恩公府之前,她只在上房院子里回头,看了看那个牵着歪头打量自己的孩子走出来的,美貌端庄的宁氏。

    她的嘴角嗪着柔和的笑意,却一声不吭。

    所谓的不敢破坏戚二老爷的家庭,所谓愿意退让,如今当看到戚二太太合离,她却一声都没吭。

    比如央求戚二太太不要合离,日后共事一夫这样的话,她没有说。

    看着人家合离,她乐见其成,也不明事理了,也不哭哭啼啼了。

    可见,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可最终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坏了人家的姻缘,取而代之,鸠占鹊巢罢了。

    甚至如今,戚二老爷或许还对她说了更多的事。

    宁氏的眼里,看向戚颜的时候还多了更多的野望。

    大概更想让她的儿子成为世子吧。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承恩公愿意把一个外室子扶持做世子,让戚家做天下笑柄,那戚颜为什么会不乐见其成?

    “你口口声声都只不过是想求一席之地,如今,这一席之地都给你。当旁人稀罕不成?”戚颜看着这宁氏,见她脸上端庄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便眉目冷淡地说道,“你得到的,都是捡的我们不稀罕,不爱要的。且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像,也只不过是东施效颦,为人嗤笑而已。”

    她的话,宁氏想必听懂了。

    因为她美貌的脸上,一瞬间扭曲了一下。

    可戚颜却已经不在意这些。

    她很快与戚二太太母女出了承恩公府,待回了郡主府,眼见戚二太太难以启齿地看着自己,便温和地说道,“三妹妹这些天需要安慰,二婶暂且在我这府中小住,多陪陪她吧。”

    她这样体贴,半句不提戚二太太其实无处可去……娘家,娘家畏惧承恩公府权势,哪里敢收留她?

    且这一时半会,去哪儿寻落脚的宅子?

    戚二太太眼眶发红,却对戚颜一笑。

    “二丫头,多谢你!”她不是忸怩的女子,见戚颜对自己满是善意,也没有别扭的拒绝。

    倒是她心里轻松了,便对戚颜说道,“不过只住几天就行了。等回头,我在安静地方买了宅子,我就搬走。”她也有自己的傲气,不肯住在戚颜的府里占便宜。

    戚颜也并不觉得帮人一定要面面俱到,见戚二太太能够安置自己,她也就放心了,倒是陆安在一旁期期艾艾地说道,“其实,我家附近就有宅子要卖,也不大,二进的小宅子,正合适夫人。”

    戚颜几个女眷同时沉默了片刻。

    戚颜不由看向不知道何时,大摇大摆跟着她们一同回了郡主府,眼下,还在她们的下首坐下,喝了一口茶的陆安。

    这样自觉地就跟着上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让戚颜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三公子?”今日,陆安跟着她们一同去了承恩公府,虽然光是陪着戚茹忙前忙后打点收拾一番,也没有他的什么用处,可戚二太太却还是记住他了。如今,见他这样热心,也并没有因自己因为夫君纳了外室一意合离就鄙视自己,戚二太太不由对陆安生出几分好感。

    且想到陆安曾经公然给了戚鸾一耳光,只为了给戚茹出头,她的心里莫名一动。

    可之后,她又目光黯淡了几分。

    若是从前,戚茹尚且是戚二老爷爱女,嫁一个郡王府嫡子倒是也配得上身份。

    可是如今,戚茹父亲安置外室,母亲因此合离,别看今日瞧着风平浪静的,可一转眼恐怕就又是满城风雨……到了那个时候,郡王府恐怕看不上父亲母亲都闹出许多笑话的戚茹了。

    一想到自己或许连累了女儿的婚事,戚二太太刚刚还快慰的心一下子懊悔起来。

    她心里苦涩,却听陆安已经带着几分关切地对戚二太太说道,“夫人如果觉得可以,那明天咱们就过去瞧瞧宅子去!三姑娘是个姑娘家,出行腼腆,外头的事不得有人为夫人奔走?那我……”他不安地垂了头,紧张地说道,“我最是个热心爱帮助人的了,我,我来帮忙不是挺好的么。”

    第64章 []

    他紧张得不得了,又想要抬眼去留意戚二太太的神色,又唯恐自己过于殷勤,像是个纠缠不休的登徒子,让人心生恶感。

    戚二太太却只是目光闪烁地看着这个英俊的皇族子弟。

    那么年轻英俊,与淮王交好,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算得上前程似锦。

    为人也很好。

    可是婚事,却并不仅仅是年轻人的事。

    而是两姓之好,是要出嫁的女子融入另一个整个家庭的事。

    东林王府,对她合离的事有什么想法?

    戚二太太如今不知道。

    可一想想都觉得揪心。

    忍受不了夫君纳外室就合离,这样的性情,谁见到都会觉得性子不好吧?

    好在当看到戚茹正眉目单纯,高高兴兴地对陆安道谢并没有对他生出什么情感的样子,戚二太太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她只是婉拒了陆安的盛情,又见陆安就算努力不要露出什么神色,可却总是会下意识地看向戚茹,看她说话,等陆安见天色晚些告辞离去,看戚颜让戚茹送送陆安,女儿开开心心送人去了,戚二太太便不安地问道,“这陆三公子倒是人品不错,也不见鄙夷我与阿茹。可是二丫头……东林王府……”

    如果东林王府觉得戚茹不是个好的,那这门婚事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只是我想着,东林郡王在京都不见恶闻,也素来明理。三公子不是家门长子,日后也能多心力照顾二婶几分。只不管如何,都得先看三妹妹的心意。”

    戚颜见戚二太太不安,也知道她的一心都扑在女儿的身上,耐心地说道,“且二婶合离这样大的事,京都必然会有非议。到了那时,且瞧东林王府会如何评说这件事,不必动声色,就会知道他家的态度。”

    且前世,陆安与淮王反目,又不肯成亲,与魏王亲近,这一件件的,也任性得很。

    可她在宫中也并未听说东林王妃抱怨什么。

    相反,她还依稀记得,虽然东林王府明哲保身,从不参合后宫纷争,可是也没有如旁人一般踩失势无宠的自己一脚。

    这样的人品,在戚颜看来已经不错了。

    难道非要旗帜鲜明地支持她,才叫好人家不成?

    聪明,懂得自保,却并不趋炎附势,也没有如小人一般去讨好权势,这难道还不算是好人家么?

    因前世东林王府在戚颜最艰难的时候也并未见劣迹,戚颜自然对东林王府有几分信心。可就算是有信心,待魏王过了几日从京郊大营回来,带回来戚恪气鼓鼓的书信,戚颜还是将陆安的事说给魏王听。

    对于戚颜总是说提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魏王已经习惯,并没有多问,只安静地坐在戚颜的身边听她提到最近的京都发生的事,半晌便缓缓点头说道,“我记下了。我与东林王府不熟……不过他家与王叔倒是走动得不错。回头我亲近亲近。”

    戚颜便笑着说道,“怕是又有人担心你包藏祸心,笼络皇族了。”

    知道魏王笼络皇族,如今还亲近各处王府,戚太后在宫里还能睡得好么?

    “她爱怎么想怎么想。更何况,我的确包藏祸心,那又如何。”

    魏王说到这话,便坦然地看先戚颜。

    “阿颜,你是我心爱的人,我不想隐瞒你。若是有一日,我……”

    身为先皇长子,他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当年的那些欺压欺凌羞辱,全都横亘在他的心头。

    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自己心里的念头。

    谁说卑贱的血脉不能成为皇帝?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血脉卑贱。

    他的母亲或许不过是个外族舞姬。

    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卑贱的下等人。

    她是生养他的母亲,同样是值得尊重的人。

    而这些,是当年的戚颜说过的话。

    “你还记得当年么?”看着近在咫尺对自己微笑,曾经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如今就在面前,魏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当年,宫中都视我卑贱,可只有你曾经说过,我是陛下血脉,是龙子,与太子与其他皇族没有分别。且我的母亲也并不卑贱……她是值得敬佩的,拼命也要给予我生命的女子,更何况,若宫中人都嘲笑我母亲血脉低贱,那将宠爱了我母亲的陛下置于何地?”

    她那时候那么小,听到身边的丫鬟凑趣取笑那个被人轻视的皇子,却并不苟同,之后用这些话训斥了那个丫鬟。

    从此,那个丫鬟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他躲在无人留意,安静的,阴暗的角落,看着阳光之下,她板着小小的,白嫩嫩的小脸,认真地斥责那些嘲笑他的人,本来冰冷的心,就仿佛淹没在热乎乎的水里……

    她并未看到他的存在,可是她的模样清晰地留在他的眼里,心里。

    那是他遇到的,最清澈干净的善意。

    那一刻他就再也不能把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

    他在宫中的角落,在每一处的阴影里,偷偷地跟着她每一次进宫的路。

    她看不见他,可是其实他都是在的。

    再然后,当有一次,他一不小心被她见到,她看到他手背上练武后抓取兵器留下的伤痕,迟疑地上前给他清理了伤口,拿一件雪白的帕子包扎他的伤口,他突然学到了如何能与她相处的时间多一些。

    从此,在她以为的不过是寥寥的数面之缘里,他总是带着伤,看起来干渴可怜……那样,她总是会关照他,或者只是命人送来的温温的水,或者是一位匆匆赶过来的太医……那都是他为数不多的,感受到关怀的时候。

    那时候,只要得到她的关心,他就觉得很欢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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