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暗高兴,王栋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些。

    倒是戚颜的下一句话,险些让王栋脸上的笑容没绷住。

    “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吧?”最近,因魏王部下家的女眷时常来拜见戚颜,簇拥着戚颜,因此戚颜与这些女眷们走动得很好,往来也很和睦,就专门留意到,仿佛一直都没有见到王栋的夫人。

    她笑着问了这一句,仿佛没有看到王栋脸上的僵硬,就听见王栋忙对自己说道,“她何德何能,让王妃这样惦记。其实说起来,大概是京都的风水和她相克,她来了京都身上精神上就都不爽利。我正想着,实在不行,等我的腿伤养好了,就求王爷把我调回边关去,咱们夫妻留在边关,给王爷……我是说给朝廷守着边关算了。”

    “好不容易才来了京都,怎么还要回去?”王栋是魏王最信任的人,前世一直在魏王的身边。

    突然他提说回离开京都回边关去,戚颜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她便温言说道,“边关与京都差异极大,一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将军不必着急,时间久了,夫人也就好了。”

    “王爷如今有王妃,没有从前那么瞧着孤零零的可怜,我心里其实很放心。”王栋见戚颜目光了然,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并未与自家妻子计较,心里又是惭愧,又是不安。

    他家那女人哪里生了什么病,不过是因他送走了阿娇,让那女人都算在王妃的头上,觉得是因王妃的缘故才让阿娇失去了王家的庇护,因此不肯来拜见王妃,仿佛这样就能给王妃没脸……可其实,真正的大笑话,不都是他家那个么?

    给魏王妃脸色看,还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打了人家的脸了,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王栋心累极了。

    他瞧着这样不行,思前想后许久,到底决定不如回边关去,省得妻子在京都像是个跳梁小丑似的。

    可从前,他本以为戚颜不知道。

    如今看着戚颜那双温煦的眼睛,王栋才恍然明白,妻子的意思戚颜全都知道。

    可看在他的面上,王妃全都宽容了。

    他越发抬不起头来。

    “如今我也已经年岁大了,留在王爷的身边不如年轻人能干机敏。更何况我和王妃说心里话,王妃别笑话我。在边关久了,大说大笑习惯了,在京都得鸟儿悄儿说话……我受不得这些。”

    王栋拍了拍自己的腿,对戚颜笑着说道,“得了王爷王妃求的神医的医治,我的腿也利索了,还是觉得边关的环境更舒坦。不过王妃也不必舍不得,我家那三个小子,就要托付给王爷与王妃了。”

    他老了,在魏王的身边也没什么用。

    可边关是魏王的退路,魏王经营十年的基业都在边关。

    他在京都许不能帮上魏王什么,可却能回去边关,好好地守着魏王最后的退路。

    哪怕魏王在京都不能成事,至少,也可以退守边关,哪怕是与朝廷平分天下呢。

    王栋跟随魏王这么多年,知道魏王的野心,自然也想守着魏王的后路。

    戚颜安静地听着王栋在自己的面前说着这些话。

    许久,她微微地笑了。

    在她而言,王夫人的态度并不算什么。

    她疏远她,损失的也只是她自己,难道戚颜的身边如今少了奉承的人不成?

    倒是王栋,是这样清楚明白的性子,让戚颜刮目相看。

    “不管将军怎样想,我还是觉得王爷如今离不得将军。”她虽然不喜欢王夫人,可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王栋给赶走,只对王栋温和地说道,“何必怎样仓促地就做决定呢?在王爷的心里,将军就如家人一般。一家人,也用不着处处计较,对不对?”

    她越宽容,王栋越惭愧,且更因戚颜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并不是虚情假意,他才越发地觉得无颜面对戚颜。好半晌,王栋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王爷在边关,我不担心。等王爷回了京都,我再提去留吧。”

    他还是想回边关。

    也是想给魏王身边更多已经渐渐长成的年轻人腾地方。

    戚颜瞧见他因自己劝说反而变得愧疚,便也不再多劝,岔开话题笑着说道,“倒是往边关去的过冬的东西,将军得帮忙盯着些。”

    她说起这些,王栋忙打点起精神谢了,等他离开魏王府的时候,戚颜就命银环整理了一些治疗腿伤的药材还有补药给他。

    王栋坐着轮椅,提着东西被魏王府的侍卫推走。

    等他走了,银环才恍然大悟,对戚颜说道,“怪不得王将军家的女眷不见个踪影,原来是给姑娘脸色看!”

    多可笑啊。

    下属家的女眷要给主子脸色看。

    这是要上天啊!

    因想明白了这件事,银环对王夫人印象大恶,唾了一口说道,“糊涂东西,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觉得自己有这个脸!”

    第126章 []

    她对王夫人印象如此不好,戚颜到嘴边的话就慢慢地收了回去。

    本以为……她还想多问问王栋他的三个儿子的事。

    如今看银环讨厌王夫人的样子,戚颜就知道了,八成没戏。

    心里不过是可惜了一下,她也就不再提这件事,只留心京都的动静。

    果然,皇帝被成王驳斥之后,再也不提修缮宫室的事,也不提削减军中过冬用度的事。

    倒是他揪着淮王的禁卫兵权不放,折腾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等天都开始下雪,皇帝还揪着淮王那点事没完。

    甚至一次被朝中群臣反驳得恼了,皇帝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话。

    “让他留在禁卫做什么?监守自盗么!?偷了朕的皇后,日后怕是变本加厉,来偷朕的妃子了!”这话说的……就算是淮王偷了皇后,那也不能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呀!

    亲口说出这话,证死了淮王与戚皇后有事儿,难道皇帝就觉得自己清净了?

    这话一出来,淮王当日就病了,再也没上朝。

    后宫里,戚皇后哭哭啼啼地要跟皇帝解释清楚,闹得不成样子。

    戚颜听着京都的乱子,只一心都在与魏王的家书上。

    家书长长的,依旧报喜不报忧,说着边关大捷,说着他整顿了边关,将关外的敌人驱逐八十里,烧了他们的营帐,抢了他们的马匹,却唯独没有说他在雪夜里带着人接连奔袭十几日,该是怎样的辛苦与艰难。

    戚颜只看着信上的那些所谓的大捷,心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又恐眼泪打湿了手里的书信,让魏王的字变得模糊,她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字一字,珍惜地看着魏王给自己的每一句话。

    原来思念到了深处,都恨不能他给自己的书信永远都读不完。

    恨不能从每一个字里,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每一天每一刻的生活。

    “姑娘,别难过了。”银环陪着戚颜一块儿看着书信,见戚颜眼睛红了,轻声劝她说道,“让王爷知道,王爷肯定心疼!”

    她张罗了暖暖的姜茶给戚颜,一边整理着戚颜面前的信件,一边对戚颜说道,“要是王爷过年的时候能赶回来就好了。”

    这是戚颜嫁给魏王的头一个新年。

    虽然知道这是魏王的责任所在,可银环却还是想,魏王能陪着她家姑娘好好过这新婚之后的头一个新年就好了。

    “如今路上天寒地冻,就算是他要回来,我也希望他缓缓归矣,不要急着赶路。”戚颜细细地将书信都重新折好,想想自己嫁入魏王府也不短的日子了,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忍不住将书信轻轻压在心口轻声说道,“就算他不能陪我过年,可我也知道,他是念着我的。我不急在一时。”

    他们有漫长的一辈子要度过,有很多的新年可以一起过。

    急什么呢?

    银环见她提到魏王的时候眉眼都欢喜,不由也笑了。

    “姑娘说得对。王爷平平安安,能一辈子和姑娘在一块儿才是最要紧的。”

    “而且,边关几次大捷,他把人家的营帐都给烧了,可见边关已经稳妥了。既然边关稳妥,那他就能回来和我过日子,一次两次过年,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脸微微一红,想着魏王灼灼盯着自己说等回来好好陪着她圆房这样的话,可戚颜还是心里甜甜的。

    银环研墨,她又给魏王报了京都的平安,哪怕知道不该儿女情长,却还是把自己的思念都写在了书信上。

    等书信都写好了,戚颜才发现,无知无觉,自己写了厚厚的书信。

    沉甸甸的,就像是她对他不经意慢慢变化,本以为简薄,可其实却这样厚重的心意。

    她觉得这可能有点不合适……谁家女眷的书信写了这么多,这不是太腻歪,让人笑话么?

    可是翻看了一下,她却发现,没有一张书信是可以抽出来废弃的。

    全都是她对他的心情,哪张都舍不得取出来,不让他知道。

    “算了,让人笑就让人笑吧。”本以为端庄温煦的魏王妃,竟然还是个离不开自己夫君,书信都厚得非比寻常的性子,大概会被人笑话吧。

    可戚颜却不在乎了,由着银环笑嘻嘻地取了信袋把书信都装了进去,眼看着银环要把袋子拿出去给侍卫,戚颜又急忙说道,“再等等!”

    “姑娘不是舍不得取出来么。”银环转头说道。

    戚颜嘴角微微抽了抽。

    “我……我再写两张。”她虚弱地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银环说道,“就只写两张。”

    最后,她又封了四张信纸进了信袋,才被银环拿出去了。

    因写信就写了一整晚,第二天戚颜难免疲惫,哪怕日上三竿,她也没有起身,只难得赖床。等阿絮与戚茹拢着披风带着风雪进来,就瞧见戚颜懒洋洋的样子。

    阿絮摸了摸自己眼眶上的黑眼眶,顿时感同身受,脱了斗篷,把身上烤得暖洋洋了,就爬到了戚颜的床上去,一边和戚茹一块儿喝热乎乎的姜茶,一边对戚颜问道,“姐姐是不是昨晚都在写信了?”

    打从与戚恪定亲,阿絮就管戚颜叫姐姐了。

    戚颜笑着把这两个小姑娘塞进自己的被子里,看她们咯咯笑着枕在自己的膝上,便问道,“你也给阿恪写信了?”

    “写了。写了一晚上。只是被父亲催着我赶快去睡觉,我还有好多话不能和阿恪说。”阿絮遗憾了一下,就对戚颜说道,“不过我听父亲的意思,边关大捷,许再稳定一下军中,王兄他们就能回来了。可惜了的,父亲说虽然王兄会回来,不过八成赶不上过年了。我倒是希望他们别紧赶慢赶的……每年都过年,用不着非要赶上这一次。”

    因担心戚恪,阿絮自然就不愿意让他们路上赶路。

    戚颜摸了摸她的发顶。

    “你说得对,”这种思念,是未婚夫君就在身边的戚茹不能感同身受的。

    她只能瞪圆了眼睛听着,歪着小脑袋听这样思念的话。

    “父亲还说,等阿恪回了京都,就让我们成亲。”成王要嫁女,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完全没有拖延的,说要嫁了阿絮就急得不得了。

    其实阿絮心里也很高兴,反正成亲了也还在王府,没有离开她的父亲,她有什么舍不得呢?

    见戚颜笑着听着,阿絮就美滋滋地板着手指头说道,“父亲给我准备了可多的嫁妆了,虽然还都搬回咱们王府了,可姐姐,这都是父亲对我的心呀。”

    戚颜姐妹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因为要嫁给心上人了,高兴得不得了的小姑娘。

    之后,她们又忍不住都笑了。

    “宫里有信儿出来,说今年陛下准备在宫中大宴皇族宗亲还有朝中老臣勋贵。”戚颜做了魏王妃,就与皇家女眷走动得频繁。

    她性子好,与人相交也坦诚,自然也有好些谈得来亲近的人,一时在一起就说起宫里的事,只对阿絮说道,“到时候你也要进宫,咱们坐在一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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