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显敷衍。

    为了证明清白,叶米垂下眼,不再去看景子恒,可等了一会儿,饭桌上实在安静,她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想制造噪音。

    “昨天那些是碗筷桌椅你给收拾的?”

    “嗯,看你睡得死,可能叫不醒,衡量过后我决定放弃拯救你。”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嘲讽我?”叶米怀疑。

    景子恒抬眼,清冷的目光透过金边眼镜落在叶米身上:“建议你重修语文科目的词语解释。”

    “不必了。”刚刚冒出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快点吃,一会儿还要去上工。”看着叶米碗里还剩下一大半粥没吃完,景子恒提示她加快进食速度。

    “吃不完。”叶米揉揉肚子,苦着张小脸。

    她这小鸟胃是真的没救了。

    景子恒闻言一语不发,拉过叶米的碗,毫不嫌弃地将她剩下的粥给吃光。

    “我做饭,你洗碗。”

    “那要是我做饭呢?”

    “我洗。”

    “好。”愉快地达成协议,叶米乖乖端起碗筷去厨房洗。

    两人吃过饭就各自出门了,景子恒要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叶米则得去地里干活。

    还好,其实地里已经没什么活了,主要把剩下的甜菜收个尾,今年就可以正式进入农闲期。

    那样她可以猫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叶米正弯着腰在收割甜菜,隔壁婶子看到她就笑着打趣:“叶妹子,你昨天刚结婚今早就来收菜,腰酸不酸啊?”

    叶米没听懂人家在说什么,下意识答道:“不酸啊。”

    她昨晚睡得可舒服了,早上还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个饱饭,现在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都有劲儿。

    那打趣叶米的婶子愣了下,和旁边几个大娘婶子对视一眼,随即在叶米莫名其妙的注视下,爆笑如雷。

    “去去去,一群大老娘们围着打趣人小媳妇,还要脸不要?”春霞婶子赶过来,虎着张脸把那群不正经的老娘们赶走。

    “米丫头别听她们胡咧咧,一群人闲得无聊就知道盯着别人屋里头的那点事。”

    “谢……谢谢春霞婶子。”

    后知后觉领悟到什么的叶米脸色通红,羞得恨不得原地把自己给埋了。

    她们说话怎么能这么直白!

    也是从前叶米还没嫁人,人家在年轻小姑娘面前还知道收敛着点,可现在叶米嫁了人,在那群大娘婶子眼里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人,所以说起话来才有些没顾忌。

    被打趣一场,下午干活的时候叶米就有意躲着那群大娘婶子,不过她们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

    她和景子恒……还没圆房。

    晚上下工回家,屋里头静悄悄地,景子恒还没回来。

    叶米先去厨房把饭做上,等景子恒回来就能吃,然后去屋里把昨天结婚收下的礼金和礼金单子一并翻出来。

    她之前有特意打听过,按照当地习俗,结婚收礼金,过后是要回礼的。

    就是收下的礼金新人们抽走一部分,作为举办婚礼的花销补贴,余下的则作为回礼还给送礼的亲朋好友,然后把每个人给的钱数记录起来,等着下次亲朋好友们结婚,还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再照着这个标准去随礼。

    这样能保持有来有往的平衡,不会淡了彼此的感情。

    要抽走多少钱这个叶米还需要跟景子恒商量,不过她可以在他回来之前先把收到的钱数给算好。

    还有举办婚礼的花销,这些景子恒都很仔细地记了账本,一目了然。

    忙忙碌碌。

    等到景子恒下班回家,所见的就是新婚妻子趴在桌前认真记账的背影。

    他冷凝的神色微缓,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垂眸看了一眼,眉头不自觉蹙起。

    “我以为狂草已经是你的文化极限,没想到居然还能被突破。”

    叶米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批评吓得一激灵,等回头看见是景子恒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还以为我班主任来了。”

    刚刚那一瞬间,她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当场抓包的错觉。

    可她明明很认真地在记账。

    心虚地瞄过被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叶米默默加上一句,就是记得有亿点点乱。

    但其实数据还是对的吧。

    “你这里算错了,是12.7不是1.27,小数点标错,整个算式都错了,从这里开始,往下的所有账目得重新算。”景老师严肃认真地纠正小妻子的错误。

    叶米推开账本,若无其事地起身出去:“……剩下的你算吧,我去看看饭熟了没。”

    你能耐你来。

    “饭熟了,你回来。”抓住妄图溜走的小猫崽子,将她提溜回来坐好。

    “重新算,我在一旁帮你看着。”景老师见不得学生题目做一半就半途而废。

    第11章

    叶米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账目苦了脸,“可以不算吗?算账好难啊。”

    “这只要用到最简单的加减乘除法。”

    景子恒重新抽了张白纸放在叶米面前:“新算好的账目填在这边,记得写整洁一点。”

    叶米捏着笔,迟迟不肯下手:“我不想算。”

    她干脆有话直说。

    对于一个不爱学习的人来说,哪怕是让她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题,也很烦。

    特别是还在非自主自愿的前提下。

    “你乖乖算,算完我就给你发零花钱。”景老师祭出奖励诱/惑。

    叶米瞬间竖起耳朵,跟在做什么地下交易一样,狗狗祟祟地侧头,压低声音悄悄问:“给多少?”

    景子恒竖起一根手指。

    叶米瞬间丧失兴趣,懒洋洋地又趴了回去:“就一分,我不干。”

    钱太少,动力不足。

    “一……毛。”景子恒本来想给一块钱,不过听小姑娘对他起始期望值那么低,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

    “成交!”叶米瞬间精神满满地坐直起身,扒拉着账本开始重新计算。

    有奖励在前头吊着,热情高涨。

    重新计算账本,比叶米预想中完成得要快。

    毕竟这里头运用到的只是最简单的加减乘除,而且她前头那一半算对了的是不用重新再算,这样一综合下来,再次算完叶米也就花了十分钟不到。

    “我们结婚,买布料拍照摆酒席……杂七杂八全部加起来正好花了一百块,大家给的礼金总共三十七块八毛五,就算我们抽走一半礼金,也得倒贴进去八十多,结个婚好费钱啊。”

    叶米开始为他们以后的日子感到忧愁,不会结个婚就负债吧?

    可结婚就是这么费钱。

    他们能只花一百,除了新衣服是叶米自己做的省下一笔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两人在小田村都没亲戚,款待的客人只有大队长等村干部,还有一些来往得比较密切的人家和知青院的知青们。

    摆桌只设了六桌,就算菜色好,但菜是地里种的,米是家里的存粮,酒是农家自酿的,也就鱼肉豆腐稍微花费了点钱。

    所以这个花销已经是经过两人努力控制的结果了。

    听说周围村子有些人家亲戚多的,能摆上几十桌宴席,结个婚掏空家底不说,还负债累累。

    家庭刚刚组建,就已经被拖垮了。

    “又不是花你的钱,皱着个眉头给谁看?”温热的指腹推上叶米紧紧皱起的眉心,将那叠嶂的山峦给碾平。

    “我替你心疼钱。”

    “我有钱,不用你替我心疼。”景子恒转身,从两人床底下抽出一个皮箱,打开来,又从皮箱里翻出一个皮夹子。

    皮夹子鼓鼓囊囊,里头装了不少钱。

    景子恒抽了张大团结和一毛钱给叶米:“你的奖励。”

    他许诺过的事情一向说到做到。

    叶米懵了下,然后高兴地扬起笑,伸手拿走了那张一毛钱:“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老师手里拿到奖励呢。”

    以前看着学习好的同学能得到小本子小奖状之类的奖励,她也曾经眼馋过,可惜自己不争气,学习不好,拿不到奖励也没办法。

    “拿少了。”晃了晃钞票,提示迷糊的小姑娘钱还没全部拿走。

    “是你给多了。”叶米说。

    她不瞎,当然看得到那张晃眼的大团结,但不是她该拿的钱不能去碰。

    “这是家用。”景子恒解释:“我现在在村小学担任数学和音乐老师,还兼任副校长,每个月工资一共二十块,还有一些粮票布票工业票之类的津贴,以后每个月都上交一半给你做家用。”

    “好,那我就把钱收着。”既然是家用,叶米就爽快接了。

    她下地赚没几个工分,景子恒拿着工资,也不可能有工分,所以他们两个年底分的口粮根本不够吃,需要跟有多余粮食的人家买。

    等她得空了,还能把院子后面的地给慢慢开垦出来,作为两人的自留地。

    今年先开荒顺便沤肥,来年撒点蔬菜种子什么的,就有了蔬菜来源。

    这样盘算下来,也许一个月还用不到十块钱。

    晚上吃过饭,景子恒主动端起碗筷去洗。

    身体力行地践行‘你做饭,我洗碗’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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