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衣服速度很快,以前为了多赚钱早就练出来了,才没几天,衣服几乎已经成型了。

    要是有缝纫机她能更快。

    一天就能做完。

    可惜,她以前帮妈妈做工攒的那些钱没能带出来,那些其实是她为了给自己买一□□属于自己的缝纫机而积攒下来的,有足足一百三十块,距离一台缝纫机就差一张缝纫机票。

    没下乡前,或者说还没和父母闹翻前,叶米曾经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过。

    她自己知道自己身体弱,一年到头生病次数不下十次,下乡生活太艰苦,要活下去太难。

    所以她就提前攒好钱,又盘算着她爸爸是机械厂的老技术员,要弄一张缝纫机票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等她求着爸爸给弄来一张缝纫机票,就立马将缝纫机给买了,然后在家里帮街坊邻居接点私活,或者帮妈妈干点厂里的活计,慢慢开始赚钱。

    她学习成绩不好,不过学校里大家也没怎么学习,多得是和她一样的混子,更有甚者还干脆不去学校上学,天天带着个红袖章出去当红小兵。

    老师们自保都来不及,根本不太能管得了学生成绩,学校对此也不做什么要求。

    所以只要家里愿意交,叶米一路读到高中毕业就是个顺理成章的事。

    她那时候初二,距离高中毕业至少还有好几年,这几年足够她积攒一笔钱,等着高中毕业,就能顶着高中毕业生的名头,拿这一笔钱让爸妈帮她走走关系运作一下,找个厂子寻摸个正式工人的名头落户。

    这样叶米有了工作就不用下乡,可以留在城里生活。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自己的对未来的计划刚刚开始,就被亲爹妈的偏心扼杀在摇篮里。

    “嘶……”

    措不及防疼得倒吸口凉气,叶米回神,连忙放下衣服和针线,查看自己被不小心扎破的手指头。

    这一下还挺狠,血珠子直往外冒。

    她皱巴着小脸,左右看看,下意识想找人,然后才想起景子恒还在给学生上课没回来,家里就她一个。

    委屈都没地儿说。

    没办法,只得自己含着手指,允掉上面的血。

    村里人受伤流行用草木灰处理,但那玩意儿有点知识的都知道很不靠谱,里头不知道含了多少细菌,去卫生所处理又要花钱,叶米舍不得。

    就一个小针眼,还是自己糊点口水了事。

    “砰砰砰……”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叶米在家吗?叶米,村里有事找。”

    “来了。”

    叶米跑去开门,来者是隔壁沈春水家的大儿子,沈大虎。

    “啥事啊?”

    “大队长说要发粮了,我爹叫我顺路跟你说一声。”沈大虎憨厚地笑笑,说道。

    “要发粮了,那我得回去拿个背篓,谢谢你啊大虎哥。”叶米听到这消息双眼一亮,显然很开心。

    基本上,今天是全村人一年到头最开心的一天。

    “不用谢,顺路的事。”沈大虎摆摆手,转身走了:“我还得去帮我爹背粮食,就先走了。”

    他们沈家兄弟多,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工分拿得足足地,年底分的粮食也很多,沈大虎要是不去帮忙,家里人还真背不动那么多粮食。

    “行,那我也不送了,你慢走。”

    叶米送走沈大虎,自己也匆忙回家拿了背篓追过去。

    虽然知道去晚去早分得都是那点粮食,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迫不及待的双脚。

    分粮食的地方在村委会办公室前的那片空地上,这里是专门用来晒谷子的晒谷场。

    此时,一袋袋已经被装好的粮食整整齐齐地堆成小山,跟个漂亮大姑娘一样,诱/惑力十足地吸引着大家的视线。

    人太多,不可避免地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晒谷场上的噪声顿时大了起来,连着村书记出来说话都没人听见。

    “都别瞄了,给老子安静,自己干多干少能拿多少你们心里有数。”看不下去,大队长拿着个大喇叭中气十足地大声吼,全场叽叽喳喳吵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咱也不多说废话,念到名字的上来领粮食和钱,注意保持秩序啊,再给我吵吵嚷嚷那就明天再分粮。”

    威吓力十足地怒瞪一群缩着脖子假装鹌鹑的人,大队长见场面被控制住,这才将大喇叭交给村书记。

    “开始分粮吧。”

    陈书记接过大喇叭,手里捏着本算好账的工分本,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沈春水,全家六口人,工分总计两万,折算粮食两千斤,钱两百。”

    村里分的粮食是地里一年的产出扣除掉税收后剩下的,和工分兑换比例是十比一,钱则是甜菜卖给糖厂后的收入,这是属于大家的集体财产,也是按着工分分给大家伙儿,兑换比例大约是一百比一。

    这个兑换比不是一成不变的,要根据每年收成来定。

    今年显然是个丰收年,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不少粮食。

    除了叶米。

    羡慕地看着沈春水一家子人围着一堆粮食和钱欢呼,没等多久,叶米就听到村书记念到自己的名字。

    “叶米,工分总计一千五,折算粮食一百五十斤。”

    前面说过,甜菜收入是集体的,不过是村集体,和他们外来的知青没关系,知青帮忙收甜菜,有工分拿,但是没钱分。

    其实叶米听说过第一年来的知青们分过钱,没想到惹了全村众怒,集体打上村委会,连上头的公社都给惊动了。

    最后还是公社书记发话,种植甜菜用了村里的地,由村民们辛辛苦苦种植出来,是属于村民们的集体财产,只有小田村村民才能分钱,这才将大家伙安抚下来。

    后来的知青从前辈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可他们人少势弱,也不敢闹妖。

    一百五十斤粮食堆在叶米脚边,一大一小两个麻袋。

    她……一个都提不动。

    以前都是男知青们顺路帮她提回去的,现在大家不同路,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现在可怎么办?

    沉思间,一双修长大手伸来,取过叶米背上的背篓,将两袋粮食全部堆进去,单手轻轻松松提起来。

    “怎么?看傻眼了?”

    见自家小姑娘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景子恒单手推了推眼镜,薄唇勾起,露出个让人目眩神迷的俊雅笑容。

    “好厉害。”叶米不自觉地惊叹:“你力气好大哦。”

    没想到自家男人看着瘦,却那么有力量。

    “走吧,我们回家。”景子恒牵起叶米的小手,带着她一路走回家。

    一边走,他还不忘一边借机数落叶米:“让你多读书你不听,傻乎乎地,来拿粮食带什么背篓,应该推着家里的自行车来,这样不省心省力得多?今天要是我没来,看你这小胳膊小腿怎么把这些粮食折腾回家。”

    “你别说了,在外面呢,留点面子嘛。”

    第15章

    景子恒提着粮食和叶米一起回家。

    一进家门,他就将粮食放在杂物房里,然后又翻出钱和票,招呼着叶米和他一起出去。

    “去哪儿?”叶米不解地问。

    “买粮食。”景子恒说:“你觉得你分到的那点东西够我们吃一年?”

    “……不够。”

    何止不够,就算她饭量小,这点粮食也不够她一个人吃一年,更何况供养两个人。

    叶米垂着脑袋,小脸微红,羞愧的。

    景子恒侧头,见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垂着小脑袋,柔顺细碎的短发散落下来,露出隐藏在里头的小耳朵,迎着冷风颤颤巍巍,被冻得有点发白。

    眸色一暗,他抬手就轻轻捏了上去。

    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得毛都炸了起来,一蹦三尺高。

    “你怎么捏我耳朵?”

    捂住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睛因为吃惊,瞪得更大,里头满满都是景子恒的身影。

    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心底莫名有种满足感,俊脸上跟着带出一抹愉悦的笑。

    低低沉沉的笑声酥/麻了叶米的耳朵,让那敏/感的小耳尖微微颤抖。

    “是你耳朵先叫我摸它的。”

    “你骗人!才没有!”叶米气鼓鼓地反驳,一脸不要冤枉我耳朵的模样。

    “果然还是小姑娘。”指尖轻点小姑娘眉心,不等她再炸毛,景子恒温声提醒:“到地方了。”

    叶米停下吵闹,抬头望去,意外道:“这里是……陈书记家?”

    “嗯。”景子恒点头:“我只有工资没工分,每年的口粮都是跟陈叔家里买的。”

    小田村的村书记叫陈秀水,是村干部集体里唯一一位文化人,有高中学历。

    听说当年陈秀水还考上过大学,只是家里太穷,兄弟姐妹又多,实在是供养不起,这才没去上,留在村里当了位村干部。

    他在村干部的位置战战兢兢干了十几年,所求就是村民们全都能吃饱穿暖,是位真正德高望重的长辈。

    全村上下,不论男女老幼,包括知青们都对他及其敬重。

    可以说,小田村能挨过前头那饥荒的时期,中间的混乱,后头又能发展成现在这称得上富裕的模样,家家户户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厚道,陈秀水功不可没。

    叶米也很感激他。

    前世要不是陈书记一家对她多有帮衬,她也不可能熬得了那么多年,也许下乡一两年就得被生活生生磋磨死。

    景子恒带着叶米走到陈书记家门前,还没去敲门,里头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自己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春霞婶子,她手里挎着个竹篮,上头用块灰棉布掩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见着叶米站在门外,她有点意外,不过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络:“米丫头,你来的正好,婶子刚要去找你。”

    扫了眼春霞婶子手里的竹篮,叶米对里头的东西心下了然。

    那是陈书记特地让老妻给叶米送的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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