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没能回答李英红的疑问,反而反问她,“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她不是你小婶子么。”罗兰娟是姚青青堂嫂。

    “那也不熟。”姚青青毫不犹豫脱口道。

    姚老爷子和姚大善不是一个娘生的,生活轨迹、思想境界更是不一样,除了每年祭祖两大家子会凑一起,平常他们关系更像邻里关系。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李英红一脸失望地看着姚青青。

    姚青青嘻嘻笑,不以为然。

    就在两个女孩子闲聊同时,县城火车站里,隆隆作响的火车减速靠站。

    火车停站,车门打开,挑着扁担,背着箩筐,掮着行李袋的人来来往往。

    姚青天只拎了一个棕色大皮包便踏上了故土。

    十年仿佛一瞬,升东县的景象映入眼帘,火车站不过是更旧了,方言依旧如故,人情依旧如故。

    “去哪?住宿吗?自己家,一晚上只收一元。”姚青天还没离开火车站,就被小个子男人堵住了。

    对方极为热情,手已经搭上他的大皮包,要替他拿。

    “不,谢谢,我家就在附近。”姚青天没有给对方机会,抓紧皮包大步越过小个子男人。

    对方闻言放弃,转而涌向其他人。

    姚青天离开了火车站,此刻天色已晚,他佩戴的手表时针追近数字9,他没有在县里停留,凭借深处的记忆,向金岭村的方向走去。

    十八公里的路,他似乎打算一夜走回去。

    正如他当初一言不发的离开,如今他又一言不发的回来了,一路上姚青天心情复杂。

    当初坚决离开家的理由早已淡忘,当初想要娶的人也不过是年轻的冲动。

    十年的岁月里,他经历很多,得到过也失去过,最终发现,有便是无,对便是错,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只有年轻人的世界,亏在见识与年纪,才黑即黑,白即白。

    黑乎乎的道路,一个男人渐行渐远。

    …………

    一大早上被尿憋醒,姚青青迷迷糊糊走出屋门,结果看见亲妈在疯狂殴打陌生人,瞬间清醒了。

    姚青青不知道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她是“嗷”了一嗓子,随手不知道抽了什么东西便加入进去。

    边帮打边喊,“妈,你怎么不叫我和爸,你出事了怎么办!”哪里来的男人?小偷?让妈撞见了?

    “砰砰砰。”她下手狠,姚妈打人前面她就抽后面,姚妈打人左面她就抽右面。

    肉打肉还成,姚青天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让亲妈打得哭天喊地,但姚青青用锄头棍子打他是真疼,他龇牙咧嘴躲着姚青青。

    姚青青还在喊,“妈,你咋哭了呢?妈,你别停下来呀,我一个人打不过呀。”说着姚青青下手的频率更快了,就怕形势反扑,让坏蛋压制了她们。

    一张小脸通红。

    姚青天受不了了,一把抓住棍子,低吼,“我是姚青天,你哥。”

    “什么你哥我哥,你别想——”姚青青试图抽回棍子。

    等等,姚青天,我哥。

    姚青青住手了,姚青青松开锄头,闭上了嘴,眼睛望着姚青天眨呀眨。

    而姚妈摊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化为有声。

    姚青青从未见姚妈这么哭过,哭声低哑,像是被人扣住嗓子。

    那哭声富含太多情感了,惹得姚青青也呜咽,心里没由来的发酸。

    姚爸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姚青天把锄头扔到地上,张嘴喊了一声低低的“爸”。

    姚爸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姚青青夸道:“打得好。”

    说完他弯下身,半搂着扶起哭泣的姚妈,安抚道:“这不人回来了吗?心里该踏实了呀。”昨晚两人躺在床上时,姚妈就唠叨心慌,觉得不踏实,要发生什么事。

    母连子心,却是半点也不假。

    姚青青欲上前帮姚爸搀住姚妈,但姚妈几乎是把全身力气卸在姚爸身上,姚青青帮忙反而是添乱,于是她撒开手,决定见机行事。

    姚爸又搂又抱将姚妈往房里带。

    姚青天寸步不离跟在两人后边。

    姚青青自觉待会的场面“小孩子”应该避开,小声说了一句,“我去做饭。”便小跑离开。

    本来想煮粥的,但是姚青山没回家,姚爸又去照顾姚妈和新来的姚青天了,家里水缸还没打水,姚青青没法洗米。

    姚青青认命的拎桶去公井打水。

    她也不是多能干的人,就打够做饭、刷牙洗脸的水就回来了。

    把米洗净,倒上油搅拌,再倒入差不多的水,姚青青就烧起火,让锅里的米咕噜咕噜煮起来了。

    今天妈还去公社吗?爸和她还上工吗?她要不要告诉爷姚青天回来了?

    蹲在火边,姚青青思路飘散。

    姚青天怎么不打招呼就回来了?妈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姚青山要是在家就好了,她还能有个人说说。

    忽然她听到姚爸姚妈那边有动静,他们出来了。

    姚青天来到灶房,拎走木桶。

    姚青青歪头不发一言看着他。

    姚青天本要径直出门打水,在久未谋面小妹的凝视下止住步。

    然后捞起衣袖,让她看看她的战果。

    精壮的手臂上,红肿的肉虫,“你打的。” 姚青天从上往下俯视她道。

    姚青青睁大眼睛,丝毫不输气势,“爸说我打得好。”嘴里吐出的话像豆子落地似的,脆响。

    “……”这就是他妈信里乖巧懂事的妹妹呀。

    第9章 009 团圆

    金岭村还没到上工时间,村里的人就都知道姚家走了十年的姚青天回来了,有人看见他打水,穿着化纤衣皮鞋,手上还带着手表。

    这是锦衣还乡了!

    “天子你在哪里做事?有对象了吗?”好事人打听。

    “在江北省城做工,婶这么多年没见,看上去越活越年轻了呀。”吃完早饭,姚青天听从姚妈吩咐,去老爷子家探望,被人拦住停下脚步回道。

    “你们这些在外面的年轻人,嘴就是甜。”老婶子脸上笑出菊花,“果然是城里回来的,说话也好听了。”老婶子是指姚青天口音变了,他虽然也用方言,但已经不地道了,偏普通话。

    姚青天笑,却没有笑到心底。

    打个招呼又走了,不长的路,遇到各位父老乡亲,愣是走了十几分钟。

    姚爸请假去县里供销社买肉了,顺便告知大女儿姚青木老二回来的消息。

    姚妈去公社安排事务就回来。

    姚青青去了养殖大棚,忙完就要回来忙家里。

    看上去各有各的事,但今天姚家人的心都有点飘,有种不真实感。

    余嫂也听说姚青青二哥回来了,她是姚青天走之后嫁到金岭村来的,对此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热忱打探姚青天消息。

    还说:“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姚青青不占她便宜,往水槽里给猪添水,“这哪成,我二哥一时半会也不走。”

    主要是她跟他二哥也不熟,早上她打了他,事后还怼他,姚青青有点尴尬。

    她还没养成把他当亲哥的习惯,现在只是把他当做上门客人。

    “哎呀。”姚青青手上活一顿,突然叫一声。

    “怎么了?”拿起扫帚准备打扫卫生的余嫂问。

    “我爸去县城,我忘记让他顺便给我取照片了。”

    是了,姚青天回家对姚家是意义非凡的事,但姚青青还不能进入状态,取照片的事在她这反而算挺重要的。

    她埋怨起自己的记性来。

    …………

    罗兰娟今天本来要去县里的,她和县里新开的照相馆有个十天赌约,她负责营销,提供销售模式,对方采用,若目标金额未达到她要补贴对方财钱,相反,超出目标金额对方就要和她分成。

    这几天来新照相馆的生意可谓超出意料的火爆,罗兰娟对于赌约胜负已经心中有数,去县城只不过是多个人干活,尽量在十天里拿到最多的分成。

    但听到姚青天回来的消息,她立刻决定今天不去了,她要和姚青天打好关系。

    姚青天不仅是她丈夫姚成凡的侄子,是从小一块长大最亲密的兄弟,他更是未来江北省有名的企业家,房地产开发商。

    重生前罗兰娟不止一次在报纸、电视上见到姚青天的身影。

    对于那时的她,无论是已经成为团长的前夫,还是企业家的姚青天,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她不过是个被渣男诱惑私奔,结果半生不幸的女人。

    不仅名声不好回不了家,而且堕胎、打骂总总毁坏了她的身子,以至于最后她走上天台,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没想到一睁眼回到年轻的时候,回到一切还来得及改变的时候。

    重活一世,她要珍惜她眼前所有的,她要用她过去的经验,打造今生的美好。

    公婆依旧待她不好,哪又如何?那不过是他们想对她不好罢了,她的人生权利和自由在她手上,上辈子是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才导致自己最终受不了压迫,跑掉的。

    然而只要自己肯反抗,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手上根本没有生杀大权,足以畏惧。

    “你怎么回来了?”罗兰娟婆婆李秀梅,背着箩筐正准备出门便看到返回的罗兰娟。

    罗兰娟扫了她一眼,说:“姚青天回来了。”

    “谁?”

    “姚青天。”

    下一秒,尖嘴瘦脸的李秀梅尖酸道:“哈,隔壁家的小畜生回来了!”

    是的,姚大善和他妻子不仅重男轻女,而且永远都是自家儿子香,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没出息的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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