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今早在县城就把她们接回来了。”反正大姐和外甥都放假了。

    姚青青去看了喜鹊,觉得它能好,为它祈福。

    下午什么也没做就混完一天,晚上姚青青比平日早上床。

    第二天,姚妈照常上班,姚青青在家发起烧,侧躺正躺脑袋都难受,躺在床上打滚。

    老爷子来了,给她灌了苦苦的药水,人这才渐渐消停,昏昏沉沉睡过去。

    另一边,刘光明没有径直闯入教育局,而是等教育系统内部派人下来调查,他再一同前往。

    此刻他去一位朋友家,探听一些事情。

    省里有展教授上报,加上报社这边插一脚,第二天上面就来人了。

    来的是个在教育系统下待了十几年的科员,他并不情愿刘光明跟随他,但他无法拒绝。

    两人一并去往教育局,局长不在班,出差,张爸正当班。

    老科员慢吞吞讲述具体情况和来意,他和张爸官话、客气话多,两人一来一回,看的刘光明内心翻白眼。

    他知道两人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毕竟丑闻未经粉饰就暴露,对他们屁股底下的位置有影响。

    最终他们没能摆脱刘光明,一行人去招生办。

    黄琳在座位上写些什么东西,门被敲响,抬头看见副局带着两个男人来,不知所云。

    “黄琳,上面派人检查我们工作情况,会问一些问题,有什么你回答就好了。”张硕文露出沉稳的笑。

    黄琳点点头,接受科员的提问。

    对方先是问了她对自我工作的认识,又谈了谈这些年的领悟,最后进入主题,问:“最近招生工作做得如何?”

    黄琳自我感觉没问题,笑着回答:“都挺好,就等学校开学,这些孩子们就可以入学了。”

    科员微笑,继续问:“这两天外语口语考试,你们县去了多少人?”

    黄琳以为他在询问她对工作的熟悉度,不假思索道:“十九人。”

    “都是哪些公社的?”

    这么详细黄琳就不知道了,她就知道县里两个人,她摇头,“这点是我做的不好,没有统计。”

    “通知单不是你送的?”

    “我每天坐办公室,哪里能送呢?我交给邮局了,特地叫他们当天送。”她想上面的人果真是没在基层干活,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局里每个科室就一两个人,她出办公室了,她的业务就没能办了。

    “十九份都给了邮局?”

    问题越来越详细,黄琳察觉到什么。

    她停顿一秒,摇头道:“没,副局的女儿也有一份,我直接给了副局,其余的——”

    黄琳瞳孔一缩,突然住嘴。

    她只给邮局十七份!

    她和邮局的人对数时只有十七份,当时她以为她落了,特地回办公室找,然而没有。

    正当她焦急时,猛然想到张子倩早上到来的事,她要和县城的考生一起去,是她拿了吧?自己给忘了?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后她就放松了,让邮局的人快快把通知单送出去。

    科员紧盯着她,声音再次响起,“你给邮局多少份?”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冷了,黄琳脑子挤满思绪。

    出岔子了吗?这个人是来调查自己的吗?

    张子倩到底有没有拿走一份?难道是自己弄丢一份?

    冬天里,安静待在室内的黄琳硬是吓出一身冷汗。

    第26章 026 调查

    来之前科员已经明了, 升东县十九名口试考生只有姚青青没有收到通知。

    市里往下发放的通知单数量没问题,那么就在县、公社分发上出问题。

    此刻黄琳哑口无言模样,科员知道关键就在这了。

    “多少份?”

    “……十七份。”黄琳缓慢报出数字。

    通知单数量她和邮局的人当面核对的, 她若撒谎,邮局的人能立马揭穿她, 到那时她怎么也保不住自己了。

    “一共收到十九份,一份直接给了副局, 十七份交给邮递员, 还有一份呢?”

    “我也不知道。”黄琳讷讷说。

    “少一份通知单你不跟上面汇报, 也不通知考生,就这么不知道了?这就是你的办事态度?”科员板起脸严肃说。

    一旁的张硕文眼底同样带有谴责。

    黄琳不敢看张硕文, 目光朝下,面向科员说:“当时我以为张子倩拿走了, 就没有找, 因为所有通知单我都放在一起,不可能单独丢失一份。”

    张硕文目光锐利紧盯黄琳, 她怎么扯到张子倩!

    “张子倩是谁?”科员问。

    “副局的女儿。”事已至此,没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了, 黄琳全盘托出, “通知单到我手上第二天张子倩来过,她想找找有没有认识的人,想和对方结伴去市里考试,路上交流练习。

    “我给她看了,再之后我就把通知单交给邮局的人。

    “给邮局的时候我发现数量不对, 但所有通知单我都放在一起,不可能单独丢失一份,我以为是张子倩拿走了, 因为她说正好有个县城的认识。”

    说到这里线索很明显了,要么是黄琳工作不负责弄丢了,要么就是所谓的张子倩搞丢了,只是其中牵涉到的人物敏感,科员转而问:“既然数目不对,你也无法确保是否有人拿走,为什么不追究下去,而是糊弄。”

    刘光明抬眼看向科员,他在将责任推卸在黄琳身上,官场上的那一套开始了。

    错误总是属于最底层没权的,上层不能轻易动弹,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对方后面站着谁,会不会害了自己。

    一旁的张硕文也发言了,“我不知道张子倩来过,她太放肆了,这种东西她怎么可以查看!”

    话语中隐射黄琳职责不当,让无关人员看去。

    他转向科员,义正言辞道:“如果你需要,我立马叫张子倩过来,该查清楚的我们必须严查。”

    科员点头,微笑道:“副局光明磊落。”

    听见这句话,黄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主要责任还是在她身上。

    她唇瓣动了动,低下了头。

    之后走形式,张子倩来了,她说她没有拿通知单,她看了名单就走了。

    她没想到后面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她很抱歉,她甚至谅解黄姨,而为她向科员求情,“不工作就不会错,没人想犯错,但工作了,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医生也会失误。我希望你可以原谅黄姨,有过错误经验的人更可靠。”因为吃一堑长一智。

    科员说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事情快速得到解决,科员定性为黄琳的工作过失。

    至于身为副局的女儿如此轻而易举查看内部资料,他只字不提。

    眼前的局面不是刘光明能左右的,官场就是这样,充满迷雾,人们为了自身利益而苟且行事。

    责任都由黄琳承担,是最好的结果。

    张子倩说的没错,人都会犯错。这样的理由人人都能理解,再往后牵扯,那不是相关人员所期盼看到的。

    …………

    全省外语口试成绩顺利录入,展教授想找人查姚青青志愿,看她是不是报他所在的大学,然而他来晚了,姚青青的资料被调走了。

    “哪个学校调走的?”他不太高兴。

    “水木。”

    展教授无话可说。

    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其中有这样一条规定:“录取学生时要优先保证重点院校。”

    水木大学作为国家第一等学校,自然拥有最大选择权。

    这意味着但凡填了水木大学的考生,无论填的第几志愿,水木都比其他大学拥有最先选择权。

    而且没填报水木大学的考生,要是水木看上了,也能直接录走,就是这么霸道。

    展教授可惜他和姚青青没有师生缘,但也为她高兴,去水木大学念书只会更好。

    县里、市里发生什么姚青青通通不知道,她在床上烧了一周才病好。

    等病好了,就收到体检的通知。能收到体检通知意味有学校录取了,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录取通知书就会派发。

    体检通知让姚家高兴一番,这预示姚青青半只脚迈入大学。

    整个金岭村只有姚青青收到通知,村民都来祝贺她。

    病好了的姚青青生龙活虎接受村民们的祝贺。

    姚妈说她很会生病,知道该好利索了,病就走了。

    姚青青不满,怎么好像是她故意生病的呢,她才不想生病。

    体检在县人民医院,全县五百多名考生,总共才考上十七名,姚青青公社就两个人考上,录取率之低可见一斑。

    就在去体检的路上,姚青青发现公社一同考上的人是熟人,正是刘新梅,填报志愿那天借她笔的人。

    原本她们约定常常来往,共同学习,但交换过一次书之后就不了了之,因为浪费时间,有那时间交换资料,不如就着手里的资料好好学习。

    “恭喜你。”姚青青笑嘻嘻祝贺她。

    “你也是。”刘新梅说,脸上却不见笑意。

    姚青青注意到她的低落,犹豫一秒后问:“你怎么了?”

    刘新梅嘴角划出苦涩,她们的成功是对落榜生的残忍。数百万人怀揣希望与梦想奔赴考场,然而名额是有限的,这之中注定饱含失望。

    刘新梅有心心相印的人,对方也参加高考了,但他失败了。

    原本她们携手前行,共同度过下乡生涯的一道道难关,现在她要丢下他去美好的未来了,而她们没有了未来。

    刘新梅没有说话,姚青青安静了,两人一路无言到县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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