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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鼻青脸肿,小孩子那蓬勃而又毫无根基的自尊心受到了十万点伤害,脸上挂不住。

    毕竟在那门口围着的小朋友里,有三成是他被揍过的,有三成是见了面辣条要对半分的,有三成是给他叫哥的,剩下的都是将来要给他叫哥捶腿的。一群成天被他镇压的小朋友都来围观他被胖揍,那感觉……啧啧,想想就酸爽。

    但总归一笔写不出俩邵字儿,他那点儿小脾气在发现晚饭杳无踪迹后自动销声匿迹了。而且在他眼里,外人芝麻大的错都是天大的错,碰上他不爽了,他就要折腾;自己人天大的错那都不叫错,更何况是自己亲奶奶呢。

    他就在邵奶奶身后瞎转悠,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老太太的视线,然而……无果,老太太压根就没看过他,连个侧视都欠奉。

    邵一乾这下子着急了,百年难得一见地软了声音,拖长了调子:“奶~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狗子抱着半条猪尾巴从门口路过,被这一声奶气十足的低头道歉惊得心惊肉跳,猪尾巴“吧唧”摔到了地上。老猫和邵一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被那桃花眼里一瞬间的杀光刺激得猫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双眼睛似乎再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孝顺的?”

    邵奶奶根本不搭理他,不管他怎么撒娇,照旧不动如山地安坐一旁纳鞋底子。

    邵一乾试探着把爪子搭在邵奶奶肩膀上,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就大着胆子用胳膊搂着她脖子前后晃,边晃边叫人:“奶~”

    邵奶奶基本把他当空气。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照目前的情况看,家里这俩活宝简直要凑成一双了,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幼。

    洗好手的言炎对此视而不见,回到屋子里自觉地搬好小桌子,窝在凳子上开始写作业。那左撇子简直神奇了,屋里俩大活人怎么都算一大坨,该左撇子依旧充耳不闻地抄作业,抄得心无旁骛的,连作壁上观的兴趣都没有。

    邵一乾数次撒娇卖萌无果,十分沮丧,一步三回头地拖着步子走到厨房搜出了自己那半包辣条,别有心机地在言炎旁边蹲下来,谄媚道:“小叔,帮个忙呗?”

    言炎慢腾腾地“啊”了一声,透过那半包被私藏得十分完好、居然没有因为敞着口而风干的辣条看穿了邵一乾“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后毫不留恋地又收回了目光。

    邵一乾:“……”

    他没办法了,百无聊赖地搜出自己那已经进行过烫染工艺的作业本,装得很认真地在写字,实际上一直在觑着眼睛看表,等着戏曲频道的比赛呢。

    不老实人坐哪儿都不老实,这会儿和言炎共用一张桌子,那闲没事儿就抖腿的优良作风被充分发扬光大,带得言炎那头也跟着一起晃荡。

    言炎写字写得颇不省心,抬起头试图用目光传达心声:“能消停会儿吗?”

    邵一乾眼珠子转一圈,顿时多了个馊主意——抖腿抖得更带劲儿了,险些把自己那腿抖成电子机械自动化的。不帮忙是不是?那就来啊,相互伤害呗。

    言炎十分郁闷地在右侧脸颊上憋出了个酒窝,歪着头想了会儿,冲他这个糟心的侄子勾了勾右手食指。

    俩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了大半会儿,似乎一拍即合,当下都扔了铅笔奔进了厨房,鬼鬼祟祟,不知道干嘛去了。

    第13章 小黑屋

    邵奶奶一临到秋季就要纳鞋底儿,要纳无穷无尽的鞋底儿,远远超过邵家人脚的数量,真要算下来,邵家一只脚四个鞋底子那才达到官方标配,更别提什么鞋底套餐一鞋底套餐二了。

    她看着那俩小东西交头接耳地交谈了大半会儿,你追我赶跑出去了,眼看就要铺床睡觉了都还没回来,要时间再长一点儿,她估计那俩人都能种出来一公顷的蘑菇。

    她收好针线篮子,刚准备起身,不知道浪到哪里去的小鬼们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个巨大的惊吓——

    俩人捧着家里那饱经风霜的洗脚盆,荣光凯旋了。

    装在洗脚盆里的,简称“洗脚水”。

    只是这个洗脚水她还能理解,上面飘着的那些花瓣儿是什么鬼东西?细看那洗脚水,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可以立即选择狗带了。

    只见那水面上压了一层细长条的花瓣,有黄的,红的,还有红黄相间的,酷似芍药的花瓣,压得层层叠叠的,如同泡茶叶的时候点儿背,家里只剩了一滴水,却手欠地往里倒了一包茶。只能通过两人行走间花瓣层的来回晃荡判断下面确实有点儿水,别的还真不大能看出来,总之效果十分惊悚。

    也不知这俩小鬼究竟祸祸了多少朵花。

    邵奶奶啼笑皆非:“……”

    这是要给她那年老体弱、晚年发福的脚洗一个VVIP的豪华花瓣澡吗?

    邵一乾和言炎对邵奶奶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俩人一起端着那盆花瓣洗脚水,就跟国旗手擎着红旗似的,一脸庄严肃穆地走了过来。

    凑近了看,俩孩子脸上都有锅底黑,并且言炎那个锅盖头怎么好像有被火燎过的痕迹似的。

    等放下了盆子,邵一乾先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然后十分殷勤地跺着小碎步跑过来,拉着邵奶奶在凳子上坐好,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撸袖子。

    那小脸板得堪称一本正经,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在念佛经了,然而事实上他只是要洗一只脚而已。

    邵奶奶白天下手下得不算轻,虽说给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倒不至于,但该有的巴掌印一个个都还有轻微浮肿——邵一乾蹲在地上,低着头露出来的后颈到现在都是红的。

    也是凑巧,戏曲频道上唱着的刚刚好是一段。

    邵一乾把头埋得很低,大有喝了那洗脚水的架势。邵奶奶还真怕那热气把他烫到,刚想拍拍他肩叫他把头抬起来点儿,就听到这孩子磨磨蹭蹭地哼唧道:“奶~我错啦~我白天不该呛那女的,我是小孩,不能抢大人话,我不该踢翻洗脸架子,不该蹦上桌子。你别生气啦,我下不为例了行吗?”

    言炎跟他一左一右蹲着在洗另一只脚,头也埋得很低,他接着邵一乾的话茬说:“姨妈,他知道错啦,他说他要连续给你洗一个月的脚,你别生气啦。”

    听那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长辈对小辈包容和忍让,这种包容和忍让放在小孩子身上,就多了一种类似于小孩儿偷大人衣服穿的那种反差萌,听上去十分滑稽可爱。

    ……好吧,言炎是吃可爱多牌的猪尾巴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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