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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一乾比他好不到哪去,他点点头,正要去找电话亭,脚步一顿,意识到“我没脸进家门,就有脸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不确定道:“不、不好吧?”

    言炎捂着自己右耳朵,突然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看我耳朵,疼得厉害。”

    邵一乾拎着裤腿往他身前一蹲,扒拉开的手,言炎右耳朵红得过分,别的倒没什么大毛病:“他们动你耳朵了?”

    言炎感觉耳边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滑过,但什么声音都没有,立时像被雷劈过似的,呆住不动了。

    邵一乾被他的反应唬得一惊一乍,眼皮不由自主开始跳,试探着凑近他右耳朵,极轻地道:“一一得一,一二得……”

    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痒痒要躲的意思都没有。邵一乾慌乱地拽着他站起来,有些惴惴地凑近他左耳朵说:“这个能听见吗?”

    言炎紧绷的后背这才明显放松下来,不过依旧捂着自己右耳朵,面色发灰的脸上一点一点开始涨红,清亮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雾气,说:“医院怎么走啊?我不想聋。”

    邵一乾慌得厉害,转过身蹲下去:“上来。”

    他心里几乎是崩溃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医院怎么走,可是脑洞一打开,关都关不住,由此接二连三地想到,将来家里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却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提供不了。疼痛都在别人身上,就如同老邵头那根被压断的手指,他充其量只能替他们心疼,却不能替他们肉疼,即便能替他们肉疼,可有什么用?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要变成一棵大树”的强烈欲望,不论将来谁遭受了风吹雨打,靠在他身上,就可以离那些骇人的苦难十万八千里远。

    赚些牙缝钱,除了能养活自己,恐怕也没别的功用。不,他希望的不止这些,他希望为他在乎的人和在乎他的人提供一个安心之处。

    可是……他几乎身无长物。

    两厢矛盾在心里缠斗地难解难分,一股绝望猛地从夹缝中腾升出来,火烧云一般浸透了胸腔,几乎在他眼底里烧出一片红影。

    然后,一对翅膀在火烧云一样的绝望里挣扎出一方天地,振翅的声音过于巨大,如同一记振聋发聩的响雷,劈碎了他所有天真的幻想。

    他想,真正的关怀,不是一颗山楂丸,不是一盆洗脚水,而是强大到值得信赖。

    他想起邵奶奶此前说过的一句话:“你所存在的每一天都不独是你一个人——”终于懂得字里行间。

    言炎确实没力气了,他十分顺从地爬上邵一乾的背,俩人一摇一晃地往邵一乾的破屋子走。

    刘季文今天似乎歇班,正嘴里叼着根劣质烟,立在走廊里炒菜,叼着烟也挡不住他哼小曲儿,看来他这个二房东当得十分惬意,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多年的房客熬成房东,翻身农奴把家当的爽感。

    言炎爬在他背上,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不吭不响。邵一乾路过刘季文的煤气灶时扫了一眼锅底,先进门把言炎放在刘季文那屋的床上,而后拿了张白纸和签字笔,站在门口对刘季文招了招手:“说个事。”

    他把那白纸往门后一贴,用笔在最上一行写到:“话费,一块钱 。”然后伸出手,“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刘季文一挑眉:“把你捡回来都算我仁至义尽了,你自己又捡回来一个……”

    邵一乾嫌他啰嗦,话不投机,抽出一张包美女小广告,垫着脚,准确无误地封住了刘贱人的嘴,而后自顾自地抽走了他裤兜里的手机。

    刘季文:“……”

    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手心冒汗,打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那头是邵奶奶接的:“喂?是我的言炎吗?”

    邵一乾哽着嗓子:“奶,我,言炎没事,现在跟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等下文。

    邵一乾抽了下鼻子,自顾自往下讲:“你快叫我爸妈来,言炎的耳朵有些不对劲,一直喊疼。”

    那头干脆利索地挂掉电话,邵一乾眼泪“唰”就下来了,给刘季文看得都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开始瞎猜,还在上学年纪的小破孩,有爸有妈也有家,敢一个人在市中心睡大街,捡瓶子给自己挣饭吃……越想越觉得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端着一盒葱蘸酱——天下蔬菜千百种,不知为何他只钟情于大葱,那坚贞的几乎都要人怀疑他是不是要一辈子为大葱守身如玉了——先在那张白纸上添了一行字,“一碗小米粥,一块”,然后不记形象地往门槛上一蹲,闲闲道:“赏你一碗,烧粥烧多了——你怎么不上学?你家里不支持么?”

    邵一乾也不客气,上手把那个“一块”改成“五毛”,端着碗怼了怼他,和他并排蹲在门槛上,收拾收拾眼泪,一时说起从前,竟然史无前例地生出几分难为情来:“我打架次数太多,还冒犯老师,被开除了,又不小心捅到一个杂碎,被我奶奶轰出来了。”

    刘季文端着碗就咳上了:“什么玩意?看不出来你还挺牛逼的么,啧啧,你奶奶是哪家的巾帼英雄,轰得好,干得漂亮。”

    邵一乾眨眨眼睛,吹口汤:“你也这么觉得。”

    刘季文评价:“你太欠削了,我要是你爹,把你按马桶里淹死我都嫌轻。”

    邵一乾没搭腔,扶着筷子在碗里捞了一把,居然捞出一截大葱头来,顿时嫌弃得不行:“你什么毛病?赶明儿大葱绝产了,你是不是就不活了?”

    刘季文:“原则上是这样,哎赏给你喝就不错了,少挑。”

    邵一乾阴险地笑:“你知道我们老家管大葱外面那层黏黏糊糊的玩意儿叫什么吗?”

    刘季文洗耳恭听:“嗯?”

    邵一乾拖长调子,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葱——鼻——涕——”

    刘季文:“……disgusting!涨房租!”

    他捞了会儿小米,状似不经意般地问:“你不上学,将来有什么打算?等到二十来岁的时候?”

    邵一乾一愣,眼睛眯起来,诚实地摇摇头:“没,我没想过,太远了。”

    刘季文低头呼噜汤,眼睛里藏了些自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天价看,背着我妈买金庸的武侠,后来老头子一看,不行呀,这样下去你就废掉了,就把我丢国外去了。我在国外长了十来年,回来就做了一个……不提也罢,反正稀里糊涂地就混成扫马路的了。我想我八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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