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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法登记客房。他赶一步上前拉拉刘季文的衣角,面不改色地脆生生来了一句:“爸,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刘季文正一手捂着自己胃,趴在柜台上结账,他听到声音,脸色惨白地往下一看,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忍着外人在场,没能发作,拎着邵一乾后领子往外走,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哪都有你!我清洁区哪样了?”

    他这个模样倒和二人初见时如出一辙了——冷冰冰,不近人情,脾气就是那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当时已经过了晚六点,最后一班车刚走,终点站那个极为敷衍的指示牌下鬼影都没有,连附近稀稀落落的摆摊生意人都收摊回家了。

    燥热的晚风里只有知了被打了鸡血,扯着脖子叫得歇斯底里。

    邵一乾知道他其实就是嘴贱,略想了一瞬,示弱道:“跟都跟来了,先不论你要干什么,多个人不也多个帮手吗?”

    刘季文也没什么办法,没有汽车回城,只能先带着他了,闻言不耐地翻白了个眼,口没遮拦道:“我要睡女人,你来凑什么热闹?怎么,你还想帮我一起睡?”

    邵一乾恰如其分地卖了个乖:“我给你守大门。”

    刘季文:“……”

    他都气笑了,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压根儿也没注意会有人跟着他来,还当自己是个行动自由的,这其实也算长了个教训。也罢,明天早上赶早把他撵回去,小屁孩一个,毛手毛脚添乱就坏了。

    他打定主意,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邵一乾进了招待所,一屁股坐床上闷不吭声地脱鞋脱袜,憋着一脸山雨欲来的怒气,唬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邵一乾心里不糊涂,他先出去到柜台上给言炎打了个电话报了声平安,又把自己的位置大略和言炎说了一声,就又回了客房里。

    他站在刘季文的床头,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突然开口道:“别装了,起来起来。你叫我给你拿钢笔,肯定能想到我会看见那张记者证,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好半天,屋里没动静。

    静的时间长了,邵一乾心生疑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时刘季文才睁开眼。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含混着一抹淡得品不出来的愧疚,邵一乾这才注意到,他今天居然是带着一副眼镜来的,金属的眼镜框,架在秀挺的鼻梁上,把脸颊上的刀疤所营造的凶神恶煞都冲淡了几分,让这披着一层知识分子皮的屌丝看上去竟意外地有些温文儒雅。

    “对,你猜到了。”

    刘季文拍拍床沿,示意他坐。

    邵一乾坐下,刘季文盯着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笑,阴阳怪气的,把邵一乾笑得心里发毛,一时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往外头蹦字:“笑你妈……”

    “给我收尸。”刘季文突然说,笑也从脸上消失了。

    邵一乾惊了一跳,下意识道:“什么?”

    刘季文跟百变小樱似的又展演一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记者,我写过许多稿子,可我的稿子没有一篇发得出去,”他嘴角攒出一个嘲讽的笑,有些陌生,眼神有些高深莫测,“我想或许我缺乏一种振聋发聩的方式,借以敲打敲打新闻界记者行业的本心。我想我们的存在,是用来还原事实真相的,而不是把读者当枪使、把舆论推向风口浪尖的,我们最初的使命,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

    ……刘季文也真够不要脸的,忒把自己当盘菜了。他说这话基本把整个行业都一棒子打死了,似乎没了他,新闻界就腐烂得无极限似的。要换个心思通透的人,听到这番话,早大耳刮子甩上去了。

    但再往深里想一想,如果一个人对一个现象和一个事物的评价带有极端的个人感情,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说话者曾深受其害,理性早被感性腐蚀完了。

    邵一乾听得一脑门汗,顿时有些怀念陈萌,人话就不能好好说么?用那么多成语,听也听不懂。

    他把手一摊,视刘季文方才那番话为放屁,旁逸斜出道:“别的不说,至少身为记者,得有一支话筒。”

    刘季文眉毛一挑,不动如山地盯着邵一乾,不出三秒,跟被戳了一个眼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喃喃道:“是啊……没有人承认你是一个记者……”他诡异地笑了,“他们说……一个不会将真假虚实穿插起来的记者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

    邵一乾真是听够了,说了半天,一句干货都没有,还自己伤春悲秋上了。他也有些不耐烦:“别扯淡了,我看这附近马路上盖了一层黑煤渣,你来这里,还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季文眯眼:“几年前,你被人贩子绑走那次,我记得你说你最后报了警,那你们最后逃走的时候,有警察的身影吗?”

    邵一乾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问到这个:“我当时跑得半条命都没了,我上哪儿知道有没有警察来。”

    刘季文:“我去那里许多次,那里头的生意,照旧,只是保密工作似乎更到位了。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人注意到你的报警电话,或者是这类报警被人技术性地忽略了。”

    邵一乾动作一顿,敏感地抓住一点:“你说……制药厂背后有人撑腰!他的靠山就是……”

    刘季文截住他,点点头,用口型说:“所以什么才最可信?同样几个月前,报纸上登了一则矿井坍塌的事故,重大新闻都应该有后续跟进,可我等到现在,几乎没有报纸和媒体再报道这件事,它就好像凭空蒸发一样不见了,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媒体可信吗?警察也可信吗?如果这些都不可信的话,什么才最可信?”

    邵一乾越听越糊涂:“你把我叫来……”

    刘季文十分无辜:“我猜这个矿井坍塌事故之所以销声匿迹,很有可能这是个黑煤窑,如果继续跟进报道的话,”他指指头顶,“会有人掉下马,牵扯到督察监管部门,牵扯到利益。实不相瞒,许多年前,我失去采访资格,大概是因为同样一桩性质相似的事吧。”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如果水源都是黑的,那水流是清的还有什么指望呢?

    邵一乾想了想,闷闷道:“黑煤窑……你能跟的过来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一大片,你才一个人,跟拿鸡蛋磕石头有什么分别?这不傻帽么?”

    刘季文混不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样的道理,一个瓶子一毛钱,可你看见会不捡吗?你看见那玩意儿就和狗看见肉骨头一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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