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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每次看见我那地盘儿,就跟狗看见肉骨头似的,哈喇子都能流三丈……连货带棚子都卖给你,别成天跟我这儿挑刺……嘿,少问两句为什么,跟你有鸡/巴关系……价钱见面说。”

    他回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地盘儿。那是一个占地面积勉强称得上可观的简易仓库,库房门口的卷闸门一拉开,左右手起了两层半米高的石台子,石台子上堆了两大排整整齐齐的破烂们。

    这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沙场。

    他不忍心看了,狠狠一闭眼,卷闸门扣到底,心说……卖吧,这东西,又不能随身带着,换成钱也好上路,接下来得有一场恶战要打。人家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是千万里寻妹,珊珊在四方。

    言炎说装睡,结果假戏真做了,装到一半果断给睡着了,他端端正正地把两条胳膊垫在桌子上,额头压在胳膊上,纹丝不动,睡得十分板正。

    邵一乾回来,轻手轻脚地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自己拿了半包烟,坐在窗台上抽了一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像十五的,倒像是五十的。

    抽烟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说,是个打发时候的好东西,没事儿的时候点一根,十分钟二十来分钟解决完,什么都不用想,手指头就自觉去摸下一根,不知不觉就抽到了天亮。

    再一周以后,邵一乾快刀斩乱麻地把该卖的卖了,该退租的退了,该扔的扔了,静悄悄地离开了中州市。他给刘季文发了一张照片,让他帮忙在媒体上发了一则十分鸡肋的寻人启事。

    他走之前,去言炎学校里找了他一次,结果那时候言炎日理万机地又不知道参加什么什么计算机比赛,十分凑巧地就没在,他个缺心眼儿的,也没留张字条,扭头就走了。

    据李红霞的口述,她把珊珊交给了一个做山货的商人,所以他的第一站,是距离中州城最近的一个出土产的小山包。

    什么都不确定,不能指望商人能像对待自己闺女似的对待珊珊,没准儿他还没到山里,就随手把珊珊给了谁也说不好,但他能怎么办?

    最坑爹的是,他妈手上也只有珊珊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眼神单纯,不躲不闪地盯着拍照的人,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跟猴屁股似的,除开上嘴唇当中有一道裂痕,直直斜过人中,刺入鼻腔。

    那真是个叫人心疼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儿童椅里,抓着筷子勺子,喂进去的米汤水却从嘴角往下淌,嘴里只堪堪有两颗没长全的大门牙。

    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做山货的商人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只有个大体的外貌特征,是个国字脸的黑老汉,秃顶,矮个,因为小儿麻痹留下先天残疾,两条腿一长一短,看上去忠厚老实,此外就再没别的了。

    山里的路十分崎岖,一陷进大山深处,手机就没信号,那种电子通信的工具一到山里全都撂挑子要下岗,没有信号联不上网,连个坑爹的2.5G流量都打不开,缴费都交不上,没多久就欠费停机,跟个砖头差不多。

    邵一乾真是没经验,一怒之下,把手机连充电器全扔了,一路纯靠问,挨家挨户地问,不过好在山里人家就那么几户,一家人里有个风吹草动,整个群居在一起的山民都知道了,所以并没有想的那么困难。只是山里的人东一簇、西一簇,离散分布,这一点叫他把罪遭大发了。

    山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决计连个几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都没有,他出门就掏钱住在山民家里。

    九月、十月、十一月,不知不觉就过了许多时候。此间心酸天知地知自己知,邵一乾几乎变成了一个疯子,纷纷扰扰全都烟消云散,一门心思只有一个念头:走,不停地蒙眼睛往瞎里走。

    也曾信心十足,也曾抱头痛哭,无数次萌生放弃的念头,又在隔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选择坚持。最恐怖的时候不是黑天瞎火,而是无处发泄的忐忑。

    好儿郎行走世间,此身无惧无畏,但无畏不等于无谓,他舍弃所有,去求一个不确定,最害怕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归来,和珊珊依旧远隔人海。

    谁来告诉他,这一切寻找的意义何在?

    一个人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正在寻找,反倒心里通透得厉害。他坐在路边的石块上,想起自己小时候玩儿过一种名叫“西天取经”的小游戏,他记得他不论走得多远,总会在游戏结束前就被重新抛回起点。

    起点……他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迫重返起点,永远在重新出发,永远没有将一条路从头走到结尾,他活在一团未知数里,活得一团窝囊。

    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入冬的第一场雪悄悄到来,这个小村庄是他在这个山里的最后一站。

    早上才刚离开一个山民的院子,一出门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摔得仰躺在地上,尾巴骨不知磕在什么东西上,一阵钻心的疼,半天没法儿动弹,给他摔得心里直骂娘:“……操!”

    他住的地方是一处从山壁上凿出来的窑洞,一连三间,屋主人是当地的老村长,也是当地民办小学的校长兼唯一的老师,数学语文全包,还是个光棍,不是鳏夫,就是纯光棍,一辈子没摸过女人的手。

    早上晨起去井里打水的老村长听到门外的动静,溜着小碎步跑来:“大兄弟哎我的大兄弟!”

    急忙把两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来去扶他。

    邵一乾借着他的手站起来,眉毛拧成了一团疙瘩,冲锋衣跟冻僵了似的“刺拉刺拉”响,他一手捂着自己尾巴骨,一边身残志坚地往外蹦字儿:“别动别动……我……操……”

    老村长一辈子以教书育人为本,最听不得脏话,当下扬起巴掌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吹胡子瞪眼睛的:“该!”

    邵一乾杀猪似的“嗷”了一声,嘴里涌出一大团白气:“疼!”

    老村长扶着他又回到屋子里,叫他脸朝下爬在土炕上,也不敢瞎捯饬,一路小跑喊来乡村医,乡村医上手一摸,把手一摊:“尾椎轻度骨裂,老实呆着吧,哪儿都甭去了,养几天就没事儿。”

    又给他凑出来一副双拐,留了些消炎药。

    “我看你也甭走了,眼下再过几天儿就要过年了,你找你那妹妹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我再帮你问问,要我们村儿没有,这个山里估计也找不着了,伤养好了就快走吧。”

    老村长有一杆和他爷爷类似的烟斗,老村长抽烟斗的模样和他爷一个德性,有一拼。

    那真是没办法,歇着吧,天公不作美,他想。

    老村长每天雷打不动地都会去小学上课,邵一乾闲得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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