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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啦。”

    才叫了一声姥爷,眼泪不由自主就流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寒声不明实情,特别厚颜无耻地应下了这声姥爷。

    洛阳乃真性情的汉子,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蹲在地上扶着听筒开始嚎,嚎得撕心裂肺的,把顾寒声嚎得肝颤。

    他悻悻地把电话放桌子上,一抬手示意程回继续。

    程回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盛着从江梦薇魂魄上剥离下来的白雾。顾寒声接过玻璃瓶,褪掉瓶塞,白雾渐渐飘散出来,膨成一大朵,绕在他的指尖。

    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地间,凡物皆有始有终,譬如人之生,回溯祖源,有女娲抟土造人,人之死,神形分离,形灭而神存为魂魄;而魂魄,也即凡人常称为鬼的东西,乃人之生气,人死气滞,遂形成魂魄,由冥判为先导引至地府,在阳间一切功过善恶,皆有阴律定夺裁决,一心向善者转入轮回,十恶不赦者魂飞魄散,都有个来路和去路。

    眼前这团白雾,有质无形,时而明亮,时而暗淡,风吹不散,有那么点儿邪门。

    顾寒声倒在老板椅里,摸着下巴眯眼看了一会儿,祭出一簇九州令,“冥判!”

    地府派来的是司阴律的刀笔吏。

    顾寒声:“替我查个人,阴阳生死簿、功德录,凡有江梦薇的记载都找出来。”

    冥判从袖袋里取出两卷暗紫的卷轴,口诵咒语,卷轴悬在当空飞快地转起来,不多时便有丝线从卷轴里弹出来,贴敷在墙壁上摊开成一幅大面积纸张,其上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回禀我主,江梦薇虽生于寻常人家,但因前世有活人命之大善,今生本是荣华富贵取用无尽的命。而在三月前的一天,她的功德全数消失,却在功德录上还占有一片空白。按照冥府理法,至德盛德之人死后成圣成佛,不入轮回,此等人在阴阳录上仅存姓名;还有一类人,因缘际会,与至德盛德之人有过难解难分的寄存关系,也无法在功德录上看到她的生前身后,大抵为触犯造物之忌的缘故,江梦薇这种情况,当归于后者。”

    顾寒声掀起眼皮,心道扯淡,“与至德盛德之人有过难解难分的寄存关系?此话怎讲。”

    冥判嘴唇翕动,嗫嚅半晌,扑通下跪,不复方才的伶牙俐齿,瑟瑟发抖,“小鬼无知。”

    顾寒声心念一动,一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把生魂司令司主叫上来。”

    九州之内,普天之下,三界六道,不论哪个部门,都有那么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勾心斗角事,顾寒声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愿多插手,讲究一个“有力而不示之以全力,立威也。”

    不过,久而久之,这些部门办职人员都日渐松懈,都学会擅自主张了。

    生魂司的司主一到,先跪了个五体投地,“小鬼罪当千刀万剐!”

    对薄公堂的时候,程回多半唱黑脸,此“黑脸”厉声喝道:“欺君罔上,千刀万剐不嫌轻么?”

    顾寒声恩威并济,唱白脸,“江梦薇的功德无故空白,你做为生魂司一司之主,隐瞒不报,我办你一个失察之罪总不为过,”他说到这里,挺了一下,给生魂司主留了一点时间考虑,“不过……令司主从实招来,我既往不咎。”

    生魂司主伏在地上,“回禀我主,江梦薇一案实乃无奈之举。七百年前,少主遭小人陷害,六魂七魄散为三魂七魄,又不得往生转轮回,我主遂在我生魂司借得三魂,补齐了少主六魂七魄,此事,我主可还有印象。”

    顾寒声眉头微皱,应了一声:“嗯。”

    “此三魂乃分别取自三个人,魂魄不全的凡人和我等阴阳界人不同,缺失一魂后,非痴即傻,死后亦得入轮回,但世世生为痴傻之人。少主一日不回归九州界,这些人便一日不得安宁。想必我主已经猜到了,少主外来三魂,就有江梦薇之一魂。上一世的江梦薇虽是痴儿,却阴差阳错地救活了一个溺水轻生的姑娘,功德录上生出结果,此人以残魂之体造此大功德,判此一世有无边风月和无尽财富。但她依然是个残魂之人,外邪侵入,遂致命数无定,功德只待此世如何造化经营,所以此人名下才会有大片空白留以待写。”

    顾寒声默不作声,心说这巧得十分蹊跷。

    洛阳喜欢这姑娘,莫不是填在他身上的魂更亲附于本体?扯。那侵入残魂的“外邪”又是什么?是这团白雾状的不明物体?

    正思索间,墙面上江梦薇名下的大片空白豁然闪过黑色,字迹渐渐由上而下、由右至左,被填补完毕了。

    生魂司主松口气,“回禀我主,外邪已祛。”

    顾寒声挥退了一帮人,吩咐程回去医院接洛阳回来,把程回也支开,重又打开了那个装有白雾的玻璃瓶,他把指尖悬在瓶口,渐渐地,那团白雾顺着他的指尖,游走在他的皮肤表面,最后,竟然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皮肤,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点也看不见了。

    随后,他的胸口漾开一股极为厚重的悲伤,阴郁缠绵,似是一种……故人之思。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把这股“外邪”往外逼。

    问题来了,那股外邪就如同在他体内生根发芽了一般,赖住不走了,任凭他怎么运气,那股外邪纹丝不动。

    没多久,顾寒声胸口那股钢铁般重量的悲伤就渐渐不再那么明显。那股外邪似乎有个清醒和沉睡的交替,此刻,大概是陷入沉睡了罢。

    故人是谁?又在思念谁?这一缕相思,到底强盛到什么地步,才能成邪?

    顾寒声摇摇头,一瞬间心生寂寥。

    洛阳回家的时候,两只眼睛肿成了电灯泡,一看见顾寒声就如同看见了他姥爷,跟看见了靠山一般,心里又是一阵委屈,可怜巴巴地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说:“顾美人,我师姐要结婚了。”

    顾寒声哭笑不得,把袖口攥在手心,一手把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帮他蹭眼泪,胡说八道地安慰他:“结婚是好事啊,哭什么。什么时候的婚礼?到时候收拾得体面点儿,我和你程哥给你当司机,咱哥仨去风光风光,叫那姑娘也明白明白,此生不能嫁给我们洛大少爷,等于错失九个太阳系。”

    洛阳哭得更凶了,边哭边抽打顾寒声的胳膊:“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就不能说你会帮我抢新娘啊,你太不会哄了,许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顾寒声跟着也哭了,笑哭了。

    这俩人执手相看泪眼,顾寒声不胜其烦地推着他上楼,硬把他按到床上,灭了灯要走。

    关房门的时候,洛阳刚好哭得告一段落,泪眼婆娑中看见顾寒声笼罩在楼道橙色的灯光下,身上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叫他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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