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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涮干净;每到月圆之夜,他自早到晚昏睡不醒,少年人起初毫不知情,惊慌失措,延医求药,到后来,只是默默地搬个凳子坐在房门口,一直守到屋子里有了动静,在悄悄离去。

    直到有一天,慕清远叫来魏云举,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在长大,而我不会老,我跟你不一样。”

    魏云举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古册,随手一翻,十分虚心地请教他。慕清远去看时,却是一本市面上罕有的珍品,鬼神志怪的故事话本,他指的那句话,恰是“窥君似有慈心,薄酒陈滓,赐一杯浇奠足矣。”

    魏云举逐渐靠近,轻声说:“我和先生既然殊途,我不做强求,只盼等我身去,每逢清明,先生奠我一杯酒,可好?”

    他越靠越近,直到彼此只有一掌之距,却终于不能到达,慕清远用一方桃木镇纸虚虚抵在他腰间,皱眉道:“又有何难?”

    再然后,魏云举第二天再去后院时,早已是人去楼空,那人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桌上只留了一张字条,寥寥几行字,写道:“自此后会无期,实不相瞒,身是雪狐,残魂一缕,何足挂心?羁留天地间,只为一桩心腹事,此生所愿未了,实难瞑目。君乃堂堂伟丈夫,自有前程,何以耽于此间?”

    少年人指尖拂过窗前一丛秋海棠,泪落手心。

    这时,他少时用干粮换来的那颗奇形怪状的石头,从海棠花底跃了出来。原来,他送给他娘的石头,被用来填在了慕清远窗前的花丛里。

    当天晚上,夜空一丝星光也无,他躺在他时常独卧的凉亭下,那块石头突然光芒四射,他眼前的白纸上奇迹般开始有人执笔写字,写的是:“雪狐一族雷劫将至,以慕清远如今的半条残命,凶多吉少。”

    魏云举霎时方寸大乱,只说:“如何逢凶化吉?”

    纸上又写道:“彼可取而代之。”

    第21章 神秘人

    魏云举剃头挑子一头热,冲动过后,警惕心起,说:“恕晚生冒昧,无事献殷勤,足下有什么企图?”

    纸上复又写道:“人心一动,鬼神知之,气机相感,特来相助。念尔深情似海,实维精诚之至,说来全凭缘分而已,又有什么企图?”

    顾寒声站在画外,又纵观前尘,自然知道这纸上实乃一派胡言,慕清远虽是狐身,但三百年修为早在那一战中毁于一旦,能招来雷劫纯属瞎编乱造。

    吸星盘中的十方恶鬼此一举,必有所图。

    魏云举一介肉眼凡胎,全副身心都惶恐于慕清远可能跳不过的雷劫,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随随便便抓住一片麦秸,都希冀借它可以死里逃生,昏瞀不明到将所有希望全都压在了那块来路不明的石头上。

    眨眼雷劫之期将至,魏云举如常给杨雨亭奉过茶,之后便在吸星盘的指引下来到一处旷野。一日过午,天空忽然一片晦暗,风声鹤唳,沙尘四起,远方的天幕骤然劈下第一道闪电,魏云举依言,双手握住吸星盘……

    然后业镜忽地一片黑暗。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业镜上再次有画面时,魏云举一身破衣烂衫,在一片焦黑土地里睁开眼,后背痛不可当,满脸污血,却十分突兀地问道:“为何我不得死?是没能取代他的缘故吗?”

    风扬起一片草木灰,地上显出一行字:“非也,贵府累世积德,此乃果报也,勿疑。”

    前后两段画面之间衔接分外生硬,中间分明遗漏了许多过程,这大概是魏云举当时昏瞀,心中不存此象,业镜自然无从得知。

    只是那段漏掉的情节横亘在那里,令人抓狂。

    就如同一个小偷去开保险箱,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打开了柜门,手舞足蹈之余,突然发现门里竟然还他妈有一层小门,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常言道: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顾寒声突然道:“等等。”

    他紧赶几步,一把扯掉了魏云举的衣衫。只见魏云举的后背上,各种伤疤满目横陈,新伤旧伤交错排布,而最深最长的却要算那道雷劫伤,经年已逝,那条伤疤依旧血肉外翻,似是新伤,深有寸许,从右肩一直斜劈到左胯之上,狰狞可怖。

    “这根本不是雷电所致的烧伤,这是刀砍伤,”洛阳“咦”了一声,自阴影里走出来,稍微牵起上衣的下摆,现身说法,他的后腰上有几条细碎杂乱的白痕,不明显,但足供参考,“还是,雷电能致多种创伤?”

    顾寒声扫了眼他腰间,记起洛阳曾经误入夭园,被雷部丢了出来,原来他竟真是有伤的。

    雷部和天雷同处一脉,所施的雷刑和雷劫自然也是雷同的。这很能说明问题了,在那段连魏云举都不知道的黑暗情节里,发生的事情断不是被雷劈晕那么单纯。

    石典闻言,也凑上来要看一眼,哪知被洛阳一闪身,捡起地上的衣衫给魏云举披了回去。

    洛阳振振有词道:“你是他主治医生么?不是你看毛?我有权起诉你侵犯个人隐私你信么?”

    石典愕然,“什么?”

    “他这是间歇性职业病发作,”顾寒声十分了然,伸手拉洛阳起来,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世上只有一把刀,劈在人身上的伤能够千年不腐,被创之人一日不死,刀伤便会日深一日,被创之人……生不如死。”

    “昆吾刀。”

    果然,业镜上的画面再续,魏云举自此而后,卧床不起,日渐消瘦,呕出来的汤药无数,粒米不能进。杨雨亭更是终日以泪洗面。

    一年之后的某个月圆之夜,终日里昏睡不醒的魏云举已显回光返照的迹象,自己下了病榻,扶着一根桃木杖出了院门,后院里荒草丛生,书房的摆设器具上都是厚厚一层土。

    魏云举再次躺在凉亭下的藤椅上,从怀里拿出那块石头,自言自语道:“生前死后,还能再见么?”

    荒草间一阵西风吹过,不知哪里的声音在说:“再与君做一笔交易如何?我等乃十方恶鬼,身被囚于十八层地狱,苦不堪言,倘能得先生以身代,我等定竭诚尽力,圆君此梦。”

    魏云举十分自嘲地笑了,他用仅有的力气批在自己脸上,一行泪滚滚下,“‘君子,敬鬼神而远之’,此言不虚。”

    那声音又道:“这么说来,你竟是不愿意换的了?”

    魏云举的手缓缓下垂,奄奄然仅存一息,临终遗言只有一个字:“换。”

    至此,魏云举爱而不得的一生终结,七百年后,一切都成过眼云烟,而今的魏云举对于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盖棺定论,也只有“求仁得仁”四字做结。

    其实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自作自受,用一个字总结——该。

    这时,一股异香自殿外飘来,顾寒声凌空一抓,那股香自发凝结出实体,汇成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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