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神圣盛大而壮美,就连提步准备溜的薛知易也被震撼得定下脚步,所有人都仰头望着火焰凤凰,看着它在空中盘旋飞舞,尔后缓缓飞到楚照流身边,依恋地绕着他转了几圈。

    楚照流眨了眨眼,抬起一只手,凤凰便低头在他手上蹭了一下。

    凤凰真火烧灼世间万物,却没有烧伤他分毫。

    楚照流微微笑了:“小家伙,关键时候还挺可靠嘛。”

    真火逐渐消弭,露出里面滚圆的一小坨胖鸟,啾啾耗尽这段时间打谢酩那儿薅来的灵力,噗叽一下就掉了下来。

    楚照流想也没想,双手一接,手心里顿时暖烘烘毛茸茸的。

    啾啾的眼皮半阖半张的,看到楚照流愿意摸自己了,开心地用嘴在他手心里啄了两下,便两腿一翘,合上了眼。

    楚照流又搓出把火符,亮光刚起,忍不住偏头就打了个喷嚏,正巧觑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骤停,连忙用指尖在它心口按了按,感受到绒毛下起起伏伏的胸口,确定这小家伙只是累晕过去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边的顾君衣和谢酩也趁机一剑捅入蛇怪口中,剑气在较为脆弱的内部勃发而出,两条蛇怪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众人愣愣的,有种虚脱般的解脱,又实在忘不掉方才那一幕,忍不住朝着楚照流手里那团黄毛团子一看再看。

    这……真的是方才那只凤凰?

    其他人还在发蒙,楚照流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发痒眼眶发红:“谢……阿嚏!谢三,你儿子……啊啾,来接一下。”

    谢酩剑下倒着的正是后面钻出来的那条蛇怪,方才没有彻底钻出来,如今倒下了,身躯之庞大才可见一斑,占了深坑小半地方。

    他随意甩去剑上的黑血,跨了几步,回到楚照流身边,接过啾啾,放进了怀里。

    顾君衣不舍得让倚霞剑染血,又龟毛地擦起剑来,顺道提了句:“出口在对面,走吧,再过会儿这里恐怕要垮了。”

    薛知易傻了下,转头一看。

    蛇怪消失后,视野清晰不少,还真给他随口押对了,出口就在对面!

    陈满灵打量着地上两条庞大的蛇怪,搓了搓手:“谢宗主顾前辈,这两条蛇怪你们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收下啦。”

    这蛇怪的鳞片如此坚韧,就连神剑鸣泓也一时难奈它何,倘若能摘下来炼制成功,必然会是不错的法宝。

    谢酩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顾君衣认真擦着剑,随意唔了声。

    她这么一提,薛知易才想起这茬,但谢酩和顾君衣都点了头,他也没出力,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里有些后悔。

    陈满灵瞅着两条巨兽,正思考怎么收起来,罗度春便解下腰间香囊递给她。陈满灵愣了下,接过香囊一收,居然还真将两条蛇怪庞大的身躯完完整整收了进去。

    罗度春淡笑道:“送给你了。”

    看陈满灵也不客气地直接收了,楚照流忍不住多看了这俩人一眼。

    储物戒指和储物袋内的空间一般都不怎么大,一般戒指内能装下三个房间的东西,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珍宝了。这两条蛇怪如此庞大的体型,香囊还能轻描淡写收走,更是贵中之贵,罗度春却这么随意送人,看来身份不简单。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

    火符的光芒已经很黯淡了,地面也在晃动着,没有了扰人的蛇怪,几人很快抵达对面,走出了洞口。

    楚照流还以为出来就是荒山背面,然而眼前却景色瞬变。

    踏出山洞的瞬间,他们被传到了一片密林前。

    他揉着还在发痒的鼻尖,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再低下头,才发现谢酩的左手袖子被血濡湿了一片,滴答滴着血。

    楚照流瞳孔一缩,一把抓起他的手,声音紧绷:“你受伤了!”

    在山洞里视野太暗,臭味腥味各有千秋,他都没发现受伤的是谢酩!

    谢酩望着他紧张的表情,嘴角无声挑了挑,平静地“嗯”了声。

    “怎么回事?血怎么没止住,有毒?”

    楚照流连忙找出解毒丸:“张嘴。”

    谢酩听话地张嘴,楚照流喂得太急,手指不小心蹭了下他的唇畔。

    两人同时顿了顿。

    楚照流只感觉谢酩的嘴唇实在是软,看上去冷冰冰的,说话也不怎么好听,怎么就那么软……

    打住。

    楚照流心里默念几遍清心咒,掀开谢酩的袖子,检查那道伤。

    像是被獠牙蹭伤的。

    谢酩喉结一滚,咽下药丸,简单解释:“蛇怪有灵智,知道保护弱点,我想掰开它的嘴,一时不慎。”

    楚照流掏出帕子擦干他手腕上的血,把震碎的药粉细细撒上去,颇感不悦:“下次注意点。”

    谢酩听他教训,又“嗯”了声。

    见向来姿容如雪、高冷出尘,且八百年不受一次伤的谢酩受了伤,楚照流一时紧张,把其他人都抛到了脑后,看谢酩手腕上的血止住了,才后知后觉在场还有其他人在。

    好在顾君衣抱着自己亲媳妇儿似的剑,还在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擦拭着,没空嘴贱撩闲,薛知易脸色微讶,似乎很震惊两人的关系比看起来还好的样子。

    倒是方才施展白绫为众人铺路的罗度春跟陈满灵靠坐在一块石头上,姿势相似地捧着脸,望着他和谢酩,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亮晶晶的,面露微笑。

    非常微妙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楚照流:“……”

    怎么感觉,这两位姑娘看他和谢酩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火叽→高光叽

    啾啾:强大的啾,不靠卖萌.jpg

    第42章

    才从黑魆魆的山洞里出来,这片看似风平浪静的密林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众人也没立刻出发,坐下稍作休整。

    楚照流捧起谢酩的手腕,凝视了半晌。

    蛇怪的毒比他想的还要厉害,谢酩吃了燕逐尘特制的解毒丸,又抹了药,伤口却依旧不见好,只是止了血,伤口依旧泛着点乌青。

    谢酩气质矜贵,肤色也白,这么道血淋淋的伤口横在上面,血肉翻飞的,看得楚照流直皱眉头。

    他忍不住在自己的戒指里翻动翻西,看到可能有效的丹药,就塞到谢酩手里,谢酩就那么摊着手,一言不发地看他仓鼠搬家似的往自己手上放东西。

    顾君衣终于擦好了剑,过来一瞧,出于道义,还是赶紧制止了:“小师弟,这么多丹丸塞下去,能不能除去蛇毒不知道,我看药到命除的可能性倒更大点。”

    关心则乱,楚照流噎了一下,又慢吞吞地挨个拿回来。

    谢酩看他忙活了半天,心底生出丝隐秘的满足,不疾不徐开口:“我无大碍。”

    楚照流扇子一展,没骨头似的往树上靠了靠,扬起一边眉毛:“那就好,剑尊大人若是倒下了,我们可就危险了。”

    顾君衣顿时不乐意了,指指自己的鼻子:“小师弟,虽然我没说话,但我还是存在的。”

    楚照流适当地表达关心:“师兄受伤没有?”

    “我又不是谢宗主,怎么敢受伤呢。”顾君衣阴阳怪气地哼哼了声,抱着剑坐到他身边,注意到偷摸往这边打量的眼神,大喇喇地回过头。

    罗度春和陈满灵接触到他的视线,立刻一个激灵,若无其事地别开眼,脑袋靠在一起小声说话。

    顾君衣慢慢悠悠地开口:“那小丫头所用的白绫,是玉清宫的路数。”

    一提玉清宫,楚照流就想起了在楚家见到的那位想要他入赘的杜夫人,灵光一闪:“这小姑娘是玉清宫的那位传人?”

    顾君衣笑着点头:“八九不离十。玉清宫什么时候这么豪横了?一个极品珍宝储物袋,这小姑娘眼也不眨地就能送人,唔,感情好得很啊。”

    传闻里的玉清宫传人姓周,她特地改了个姓氏,大概是不想暴露身份。

    泠河两岸魔修正道还在摩擦,后方西洲秘境开启,却来了一堆追逐秘宝的正魔两道修士,虽然无可指摘,但说出去也不会太好听。

    也没必要戳穿。

    顾君衣又示意楚照流去看一身红衣招扬的陈满灵:“至于这位,我一时还看不出是哪家的,应当也不简单。”

    楚照流若有所悟地摸摸下巴,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线条精致的下颌,流露出几分懒怠风情来,朝那边觑了眼,好奇不已:“听说玉清宫传人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谢兄师兄,你们说我若去请她揭个面纱,会不会很有耍流氓的嫌疑……”

    谢酩突然抬了抬手腕,面无表情地吐出个字:“痛。”

    楚照流顿时消音,又翻起自己的宝库来:“你等等,燕逐尘给过我一味药,内服配合外敷,止痛很有用,内服的丹药还是甜的。”

    他做得行云流水,完全没想太多——连谢酩都叫痛了,那得有多痛?

    顾君衣瞠目结舌地瞪着一脸坦然的谢酩,再看看楚照流,摇摇头,长叹一声。

    小师弟,真是留不住了。

    他们这边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薛知易一个人孤零零坐着,难免有些尴尬。

    方才在山洞里一片混乱,蛇怪扫尾袭来时,他没能抓住自己的两个师侄,现在回想一下,心里难免愧疚难受,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着,不住地朝四处看,忽然,他咦了声:“林子里,似乎有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惊鸟呼啦啦从林子里飞出,随即传来一种格外沉重的声音。

    “咚、咚、咚”几声响,仿佛远古巨人在沉重行走,旋即又是“嘭”地巨大一声响,似是摔倒在地的声音,地面都被震得颤了三颤,尘土飞扬。

    众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赶去。

    片息之后,六人抵达了一处高崖上,楚照流把谢酩往身后一拉,低头看去。

    下方果然倒着个巨人,身长约摸十来丈,庞大的体型压倒了一大片树林。他身上缚着一圈圈黑色符文锁,密密匝匝捆着,巨人挣扎不开,愤怒地咆哮一声,声如滚雷般,轰隆响在耳边。

    顾君衣打量两眼,确认道:“这是远古巨人一族,没想到现世居然还存在。”

    远古巨人一族寿命极长,力大无匹,有开山之能,皮肉坚硬,甚至能徒手接飞剑。

    不过因为繁衍困难,巨人在上万年前也数量稀少。

    恐怕这一个是伴随着这个古老的秘境,在此沉睡了成千上万年。

    两个小姑娘吃惊地睁大了眼:“那是什么咒,居然能捆住这个巨人?”

    楚照流凝视着那一道道束缚着巨人的符文锁链,眸光微动。

    以咒为链,施咒人在这方面的道行,恐怕比他深得多。

    半晌没吭声的谢酩忽然开了口:“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下方的密林深处就缓缓走出一个人。

    那人一手背负在后,步伐从容,如有韵律,如伴轻风,在庞大无比的巨人面前,这渺小的人影反而显得更为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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