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晋亲王帮我呀。”温阮笑眯眯地说,又看了看画嵬的画,他已经从熊猫头进化到各种头了,越画越搞笑,“画嵬啊,要不你出条漫吧。”

    “条漫?”

    “就是一副一副的画连起来,用画讲故事。”

    “听着很有意思的样子,温姑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呀?”

    “因为她不务正业,尽想这些歪门邪道。”晋亲王轻哼一声。

    温阮“……”这老头儿属刺猬的吧?

    “晋亲王既然如此担心我把画嵬带坏,要不干脆将画嵬收作义子好了,不然啊,我隔三差五地就来找画嵬,专教他画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温阮故意气他。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反正画嵬也很喜欢我。”温阮瞧了画嵬一眼,“是吧,画嵬?”

    画嵬抿着笑,羞怯地点了一下头,“温姑娘待我很好。”

    “是不是谁对你好,你就跟谁走啊?你长没长脑子的?”晋亲王忍不住骂道。

    画嵬亮晶晶的清澈眸子看着晋亲王,小声但坚定地说“晋亲王待我,也很好。”

    晋亲王“……”

    晋亲王面色微滞,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是会时不时地拿眼角打量画嵬。

    画嵬真的挺喜欢温阮的,跟鸡腿子很像,都是被人摆布过的小可怜,找到温暖安心处后,便会格外乖巧懂事。

    那个自卑又怯弱的小小少年,眼中的光越发明亮,笑得也越发开朗,连单薄纤弱的身子骨都长高了些,以后该出落成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可以看出,晋亲王待他很好,有个如家般的地方,温养了他险些被盛月姬腐烂掉的灵魂。

    温阮在晋王府又待了一会儿,跟画嵬深入地探讨了表情包的精髓之处,气得晋亲王在旁边直骂温阮教坏了画嵬。

    等走的时候,温阮走到晋王府前院中,忽被晋亲王叫住。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晋亲王问道。

    “是。”温阮点头,但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不该告诉晋亲王,害死他儿子的是那位龙椅上的人。

    说给他听之后,以晋亲王的性格,是不是会去找陛下拼命?

    温阮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不想让这位一位年迈的老人,为了死去的儿子,再拼尽一身力气,以卵击石。

    可晋亲王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所以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

    “与我儿有关,是吧?”晋亲王却直接点破了温阮的迟疑。

    “亲王睿智。”温阮低眸。

    “不用说,我知道是谁。”晋亲王负着手,望着温阮“这么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早就想透了,温阮,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扶持太子我没兴趣,打压皇子我也没兴趣,但对陛下,我很有兴趣。”

    温阮连忙解释,“亲王,我不是来找你结盟的,我也没有要用这件事与你亲近的意思。”

    晋亲王笑得慈爱欣慰“我知道,你若有心如此,刚刚就已经与我说了,不会等到我亲自来问你,反之,你若是说了,我也早将你赶了出去。”

    温阮叹声“亲王是非分明,是我妄自揣测,小人之心了。”

    晋亲王走近两步,看着温阮说,“你是个小混蛋,但没有混蛋到这个地步,我说了,你心里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好生留着。此事若换作是你大哥,或你父亲,可就说不准了。你父亲回京第二天来见我时,就暗示过我当初之事乃陛下所为,让我看清时局,你爹那个人啊……”

    “亲王,我很抱歉。”温阮低了下头。

    “无妨,朝堂之上本就如此,心不黑的人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我就是不够心黑,所以不似你爹那般,能保得一家无恙。”晋亲王却摆了下手,“你走吧。”

    温阮行礼转身,又听得晋亲王说道“对了,以后画嵬有姓了,姓吕。”

    温阮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失独老父与无亲孤儿,相互依偎,倒是彼此取暖,有个慰藉。

    命运苛待于他们,但也总会在其他地方补偿一些给他们。

    温阮眨了两下眼睛,回身笑道“恭喜晋亲王喜得麟儿。”

    “你个小混蛋!”晋亲王抄起旁边一把扫帚就冲温阮丢过来。

    温阮拔腿就跑。

    跑到府外,险些一头撞上纪知遥。

    温阮急急地刹住步子,向纪知遥问好“安陵君。”

    “你要怎么样,才肯改个口呢?”纪知遥气笑道,“纪将军这三个字不好念么?”

    “安陵君玩笑话了。”温阮笑道,“你来找晋亲王?”

    “本来是。”

    “……”

    “有空吗,我们聊两句?”

    “没空。”

    “抽点空。”

    “……”

    “不用太久,也不用去什么地方,那边,那边有个桥,桥下有个甜茶铺子,那里的甜茶不错,我请你喝一碗。”

    可温阮也是真的不太想跟这位安陵君独坐长谈,大家不要掏心掏肺的,容易掏出感情来。

    所以温阮面色迟疑,在想辙开溜。

    纪知遥抬了一下手,“走吧,与私事无关,我保证不会聊其他的。”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阮只好同他走到桥下。

    虽然只是街边小贩,支了个棚子就当铺面,但生意却很不错,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老板娘是个看上去年过五十的妇人,头上包着头巾,手脚麻利,笑容和善。

    纪知遥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刚坐下老板娘就跟他打招呼,“纪将军,老样子?”

    “老样子,来两碗。”纪知遥笑道。

    “好,两位稍候。”

    纪知遥看着忙忙碌碌的老板娘,笑说,“他儿子叫张勇,以前是我军中的斥候,是个精干胆大的小伙儿。”

    温阮不出声,听他说。

    “后来他去前线刺探军情,被人发现,就死了,消息送回来后,他妻子改嫁带走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和朝庭发放的恤银,留下一儿一女和他老母亲,老母亲支了个这茶棚,养家糊口,拉扯着两个孩子,所以我一得空就会过来坐坐,当是帮衬。”

    他说话间,老妇人送了满满两大碗甜茶过来,还装了一碟煮花生,一碟炒瓜子。

    “陈年旧事了,将军还提这个做什么,大勇是为国战死,为陛下殉职,光荣着呢。”老妇人笑道,“姑娘,这瓜子我自己炒的,比外面买的香,你试试?”

    “多谢。”温阮笑着答谢。

    “你们喝着啊,我去忙了,不够了自己添就是。”老妇人和和气气地说。

    温阮看着她张罗着招呼新客的身影,舀了一勺甜茶试了试,味道不错。

    她问纪知遥“安陵君既然怜她不易,为何不干脆给她银两,也省得她这般辛苦操持?”

    “给过的,她不要嘛。”纪知遥端起大茶碗海饮一口,笑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在你心目中树立起我高大伟岸的形象啊,我是想说,行伍之人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我也是。”

    “安陵君骑射一绝,岂会死于沙场?”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将军战死沙场是荣耀,死在朝堂权力倾轧之下,才叫憋屈呢。”

    “安陵君想说什么?”

    纪知遥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温阮,问“你知道,冲锋之前,将士们最喜欢喊的口号是什么吗?”

    “杀?”

    “这算一个,还有一个是,为了大襄,为了陛下。”

    温阮的眼中瞬间盈然了悲伤。

    纪知遥对温阮说“温阮,不,温姑娘,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率兵攻打的,是你温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说,那个勾心斗角地吃橘子梗,是来自网上一个段子。

    然后今天这个表情包梗,来自读者“哇哦”之前的一个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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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温阮走了, 走之前在旧痕斑驳的茶桌上放下了几点碎银当是甜茶钱。

    她始终不肯欠纪知遥任何东西, 任何人情。

    就像她走之前, 也起身对纪知遥深深行礼“安陵君,原谅温家, 不能引颈受死。”

    纪知遥看着温阮慢步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她碗里还剩了一大半的甜茶, 抬眉笑了笑,放下茶钱喊了一声“老板娘,我下回来坐啊。”

    妇人回身, 看到桌上剩下的瓜子花生和甜茶“不合那姑娘的味口呀?将军,少见你带人来我这儿呢, 那姑娘可是你的意中人?”

    纪知遥偏头想了想, 笑说“我倒是想呢,人家不乐意啊。”

    纪知遥大步离开,还是去了晋亲王府上,小坐了一会儿又回家了。

    将军府上是有女主人的,只是这个女主人既不是纪知遥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母亲, 而是他的祖母,今年七十有八,实在是位高寿的老祖宗。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祖宗眼睛不好,在早年间就不能视物了,平日就喜欢听府上丫头给她念书讲故事,打发时间。

    纪知遥回家后, 接过丫头手里的话本合起,坐在矮榻上,给老祖母捏着腿“奶奶,我去见了晋王。”

    “你说小吕子啊,他还好吗?哟,他今年也有五十好几了吧?”老祖母笑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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