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对上康熙时总归是没有以前那样诸事不防的感觉了,皇阿玛到底是皇阿玛,胤礽被皇上从小到大慢慢教导长大,从不敢小觑皇阿玛。

    康熙对待皇太子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纵容了,儿壮父老,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可避免这一点,皇帝现在已经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等再过几年,对待太子的态度如何就很难说了,不过现在多亏有了弘晋,康熙可以放心的对这个嫡孙子百般纵容、千般疼爱。

    每每看见嫡孙子憨态可掬的模样,康熙偶尔会回想起皇太子幼时的模样,都说子肖父,弘晋挺像保成的,借着这一点回忆,胤礽倒是能在康熙面前继续维持父慈子孝的画面。

    这让好些暗地里窥探着皇上和太子关系的势力心里挫败不已,他们等了这么久,总得等来太子势力被打压的时候啊。

    事情转折发生在康熙三十八年——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病逝了,不过一十多岁的年纪,福晋们进宫跟李沐提起这事时总会百般感叹。

    三福晋不解道:“娘娘,您说大嫂刚苦尽甘来,得了嫡子,转眼就撒手没了,她这是何苦?连着六七年里生五个孩子,谁能熬得过大嫂,就算我盼着给爷生儿育女,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寻常人家再渴求子嗣都不会连着生养孩子,总得让人歇歇吧,不光是大哥不将大嫂当成人看,连大嫂自个儿也不将自己当成女人看待。

    而且大嫂这嫡子是给大哥生下了,但是大哥没了嫡福晋不可能一辈子不继娶啊,就算继娶的嫡福晋家世不比大嫂的,但那也是嫡妻,在玉牒上的身份地位不比大嫂的差,将来生下的儿女也是嫡子嫡女,大嫂这不白白便宜他人吗。

    “想必大嫂早就安排好弘昱了,那毕竟是她和大哥的嫡长子,大哥不会置之不理的。”李沐不欲评价伊尔根觉罗氏的做法,这都是他们夫妇的决定,旁人再多唏嘘也无用,再者,人都没了。

    “是啊,说不定大哥今后不会求娶嫡福晋呢。”五福晋对大嫂病逝的感觉一点都不深刻,反正人都没了,她们说再多也无用,还不如盼着自己日子过得好,而且这不都是大嫂的选择吗。

    李沐不可置否,跟这些妯娌商量好各种家事杂事,连哪家高位官员后院又娶了哪门妾室都提及了,最后才目送这些妯娌离去。

    她面色稍紧张,总感觉现在的一切太过平静了,在康熙四十七年时皇帝会一废太子,在这之前,八阿哥早在朝中结党营私,与九阿哥十阿哥自称一派,而大阿哥也会趁此机会给太子落井下石,二阿哥四阿哥等人没有动作。

    而五阿哥因为在早两年的征伐噶尔丹的时候容貌有伤、加上是出身蒙古科尔沁部的皇太后抚养的缘故,已经无缘皇帝之位了,毕竟皇帝之位总不能让一个面容有瑕的皇子坐上,而且皇帝费尽心思让蒙古各部贵女不沾染大清后宫,让五阿哥上位了,万一其偏心蒙古部落就白费前两任皇帝的用心良苦了。

    谁也不能保证皇太后当初没有对五阿哥说些满蒙一家的话。

    七阿哥因为腿脚有疾,也不在皇位考虑范围内,没有一争之力。

    而排行靠后的几个阿哥现在对太子爷一点威胁都没有,等日后康熙四十七年过后,那些皇子阿哥才开始积极争储,不过那就是那时候的事了,现在着急不来。

    李沐知道现在不是他们毓庆宫感到威胁的时候,可在原定的事情发展中,太子有过因纵容底下行径悖乱的奴才而被康熙帝喝骂的事发生,让康熙帝再一次对皇太子心生不满,且在这之后才迎来皇子大封,自此大大削弱的皇太子的势力。

    但如今没有这等事情发生,皇子阿哥们顺利被封爵,能参与朝廷政务,分拨佐领到其下,皇太子地位没有原先那样影响大,皇上心思仍是在皇太子和弘晋身上,如此,李沐着实不信那些别有心思之人能有耐心一动不动,随着弘晋慢慢长成,太子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晚上时,李沐将这种事跟皇太子提及了,胤礽面容慎重,但动作还是挺放松的,他笑道:“孤知道,你不必担心。”他知道大哥失了大嫂,又见他地位稳固,自己只得了一个郡王身份而非亲王,心里面别提多急切了。

    他那大哥已经有所行动了。

    但他有妻儿在身后,哪会让老大得偿所愿。

    想到这,胤礽又将瓜尔佳氏抱在自己怀里了,自从娶了妻以后,他就经常做这种动作了,并非是心里寻求温暖,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

    毕竟他现在有妻有儿,不同于他大哥没了妻子孤家寡人的画面,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但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坦然面对皇阿玛可能对自己起了忌惮的心思、他那些兄弟或多或少都有对他这个位置心存觊觎的想法。

    他能相信的人还有瓜尔佳氏,以及他一心培养的嫡亲子嗣弘晋。

    胤礽心知,如今哪怕是有一丝可能不跟他同心之人,他都不会交予任何信任了,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唯有瓜尔佳氏是跟他并肩之人,也确确实实能给他极大助力,不会让后院出一丝差错。

    他也只放心瓜尔佳氏,他的太子妃。

    李沐任他抱着,这些日子太子爷越发喜欢回来时就抱着她,李沐知道他忙的事情多,压力也挺大的,在这种小事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李沐想了想自己身为太子妃的职责,还有这几日小李佳氏等人在自己面前哭诉的画面,勉为其难道:“太子爷也该去看看弘皙了,这些时日以来,听小李佳氏说,弘皙日日盼着太子爷过去,说弘皙已经会跑会跳了,性子活泼得很。”

    至于后院妾室隐隐约约的诉求,包括让皇太子进出后院、雨露均沾这种事,这让李沐来提,她并不乐意,毕竟她也不清楚皇太子不进出后院的缘故,虽说他们夫妻感情是挺好的,但李沐从来都没干涉过皇太子的自由,也干涉不了。

    李沐清楚自己作为太子妃瓜尔佳氏最大的心愿就是位及皇后罢了。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克制得了不二宫六院。

    让李沐接受皇太子留恋后院的可能已经挺不容易了,如果再让她劝太子爷进出后院,她再好的脾气也做不来这种事,现在能提一提一阿哥弘皙的事已经是李沐唯一能做的事了。

    毕竟太子爷进不进出后院与她无关,但是这后院庶子还是与她有关系的,弘皙长大以后还得叫她一声嫡额娘,万岁爷都还看着毓庆宫呢。

    胤礽拿着一根簪子在太子妃发丝上比划许久,漫不经心道:“弘皙有生母养母在,犯不着这样,孤前不久已经去看过他了,一个孩子日日念着阿玛,若非有人在他耳边念叨,孩子能记着什么?”

    胤礽并不打算给弘皙没有的希望,就像他大哥一样,谁也别想动摇弘晋的地位。

    “好吧,都听太子爷的。”既然太子爷不愿,李沐不会多劝,让太子爷给她插上发簪后,李沐便想拿着话本看下去了,但太子爷似是起了兴致,拉着她到梳妆台前想给她描眉。

    李沐想推他走都不行,最后只能郁闷道:“太子爷,您今日没有事要忙吗?”半天时间都留在正院这里了,数数日子,太子爷确实往返都在正院或是书房,也怪不得那些格格们在她面前哭诉了。

    “孤留下来陪陪你不行吗?”皇太子轻声道,描眉的动作轻柔无比。

    李沐也权当这位太子爷闲着没事干了,不过“爷动作还挺熟练的,莫不是经常给后院格格——”

    李沐调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太子颇具报复性的一捏——脸颊肉被重重一捏,李沐话都不成样了,“爷,快放开我!”

    胤礽又笑又气,放开手没好气道:“你说孤伺候过谁啊,从小到大也只有你让孤伺候过人。”小没良心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忍!

    李沐揉了揉自己脸颊,心里拼命告诉自己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不行,这家伙敢捏她,她也要捏回去,她当小孩时也没被大人这么对待过,太子居然敢捏她的脸,这是她的底线,忍无可忍。

    她猛地起身,对上皇太子挑眉的打量时,笑了笑,双手齐上,一左一右左右拉弓,将皇太子的脸颊肉同样扯开。

    噔时,太子爷的目光由原先的好奇,变成讶异、震惊,再到不可置信,最后才变得危险起来。

    看到他这样,李沐长舒一口气,心里一口气全出,她拍了拍手,行了,报复回来了,她心情又好了。

    殊不知太子爷看到她这样气得牙痒痒的,猛地将她横腰抱起,往寝宫里冲去了。

    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瓜尔佳氏才行!

    ……

    直郡王府,胤褆刚将发妻的丧事处置好。

    整个人颓然坐在正院里,多年夫妻感情,伊尔根觉罗氏从他还是光头阿哥时就陪伴他至今,如今他好不容易被皇阿玛封为多罗郡王,但是嫡福晋转眼就没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之间还有四女一子,往日回忆根本割舍不掉,他四个女儿在灵堂前哭得快断魂似的,儿子虽小,什么都不懂,但也跟着他那四位姐姐一起哭,一点都停不下来,可见也是知道自己没了娘,心里难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造成的,若非皇阿玛偏心太子,一心盼着太子的嫡子出生,他为了夺走皇阿玛的重视,他也不会和嫡福晋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就为了一个嫡子出生。

    如今他的嫡子出生了,太子也有嫡子了,皇阿玛心思还在太子嫡子身上,他发妻还因此没了,他这些年的努力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今后太子还牢牢坐稳储君之位,他绝对无法容忍这点,他福晋命都没了,太子还牢牢坐在储君之位上,荒唐!

    既然皇阿玛这些年还这么宠信太子,宠爱弘晋,父子间一点不和都没有,那他偏偏要让他们父子俩感情彻底碎裂,不然如何对得起他这十来年的苦苦寻求,又如何对得起他发妻的离世,他儿女还苦苦盼着额娘醒过来,凭什么太子妻儿尚在。

    自出生时就将他们牢牢压住的太子,也该下去了。

    胤褆眼神晦暗,门人前来禀告太子动静,他只道:“都按计划进行吧。”

    “是。”那门人退下了。

    ……

    康熙这几日在熬夜批改奏折时,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了,到底是年老了,不比少年时熬个几天几夜都精神奕奕了。

    自古君王寿命长者不多,他已经四十六岁了,兴许再过几年就得传位给太子了。

    念及于此,康熙心里突然涌上淡淡不满,早年时期盼太子能长成让他骄傲的继承人时的初衷散去,留下的也只是对太子年轻力壮的下意识排斥罢了。

    只是太子当储君当得极好,康熙满意太子的言行举止,也喜欢极了嫡孙弘晋的聪慧可爱,这天下终究是得从他身上传到太子身上才行,接着才是弘晋。

    康熙自持要当千古一帝,自是不会轻易对太子表示不满,只要太子一天没有失仪没有犯下逆谋大罪,他都不会动摇太子储君身份。

    只是突然有一天,当太子院所出现行迹诡异之人,这事传到万岁爷耳中,眉头一皱便让奴才将那人抓起来。

    那人大抵是慌神了,第一时间就跪下来求饶:“万岁爷,奴才不是故意的、求万岁爷宽恕。”他狠狠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发生何事了?去,将他押下去仔细打听。”康熙神色淡淡,当了那么多年皇帝,他自是不会被这人的举动给迷惑,若是真惊慌失措了,也只会将嘴紧紧闭住,一言不出。

    这人反其道而行,反而更奇怪了。

    见皇帝不上当,那太监模样的人心里真的慌了,这种事情本来谋的就是皇帝的半信半疑,被审讯出来的结果远不如皇帝当场得知让人失措。

    他更加‘慌乱’了,“皇上,求您饶过奴才,奴才不是故意动用厌胜之物的!”

    康熙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自古以来,厌胜之术这种事往往最让帝王忌惮。

    梁九功脸色大变,狠狠上前踢了他一脚,“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人还是出现在毓庆宫附近,难保不是故意而为。

    第195章

    “回、回万岁爷,这一切都是太子爷指使奴才这么做的,奴才胆子小啊,但太子爷非要让奴才将去那将这见不得人的东西给烧了,奴才实在是怕了啊。”那奴才颤颤巍巍将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拿出来。

    梁九功急忙将那东西夺来,只看了一眼便脸色急剧惊恐,“皇上,您看着——这人居心莫测!”

    只见那厌胜之物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那是用木头做的人偶,身上刻着的正是万岁爷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万岁爷的名字自是宫里人都知晓的,但这生辰八字也唯有皇帝身边人知晓,太子肯定就在其中。

    而木偶正中心插着一根刺得极深的针!

    这下子,望着这木偶,连梁九功都不免怀疑太子是不是早就动了诅咒皇上的心思,太子爷当了一十多年的储君了,怕是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了,只要皇上一倒,太子爷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康熙脸色看不出变化,他只道:“查,给朕仔细的查!”

    康熙心里存着惊疑,但他决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大的太子会动用此等手段,厌胜之术,放眼天下,哪个高位者会轻而易举动用它,就算太子有心思谋得皇位,也绝不是、更不能是动用此等上不得台面的算计谋得皇位!

    他更倾向是谁动用此等手段谋害太子,但若真是太子所为……康熙眼里闪过心痛和狠厉,他也只能无视这份父子情了。

    很快,由梁九功亲自审问,那奴才的动向都一清二楚了。

    那奴才是毓庆宫前院伺候的奴才,深得太子爷信任,只是在皇上大封诸位皇子之后,太子爷明显变得暴怒,对那些分得权力势力的皇子阿哥们怨恨不已,有一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些厌胜之物,先是将受封的皇子阿哥们都各自诅咒一遍。

    再后来,太子爷急红了眼,竟然将心思动到万岁爷身上,不光将万岁爷的生辰八字都提在木偶上,还亲自将一根针一点一点的狠狠拍打进木偶的胸口,那模样瞧着是恨不得万岁爷立马暴毙了。

    梁九功越听越胆颤心惊,这、这事要是真的,这宫里怕是要迎来一场血洗啊。

    那太监说的有声有色,好似亲眼看到这一幕的画面。

    随后太子爷命他将这东西给处置了,他当时实在害怕,当着太子爷的面将那厌胜之物给烧了,当时火起得极猛,太子爷在一旁露出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等一刻钟过去,太子爷以为那东西烧得差不多了,便让他将这残物给处理掉。

    只是老天有眼,他去将那物捡起来时,发现那东西只被烧了一部分,还能看出木偶的形状,他便将这东西捡起来,心里害怕极了,左右为难,就是不敢处置这东西,今儿狠狠心想要将这东西处置了,却一下子被万岁爷抓住了。

    那奴才凄苦地道:“万岁爷,老天开眼,才让这东西还留在人世,才让万岁爷窥得太子爷的狠毒心思,奴才是被太子爷逼迫的,还望皇上饶过奴才。”

    梁九功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个死人一样,平静无波,就凭这人知道这些事就已经活不下来了,还求饶?呵,嫌命长吗。

    “给朕将太子叫过来。”康熙喝道。

    那奴才唯恐事不够大一样,补充道:“万岁爷,太子爷唯独不敢让诅咒您的厌胜之物还保留着,但诅咒其他阿哥的厌胜之物都被他收到一处了。”

    康熙视线落在这个胆子比天还大的奴才身上,一句话都没说,但已经是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了。

    “是,万岁爷。”梁九功噔时就派人过去毓庆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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