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摸了摸肚子,时至今日,她仍盼着怀上努尔哈赤的孩子,她暗忖,有了孩子将来就有可能跟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的孩子一争汗位,才能帮叶赫部重现辉煌,脱离这水深火热的处境。

    她继续给努尔哈赤斟酒。

    努尔哈赤拿起那碗酒良久,才道:“听说那阿巴亥在代善后院格外得宠?”

    孟古哲哲笑了笑,“自然,大汗,那可是乌拉部第一美人,美人配英雄,代善贝勒可是一等一的巴图鲁,不过在妾心里,还是大汗英姿最勇,堪当女真第一巴图鲁。”

    她这话里意思很是明显,美人当配英雄,但这英雄配不配得了美人就不一定了。

    努尔哈赤眸子微眯,若是这阿巴亥不是代善的嫡福晋,他直接可命这阿巴亥服侍他,左右这乌拉部的公主是特地跟爱新觉罗氏联姻的,只是阿巴亥已经成了代善的嫡福晋,还是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不要命似的强硬向他求来的。

    想到这,努尔哈赤对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的不满更添几分,只是这正妃是他的发妻,没有这佟佳·哈哈纳扎青就没有今天的努尔哈赤,为了不让旁人看低他,努尔哈赤勉强忍下对这阿巴亥的觊觎。

    对孟古哲哲的挑拨也视若无睹了。

    孟古哲哲心里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她就不信自己老是提起这事,大汗会无动于衷,要知道他们叶赫部的第一美人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极得努尔哈赤惦记,虽说也有得此女便得天下的传言在,但不可否认的是,貌美之人最招人惦记。

    ……

    明万历四十一年,乌拉部被努尔哈赤所灭,李沐得知这个消息后,当着众人面晕过去了。

    等醒来时便是代善和几个已经长成的阿哥伫立在她面前,都是形于色的担忧,代善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李沐醒来后什么都没有说,就呆呆望着床边,不愿分心在床边的那父子五人身上。

    在明万历四十一年前,她又得了一个阿哥,仍旧被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取名,名字为多铎,多铎如今也五六岁了,看着几个兄长和阿玛急切的守在病床前,他想了想也守在额娘床前。

    李沐摸了摸多铎的头,低声道:“多铎留下来陪我吧,你们先走吧。”

    她虽说不上对乌拉部感情特别深刻,但那是她到这个世界以后的故土,一遭被灭,今后那些族人都会入旗,成为努尔哈赤统领的旗人,她确实是不快活的。

    这种不快活直接让她不想见到代善他们父子几个,当然多铎还是能留下来的,毕竟一个小孩儿不足以让她心神憔悴,念起爱新觉罗氏的种种不是。

    代善无可奈何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

    岳讬皱着眉头道:“阿玛,额娘看起来是不愿意理会我们了。”

    硕讬脾气暴躁道:“大不了我去将几个跟阿玛敌对的爱新觉罗氏给揍几顿,额娘看着应该会心情好了吧。”

    多尔衮不太开心,“为何额娘只留下多铎,不留下爷。”他比起多铎差哪里去了。

    “行了,你们几人给爷退下。”代善瞪着眼睛道,“老是在这里嚷嚷叫叫的,你们额娘教给你们的东西抛到哪里去了?”

    虽说不明白阿巴亥叫这几个儿子那些汉学作甚,还老是规矩这几个儿子的举动,但阿巴亥至少教了他们那些年,让他们会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眼下阿巴亥觉得疲累时又怎么不见这三个儿子安分起来,这几个儿子真没出息。

    代善越想越不满,三个儿子见此还是缩回脑袋退出去了。

    代善仍候在门外,他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但他挺担心阿巴亥出问题的,到底是相伴十年的妻子,这些年下来阿巴亥改变的不止是他那几个儿子的性情,连他在不知不觉中也有了更多变化。

    他身上多了一丝人情味,尽管不是李沐刻意塑造,只是李沐为了让自己习惯这里的生活而特地改造环境造成的,李沐可不想哪天代善看她不顺眼就想将她送给哪个属下或是兄弟了。

    这次乌拉部被灭,代善固然开心汗阿玛再度得胜,只是阿巴亥此刻心里必然受到重击,他出现在阿巴亥面前只会让她不欢喜。

    代善给自己寻了挺多理由的,也勉强不在意阿巴亥将他们父子都赶出去,唯独留下多铎的举动。

    尽管多铎也姓爱新觉罗氏,尽管阿巴亥此刻应该一视同仁才对,代善心里越想越气愤,对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多铎越发不满。

    他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才得来阿巴亥心情转好的消息,他也能被阿巴亥放进去。

    李沐望着这些年下来变化颇大的代善,心情仍旧是不好不坏,她问道:“贝勒爷接下来能否一直陪在我身边?乌拉部没了,我心里难受,只是为了爱新觉罗氏,有些事我承受得了,只盼着贝勒爷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乌拉部被灭了,那她一定要看着代善得到太子之位了,至少将来继承大汗位置的得是她儿子。

    从现在开始还是好好利用代善对她的好罢了。

    代善拍了拍她的手,“那是自然,爷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些年下来他大多只进阿巴亥屋里,对上阿巴亥的要求,惯来宠爱阿巴亥的他只会答应,习惯成自然了,而且,抛开他对阿巴亥的纵容,他确实是怜惜阿巴亥的。

    “那就好。”她靠在代善怀里,眸子闪动。

    平日里代善只会带着属下上战场,她刻意营造的家庭氛围终究是让代善及李佳氏生下来的两个阿哥时时惦记,而且当年她想培养代善的三个阿哥的想法并非虚情假意,代善的这三个孩子确实被她养得不错,至少骨子里不是想着除了利益就是利益,对父母兄弟之间还参杂着一丝真情。

    这些年下来,由于代善进出后院的时日不多,后院怀上孩子的妻妾更是少,到现在为止,除了她添的子嗣多铎,就是侧福晋哈达纳喇氏得的两个格格了,近一两年来,代善后院妻妾更是毫无所出。

    李沐心道,这样的贝勒爷,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人心里是有一点她的位置了,接下来乘胜追击也不错,要是不行,到时候再打算,反正她又不是没有退路。

    代善却不想更多,反正这府上哪儿让他心情不错就往哪儿去,而阿巴亥这里确实让他心情舒畅,他自然只能去阿巴亥这里。

    他握着阿巴亥的手,见阿巴亥毫无异样,心里放松下来了。

    ……

    明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终于创建后金,年号为天命,与明朝彻底对立开来。

    早在万历四十年时,努尔哈赤嫡长子的褚英就被罢免太子之位了,之后这褚英还做出更为过分之事,若非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死命护着这个儿子,褚英早就没命了,也因此这褚英的政治生涯被断送了,现在轮到作为嫡次子的代善继承皇太子之位,成为努尔哈赤的储君。

    如今掌握正红旗和镶红旗二旗、又为三大贝勒之首的代善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权势显赫了,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没有怀上皇太极的缘故,这四大贝勒也就不称为四大贝勒了,而是三大贝勒。

    不知是什么缘故,孟古哲哲现在还好好活着,有时候看向李沐的眼神还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李沐没有理会她。

    又过了两年,在明万历四十六年(天命三年),叶赫部和明朝联合起来对付努尔哈赤的后金。

    只是气势汹汹的来,却出战不利,灰溜溜的退去,甚至那叶赫部首领布扬古还向努尔哈赤求来‘降而不杀’的请求,努尔哈赤答应了他,但最后还是将他杀了,自此叶赫部也随乌拉部的脚步灭亡。

    叶赫那拉·孟古哲哲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场吐血,比起李沐当时只是晕过去的情形严重更多,她醒过来时,眼底满是仇恨,她部落被灭了,自此之后她就没有娘家了。

    她紧紧抓住被褥,身边奴才叹息道:“自侧妃晕倒之后,大汗没有亲自过来看侧妃,只派人过来让侧妃保重身子。”

    “保重身体?”

    孟古哲哲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保重身子,大汗说的那么轻易,可对她来说她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部落没有子嗣,今后她在大汗后院的位置怕是要一降再降,她要怎么活下去!

    即便大汗为了笼络叶赫部的子民会特地对她好一阵子,但等这段时日过去以后,她仍是没了依靠没有子嗣,比起原来处境更差,而且她之前想着让正妃哈哈纳扎青和大汗之间生出间隙,就是想让她的部落处境更好一点,现在这个想法也毫无用处了,她的部落没了,她能怎么办!

    不过叶赫部没了,大汗也别想太好过。

    孟古哲哲心思更沉了。

    她道:“大汗寿辰将近,大汗此次灭叶赫部定是高兴不已,妾身得好好给大汗准备一份礼才行。”

    一旁的奴才听了这话,竟平白生了几分不寒而栗,这侧妃是叶赫那拉氏,怎会觉得大汗灭了自己部落值得高兴呢,先前不是还吐过血吗。

    只是她身份卑微,不敢在孟古哲哲面前有更多表态,只得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是’。

    之后孟古哲哲更是眸子暗沉,恨恨的道:“后金当真可恨!”

    ……

    后金建国以来,灭了叶赫部确实是让努尔哈赤为之高兴自豪的一件大事。

    只是在宴会上,以往挺得他心意的孟古哲哲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下这份不满,暂且容忍那叶赫那拉·孟古哲哲心思不存,没有完全站在她丈夫这边。

    而孟古哲哲不在身边,还有诸多平日还算受宠的侧妃在身旁,正妃佟佳·哈哈纳扎青就坐在努尔哈赤右手边,笑意吟吟的给他倒酒,“大汗,妾身给您倒酒。”

    努尔哈赤‘嗯’了一声,任由正妃动作。

    他目光扫视周围的兄弟儿子,还有他们的女眷。

    最后目光仍是落在了阿巴亥身上。

    这些年以来,阿巴亥非但没有变得粗糙不可见人,还越发明丽了,仿佛岁月在她身上留不下痕迹,还多添几分余韵,她此时正被代善抱在怀里,两夫妻好似那不舍不分的鸳鸯。

    努尔哈赤拿起碗来狠狠将酒水灌下去了。

    第213章

    李沐现在看似挺自在的,但被代善抱在怀里,她如坐针毡,周围看过来的视线太多了,偏偏代善这家伙不曾低调过,还十分得意的将她揽住。

    而岳讬和硕讬这两兄弟也完全不觉得这很高调,在与其他兄弟喝酒时还会特地给代善倒酒,期间也总是问额娘要不要一块喝酒。

    李沐还恨不得将他们手中的酒给夺走,喝什么喝,这些家伙吃饱喝足后还没个正形了吧,唯有多尔衮还气定神闲,将准备过来找额娘的多铎领走,十分诚恳道:“别去打扰阿玛额娘,你忘了阿玛会生气吗。”

    多铎乖乖的点了点头,又坐下来,让兄长斟着额娘酿的果酒,他还小,只能喝这个。

    李沐看到这一幕更气了,只是她不能气,还得乖顺的坐在代善怀里低调做人,周围看过来的视线越发厉害了,三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看过来了,他是努尔哈赤第五子,为侧妃富察·衮代所出,也是手握重权之人。

    他似是有意无意道:“二哥可真是疼爱二嫂啊,这十多年如一日,不过这草原上也不见比二嫂更貌美的女人了,二哥喜爱也是应当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二嫂早些年就该成为我们几个兄弟的额娘了。”

    他说这话一点都不见外,连着身后几个兄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褚英更是一双妒恨的眼睛递过来,他这个兄弟可真是好运,占着仅在汗阿玛之下的权力,饮着最醉心的酒抱着最美的美人,这让他如何不愤恨,要知道这一切都会是他的。

    皇太子之位是他的,等汗阿玛去世后,汗阿玛的女人又会是他的,那最美的女人也该入他怀。

    这些兄弟说话时,李沐一直没有吭声,给贝勒爷喂酒,其他人说再多话都没用,她只当他们是还没有教化之人,代善自然会生气,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贝勒爷,您别生气,我更怕您会受了伤害。”

    像上次那样被鞭打的情形就没必要了,而且这人被鞭打之后回去还得让她帮忙擦药,擦完药之后最后被占便宜的还是她,李沐自觉也就是被人说几乎吃不得亏的话,当作没听见就行,若是代善在努尔哈赤宴席上生气,到时候倒霉的绝对是她!

    李沐从原身记忆里知道一件事——皇太极继妃乌拉那拉氏因经过代善以及原身大儿子府门还有大汗宫门时因没有下轿而被努尔哈赤怒骂,最后被皇太极休弃,当时这乌拉那拉氏还为皇太极生下两子一女,但还是轻易被皇太极放弃了,可见在这里女人还真是一件物品,想丢就丢。

    李沐从原身记忆里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着去了,因此她不愿意跟这些说浑话的男人对上,就怕那努尔哈赤将怒火引到她身上。

    代善听着怀中美人细软轻柔的嗓音,心里火气稍减,但随即升起的是另一种谷欠火,若非这是在寿宴上,他还不打算忍了,他盘算着,先放过阿巴亥,等回去再收拾她,当然,他那些兄弟就没必要放过了,明儿找个机会好好将他们收拾一顿。

    代善早就不是十多年前还跟他兄长打架的人了,在努尔哈赤众多儿子侄子当中,他权势最大,现在也不过是顾及汗阿玛的脸面才将这怒火忍了下去。

    不过阿巴亥性子这样善解人意,今儿还真是难为她了。

    相处多年,代善还是明白阿巴亥的心性的,好似萨日朗花,热烈而纯粹,他必须要好好护着这朵花,不然让旁人摘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他在仔细安抚了阿巴亥后,眼神锐利的扫向他那几个兄弟。

    莽古尔泰被他这么一看,总算不再说话了,哼,不过是个女人,代善还真被一个女人给迷惑住了,一点出息都没有。

    不远处一直望着这一幕的侧福晋哈达纳喇氏差点没被气得七窍生烟,又是这样,这十多年里,阿巴亥自从嫁给贝勒爷后就独占贝勒爷,贝勒爷连去她屋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然她这些年下来如何只得了两个格格,她这还算好的,后院其他侧福晋这十多年更是毫无所出。

    像贝勒爷这样大权在握之人,子嗣仅仅是三个女人所出的,这传出去指不定得让多少人笑话了,可偏偏贝勒爷还一点都不在意,将那个女人宠爱之极,那样貌美的女人怎么就落在了贝勒爷手上,还成为了贝勒爷嫡福晋,有阿巴亥在,其他女人又如何被贝勒爷看中。

    这些年下来,饶是侧福晋哈达纳喇氏不愿承认,那嫡福晋阿巴亥照旧给贝勒爷添了两个阿哥,比起早逝的嫡福晋李佳氏分毫不差,还从她手中夺走了当时养在她身下的岳讬和硕讬这两个阿哥,让这两个阿哥只认她为额娘,这多招人妒恨。

    若非报复的机会来了,呵,哈达纳喇氏心想,贝勒爷后院的那些侧福晋和她应该忍不下去了吧,阿巴亥有那么多个阿哥傍身,又有贝勒爷的宠爱,是想将她们这些妻妾逼的没有活路了,而她现在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将阿巴亥扳倒了。

    她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看着阿巴亥被爷抱着不放手,看着那四个阿哥几乎都围在阿巴亥身边,她心里暴戾更甚。

    她和同为侧福晋的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对视一眼,低声命人将手中的酒壶送到贝勒爷身边,说这是特地献给贝勒爷和嫡福晋的酒。

    有时候,她们并不怕明目张胆的算计,最怕是她们明目张胆的算计过后没人替她们兜底,不然这些年以来她们不知有多少对付阿巴亥的手段了,但这次有叶赫那拉·孟古哲哲在身后,什么事都好说了,毕竟那可是大汗的女人,大汗的女人都敢吩咐她们这样了,她们有何不敢。

    奴才很快就到了贝勒爷身边,哈达纳喇氏安心的看着大汗喝下那酒,也看着阿巴亥喝下那酒,不多一会儿,两人脸上脖颈出略微渗出绯红,偏生这两人都不知道,哈达纳喇氏嘴角的笑越发上扬了。

    李沐本来没多想的,但她在拿到那酒的第一瞬间就被那酒的味道给吸引了,代善府上的酒她基本上都尝过了,她非常能笃定,没有这样散发这种气味的酒水,那气味不明显,但她五感通透,自是能感觉出旁人感觉不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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