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管家正色吩咐:“尽快收集那些小玩意,再打听打听刚刚木头架子的情况,定要在老爷到县城之前办完。”

    一直跟在马车旁的小厮应道:“是。”

    金瑎飞快跑进学堂,进了门之后,反而慢下来。

    他悄悄地跟在顾璋两人后面,透亮的眼眸黏在自行车上,眼巴巴地瞧着,还竖起耳朵,想听听看,有没有地方可以买到,或者怎么做出来的这玩意。

    虎头正兴奋道:“真的好快,比咱们用牛车过来还快。”

    顾璋甩了甩手,觉得握得有点酸:“牛车太大了,自然没有这个轻巧。”

    虎头使劲儿点点头:“我也觉得轻巧,以后我们就都用这个来上下学吧?我还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学堂一口气骑回村里!”

    顾璋:“……”

    一口气骑二十里?

    理论上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一想到这段路,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他还是好好挣钱,早日买匹马、然后再配个马车比较舒服。

    “我还是不了。”

    虎头有些失落:“那就剩我一个人骑了。”

    顾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咱们不是每日都要在县城骑吗?两趟都陪你。”

    虎头这下高兴了,还没开始上课,就已经期盼下午散学。

    两人就这么风风火火、高调无比地骑了两天。

    整个县城都被吊起了胃口。

    原来的玩具传过来,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能自己做,孩子也高兴。

    可偏偏这自行车,竟连风头最胜的木匠家孩子都没能拿出来,还整天哭闹着要。

    “我就要,我就要!”

    “咱家这么多木头,爷爷你最好了,给我做一个吧!我也想玩。”

    木匠:“……”

    是他不想做吗?

    他明明自己也很心动!

    可这不是做失败了吗?

    不仅熬了一整晚,还废了不少上好的料子。

    现下讲究多子多福,谁家没几个小孩子?即使自家没有,邻居家也必然有。

    孩童的哭闹哀求,成了最好的自来水宣传。

    仅仅两天时间,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头都要炸了,就想赶紧弄一辆那个什么会自己跑的车来。

    家长纷纷头疼的领着孩子,去杂货铺、木匠铺各种铺子问:“掌柜,你这儿有那个能跑人的木架吗?”

    “小二,你们赶紧去打听啊,那人坐下去可以自己跑的玩意是什么?再买不到,臭小子嗓子都要哭哑了。”

    县城中,几乎每家相关的铺子,每天都要被问这样的话不知道多少回。

    金傅的马车刚进县城,就观察到沿路的这一幕。

    他正色道:“他们都是在问你传信过来的那东西?”

    管家应道:“是。属下刚到县城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里孩童手里玩具颇有新意,实为不俗,都整理好了在府上等您来瞧瞧。”

    金傅摊开列出的足足小半本的玩具画册,一页页端详:“这竟都是一个孩童想出来的?”

    “传言这些玩具,还有不少游戏,都是一个叫小石头的孩子传开的,属下查探过,这小石头名为顾璋。”管家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金傅闻言立马抬头:“就是燕庶老这次要收的弟子,也是皇上赐‘才智英敏’匾额的那个孩子?”

    “确为一人。”

    金傅感慨:“那便不奇怪了。能做出龙骨车的人,再做出这些小玩意也不稀奇。”

    他金家主家承大型木雕营生,宫殿、游园、大户人家的院子,桩桩件件都离不开木头。

    将一颗颗雄壮的树木,变成房屋脊梁、变成精美绝伦的雕梁画栋。

    即使他自认金家有宣朝最优秀的一批木匠,但还是忍不住对龙骨车之巧思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金傅将玩具画册合上,递给管家,他想想一路所见,笑道:“咱们苦苦寻找的新行道,没想到你一下在县城发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翌日,大吉。

    燕府开设宴席,广邀宾朋。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第一进院是多福堂,是宽阔的穿堂客厅,一旁的次厅可用来日常接待客人。

    第二进院子是分隔前后的垂花门,垂花门之后,有厢房、游廊、正房,第三进则是家中老人和女眷所住。

    虽不奢华,但却处处都显得宽敞大气。

    顾璋如今,就在第二进院子里。

    侍女捧着衣物进来放下:“您可在此更衣,老爷吩咐了,日后这间房便是您休息之所,若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与下人说,会按照您的喜好布置。”

    “需要奴婢服侍您更衣吗?”

    顾璋耳根唰的一下红了,连忙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又不是四肢瘫痪,怎么还能让人帮忙穿衣服?

    顾璋将她们都撵了出去,将门仔细关上。

    门被关上后,婢女们都忍不住掩唇轻笑。

    后院很安静。

    前院却慢慢热闹起来。

    门口唱帖的声音都没断过。

    受邀而来的宾客送过祝礼,和燕老寒暄两句过后,便和相熟之人交谈起来。

    “金兄你竟也来了?从府城回来,路程可不近。”

    金傅笑道:“燕庶老相邀,岂有不来之理?”

    “也不知燕老要收的弟子到底是何模样?竟能得了燕庶老的青睐。”

    金傅端着茶杯,意味深长道:“据我所知,可是个奇人。”

    “竟然还能得金兄你如此评价,我等会可要好好瞧瞧,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金傅看看庭院中的人,暗暗为这场拜师宴所邀之人感到惊叹。

    除了京城里着实路途遥远,恐怕能来的,都被燕老邀请来了。

    院子里不少人,也都在好奇。

    “这是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也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得了燕老垂青。”

    “我打听过了,才刚刚进学,若说天赋,背书快些,但是京城中也不乏这样天资的孩子,不过前几月,做了个农具,皇上赐了块匾额。”

    聊着聊着,大家就更好奇了。

    “吉时已到——”

    顾璋身着冰蓝色书生长袍、上好的料子垂感十足,一条云白色祥云纹腰带系在腰间。

    乌眸清澈透亮,不惧不慌,步伐沉稳镇定。

    当真看不出一点瑟缩,面对这样的场面也镇定自如,倒真像个从小历练的世家小公子。

    顾璋走到堂前。

    燕先梅早已正坐在主座上。

    面前是一个厚实软和的蒲团。

    顾璋跪在蒲团上,双手奉茶:“敬师父茶。”

    燕老接过茶盏,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眉梢间都是喜悦。

    他从旁拿出一方上好的乌墨砚台:“这砚台乃先皇所赐,如今为师便赠予你,愿你如这砚台一般端方质朴、和润坚韧。”

    观礼之人见那砚台,心中更为惊叹。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先皇在燕老功成回京之时所赐,代表了燕老最辉煌的时刻。

    更别说砚台有池、有山,本身就寓意深远,常有“指日高升”“鱼龙变化”“镇宅挡煞”之意。

    跟随燕老多年,这福砚想必也染了极为旺人的风水运道。

    如今就这样直接送给了顾璋。

    受邀观礼之人眼神对碰,心中将燕老对这个新弟子的重视又加了几分。

    原本还有人觉得,燕老可能是顺应陛下的意思,对这小儿照拂一番。

    但看完拜师礼后,便没人这么想了,反而心中愈发好奇,此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顾璋行完拜师礼。

    燕老就带着他,去见了一圈好友。

    “这是且露书院的院长,你可以叫他赵伯伯。”

    “这是……”

    顾璋跟在燕老身边,笑着叫人,认了一群叔叔伯伯,还收了一大堆见面礼。

    忙了一整天。

    宾客这才散去。

    顾璋也回到那间屋子梳洗,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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