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个样子,顾璋吃了一个枣,把枣核吐在手心的帕子上,笑问:“这么激动?”

    宗乡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这会儿是藏不住的崇拜:“这可是一百万两啊,您是不是要做您之前说的森林带?”

    他边说,还边用手给顾璋摇了摇躺椅,不让顾大人自己使一分劲儿!

    顾璋懒散地躺在摇椅里:“没错,如果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增产两到三倍。”

    屁股刚刚坐稳的辛少昌,这会儿一下弹起来,两到三倍!

    他心中震荡不已,还不由自主想起宗乡前些天的劝说。

    若能跟着顾大人做事,他苦愁这么多年的政绩,不就自然有了吗?

    到时候顾知府升官,他指不定也能动一动!

    他已经在边关蹉跎了这么多年了,此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心中震荡出滔天的喜意,面上都不住带出些来,辛少昌对着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少年,还是有些别扭,有些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我愿为您的宏图伟业添一份力。”

    顾璋:?

    他对上辛少昌的视线,调侃道:“哦,我记得某人说,刚赤府五行缺金,挣不来钱财?”

    辛少昌:……那不是他受挫多了,这才觉得此前说的都是妄想吗?

    “其实我不懂周易、卦象,占卜之术,都是瞎说的。”辛少昌忆往昔,他最开始念叨这些,不过是为了弥补失败的失落,后来慢慢接受现实了,就开始用这些搪塞推诿,竟已经成了习惯。

    “你竟然不懂?”顾璋惊讶,他觉得自己思路被打开了。

    学到了啊!

    玄学,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妥妥地摸鱼神器。

    要是有事不想干,占一卦,说这事克他,或者说这事天注定就是办不成。

    要是累了想休息,就说今日不宜出门,有血光之灾。

    反正不管什么事,都能往玄学上凑!

    辛少昌居然是用这一套来摸鱼!!!

    顾璋忽然觉得看他更不顺眼了。

    他想想自己好像也忙了一阵,他这个上峰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休息下了?

    顾璋躺着给人画大饼:“那你先和宗乡负责整理一份四个县城附近村落的简略地标,风向,周围农耕区块和地形来。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候增产肯定有你一功。”

    “多谢顾大人!”辛少昌声音有些哽咽和激动,顾大人不计前嫌,还肯给他机会。

    顾璋给大饼加料:“刚赤府县令中就你没贪腐,也足以见你心志坚定,清正廉洁。”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岩武城油水太少,又在薛将军眼皮子底下,所以才没贪呢?不过夸一句而已,不费事的!

    辛少昌感动得眼泪汪汪,顾大人懂他!

    在场众人,心中都不由激动又兴奋,有这样的上峰,夫复何求啊!

    纷纷斗志满满,恨不得马上行动起来,让刚赤府日新月异!

    第107章 新刊

    北骁卫经历了好一通折腾。

    每天都觉得身上这里酸、那里痛, 甚至有时候酸疼得不得不以怪异的姿势走路,但是时间过去不久,他们就发现, 好像身体确实有了些轻微的变化。

    譬如在原来许多操练项目上,表现都更好了,身体好像比原来更好掌控了,连久久不曾提高的骑射技术,竟然都突飞猛进,感觉能与最擅长骑射的匈奴精兵, 一较高下!

    这效果一下就让人来精神了,同样是哼哧哼哧操练, 谁不想多练练有效果的?

    于是乎,受害者的范围, 突然自发地扩大了, 有的是看到效果, 心痒痒想自己试试,有的是在口口相传中,跃跃欲试地给自己加练起来。

    没多久, 就感觉到身体细微处的变化。

    不管是练了全套的北骁卫,还是自己乐颠颠跑上来练的兵卒, 对这些变化都感觉又惊又喜!

    虽然累了点,苦了点, 让人忍不住骂人了点,但是有效果啊!!

    怎么能只有自己受苦呢?于是掉进坑中,还愉快躺平的兵卒们, 纷纷给亲朋好友安利坑底好,坑底妙, 坑底的世界呱呱叫。

    口口相传后,一时间尚武的演武场里,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场地,尤其是每天拿着弹弓、木剑玩来玩去的小孩们,用捡来的垃圾,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搞了玩乐+训练二合一乐园,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睁眼后跑到街巷,吼一嗓子,便能邀来一群小伙伴,风风火火冲出去玩耍操练。

    这番变化,自然也落在薛将军眼中。

    薛府。

    薛见雷手中拿着顾璋给的那本册子翻阅,在亲自训练过后,才更能察觉到其中精妙,他感慨:“还是父亲有远见,安排瑶光多接触些军营事务,果真有收获。”

    薛阳朔今天难得也在。他官职低,不能自由出入军营,和许多兵卒一样,每个月有两次离营的假,薛将军可不会因为他的身份,为他破例,薛阳朔在军营里,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没有丝毫特权的。

    他捧着茶杯,满脸笑容道:“那当然,瑶光打小就聪明,咱辎重营的战车,在峡关冲锋用的改装自行车,那可都是他儿时的主意了!”

    薛阳朔想到最近看到的好戏,有些促狭的看着薛见雷:“大哥,听说你最近日子有些凄惨啊,不仅找管家拿了跌打损伤的药油,还变成了‘柔弱文官’的手下败将。”

    薛见雷:“……”

    他反手磕了一下薛阳朔的额头,力道之大,直接给人额头上弹红了一片:“明儿让你也试试加训的滋味。”

    薛阳朔痛呼一声,捂住额头就去找薛将军,控诉:“爹!”

    多年未见,性子又热烈可喜的小儿子,薛将军心中自然是疼爱的,眼神示意薛见雷,都三十的人了稳重些。

    薛见雷对上他爹的视线,不免嘀咕:“我就不信那小子看不出这些都是父亲您的主意,怎么就光坑我一人?”他可不觉得顾瑶光是尊老爱幼的性格,敬重父亲年纪大。

    薛阳朔举手:“我知道,我知道!”

    “顾瑶光心里有数的,他估计是担心扰乱了爹的心神,会让边关有危险。”薛阳朔十分自信地分析道,“别看瑶光玩得肆意,其实该坑谁,什么最适合,都是想好的,在京城就这样!”

    薛将军眼神眯起:“你是说,顾瑶光觉得边关可能不稳?”

    薛阳朔声音戛然而止,欢喜的面色带上点愕然,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以己度人罢了,他也爱玩,可绝不会影响人做事,更不会害人。

    他磕绊道:“可,可是边关不是已经平稳好些年了吗?”

    薛将军想到匈奴今年有些不正常的异动,脑中思绪翻涌,没有回答薛阳朔的问题。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边关战局,亦是如此,自古以来草原游牧民族就觊觎中原肥沃田地,平稳了这些年,也许又要有异动了?

    顾璋好好翰林学士不当,忽然请命来刚赤府当知府,这个让许多人困扰的问题,倒是有了个全新的解释思路。

    会不会是他猜到边关不稳?

    薛将军心中百转千回,决定多往匈奴那边派几个探子,嘴里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京城那边回信了,打造提取酒之精华的器皿已经制作完成,荆医官那边如何了?”

    薛见雷皱眉:“听说在单独的小隔间里,弄了一堆发霉的东西,说是研究瑶光那小子提的一种药。”

    这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发霉的吃食,吃了会闹肚子,甚至会死人的,竟然能做成要往伤口上用的药?

    薛阳朔神色也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犹豫道:“可,他是顾瑶光。”

    就这三个字,似乎就代表没什么不可能的,薛阳朔顿了顿:“也许……是以毒攻毒?”

    难道和匈奴的脏东西,比比谁更脏吗?

    父子三人针对边关最近的大事,聊了许多,再回头一看,总结一下:顾璋,走到哪里热闹到哪里,走到哪里祸祸到哪里,桩桩件件都和他有关系。

    日日枯燥无奇的边关,竟如注入了活水一般,隔几天就有新鲜喜悦的热闹事。

    不仅热闹,还有大用处!

    薛见雷肃眉:“这小子给军营带来不少好处,可好些对他在文官一路上的晋升没什么帮助,譬如这个训练的册子,神药,还有不能外露的千里眼……”虽然有些折腾了些,但是真的有大用!

    甚至细细数来,还有些吃惊,怎么才来不久的功夫,竟然有这么多事可以说?

    薛将军想了想,安排道:“除了千里眼,你给《大宣第一日报》人物篇,写篇文章,至于内容分寸,见雷你自己把握。”

    有功必赏,有错必罚,这是薛将军奉行多年的治军原则之一,他可不能让少年一片心意和付出,最后只在边关有个好名声,得不到本应有的功劳和奖励。

    薛见雷自幼文武双全,还做过明盛帝伴读,写篇文章的功底还是有的,更别说他此时只要想起顾璋,心中情绪就极为充沛,甚至要溢出胸膛。

    一想到顾璋,就才思泉涌!

    结果一个没注意,因为“感情”太充沛,最后好像有点写歪了。

    表面上:【赞一赞顾知府在边关贡献极大的二三事】

    实际上:【论顾小璋的365种使用办法(不得不防坑人版)】

    把文章写完后,薛见雷越看越满意,甚至有些期待登报后,顾璋会是什么反应。

    他面色正直又严肃地送去给薛将军审阅。

    薛将军:“……”

    幸好十八岁的顾璋,遇上的不是当年十八岁的见雷,要不边关可就不得安宁,天天火星直冒了。

    这份稿件才送出去不久。岩武城就出了个天大的爆炸消息——三位县令为刚赤府增产的百年大计,合资共出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

    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

    顾大人在府衙门口,公开张贴告示,说当增产计划如期完成后,刚赤府粮食产量能达到如今的2-3倍!

    刚赤府上下,一片哗然。

    连一百万两都顾不上了,毕竟不管是军费,还是衙门的钱,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但是粮食增产这么多,可是实打实的!

    “咱们的地,真的能种出那么高产的粮食来吗?”

    “是原来的2-3倍,还是今年增产后的2-3倍?”

    “不管是哪个,都很厉害了!”

    “三位县令怎么这么大方?这可是天大的一笔钱。”

    “嘘,就前些天,被顾大人请来,然后个个都白着脸,被人扶出衙门,搀上马车的事?想想就不简单。”

    有些了解的人,几乎一听就猜到了里头肯定另有隐情,虽然不至于像消息灵通的官员一样知晓内幕,但是隐隐也能透过账本这些事,猜到点什么。

    性子单纯憨厚的人就不这么想了,他们笑容很大:“顾大人可真有本事,能让三位县令都愿意为他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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