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明白一点,那就是,当一件事你根本不在意的时候,那就没有人能够撼动你。

    况且传出去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谁年少的时候没有个梦中人?

    张悦那么舔贺堂日子都过的逍遥自在,她不过多了个莫须有的对象罢了,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她这番冷静做派落入苏卫清眼里,却觉得她在故作坚强。

    肯定是早就经受过流言蜚语的洗礼,所以才对这种事无所谓了,苏卫清之前只觉得黎善长得好看,接触后又觉得她性格温柔且坚定,做事目标很清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对黎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机械厂的孩子,却不想在机械厂上班,反倒一心考药厂,他虽然自己过日子懒懒散散的,却喜欢有坚定目标的人。

    所以才越相处越喜欢。

    如今又多了个动力,那就是去了解她的经历。

    但他没有私下里去调查,而是选择直接询问本人。

    “我们走走吧。”

    “嗯。”黎善点头。

    两个人下了站台,便沿着路边人行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苏卫清手插在衣兜里,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询问。

    倒是黎善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苏卫清这才不好意思的表示:“刚刚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继母。”

    黎善就知道苏卫清打算问这个,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继母坑婚’的事都快上三厂热搜榜了,而且她刚刚也利用了他,说清楚是应该的,至于说开后苏卫清还愿不愿意搭理她,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她既没有隐瞒过去的懦弱,也没太夸大如今的强势。

    口气平淡的将过往说出。

    苏卫清的神情不停在变,有气愤也有心疼,唯独没有黎善以为的不喜。

    不知为何黎善松了口气。

    可能因为苏卫清是她回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吧。

    说完后,黎善再次跟苏卫清道歉:“因为她总想算计我的婚事,我就擅自拿你做挡箭牌,想叫她看看,我并不是只能配得上残疾或者鳏夫,现在想想着实有点不应当。”

    “我不是说了么?我不介意的。”

    苏卫清见不得黎善总跟自己道歉,便想着活跃一下气氛:“再说你能看得上也是我的荣幸,至少我长得还算拿得出手吧。”

    黎善直接被他逗乐了。

    之前沉闷的气氛一下子轻快起来,更叫苏卫清开心的是,他能感觉到,黎善之前对他还有些防备,此时那点儿防备都没了。

    这叫苏卫清的心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

    黎善也觉得苏卫清是个好人,不停的在心底感叹,还是这个年代的人淳朴。

    话说清楚了,也道歉了,黎善便准备回机械厂。

    眼看着又到了一个站台,黎善站住脚:“你在这里上车吧,我走路回去就好。”

    “不行。”

    苏卫清一口拒绝,还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我看那个女人不像个死心的样子,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到时候我直接在机械厂门口的站台坐车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况且还有一站路呢,要不我们还是坐车?”

    黎善也没想到,只是说说话,两个人居然傻乎乎的走了一站路。

    “一起走回去吧,今天阳光正好,也没多少风,正好动一动暖身子。”苏卫清说着便蹦跶了两下,一站路而已,从上车到下车,顶多几分钟就到了,还是走路好,两个人能说好长时间话呢。

    苏卫清想方设法的跟黎善多相处会儿。

    黎善不知苏卫清的险恶用心,只想着她有月卡,苏卫清却没有,上了车还有买票,只一站路的话确实没什么必要,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调转方向,原路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话题就轻松多了,来的时候黎善将自己的故事讲了一遍,回去就轮到苏卫清讲自家的八卦了,苏卫清不愧是能发表文章的笔杆子,讲起自家的故事时也是妙趣横生。

    尤其讲到罗玉秀同志:“我妈这个人心不坏,就是嘴坏,偏偏在厂里还是做调解工作的,人家婆媳吵架,她去调解,结果把人家婆媳俩都损了一顿,搞到最后人家婆媳亲如一家,联合起来斗我妈,我爸就骂我妈,说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就不该做调解工作,人家吵完了,屁股一拍,又亲如母女了,她倒是成恶人了,我妈就回‘古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就问那对婆媳有没有和好吧。”

    黎善:“……”

    这罗同志处理家庭纠纷还挺有一手的嘛。

    虽然最后自己做了恶人。

    “我其实怀疑我妈是故意的。”苏卫清突然歪过头,声音极小,话也说的不大清楚。

    黎善扭头,就看见苏卫清的嘴微张,嘴唇未动,声音却不间断的出来,眼神十分警惕四周,顿时有些无语,搞的跟地下党接头是的,他们只是在说八卦好么?

    但还是下意识地做了捧哏:“怎么说?”

    “你看啊,我妈要是过去摆事实讲道理,人家婆媳俩谁愿意听?”

    “那肯定不愿意听,之所以能吵得起来,那肯定都认为自己有理。”

    苏卫清立刻给了黎善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谈兴更足:“是啊,站在老婆婆的位置说儿媳不好,儿媳得恨你,站在儿媳的角度说婆婆不好,人婆婆也得恨你,反正不管怎么办,都会被人恨,那还不如拉足了仇恨,叫人家婆媳俩一起恨呢。”

    “婆媳虽然恨我妈,但家里的男人们却得感谢了,毕竟男人苦啊,夹在婆婆和媳妇之间,帮谁都不好,我妈这一掺和,人家家庭和谐了,男人日子安逸了,可不得在心底感谢我妈。”

    男人日子一安逸,在工作上就不容易犯错误,他爸这个管生产的副厂长日子就安心,不容易犯错误,领导们也更看重。

    要么说罗玉秀同志能干呢,这种化短处为长处的能力,其他人压根没有啊。

    人家也不是傻子,回去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到现在还都以为罗玉秀同志刀子嘴豆腐心,没人知道她压根就是单纯嘴巴坏,啥事儿到她嘴里,那都会化为利刃,扎伤人心。

    至少苏卫清就被扎的不轻。

    “罗伯母真是‘舍己为公’。”黎善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嘛,我妈还去参加过三八红旗手的竞选,可惜没选上。”苏卫清满是遗憾的摇头,至于为什么没选上?可不就是因为‘仇人’太多了嘛。

    两个人光‘罗玉秀同志光荣二三事’就聊了一站路。

    一直到机械厂门口还站着聊了好一会儿,苏卫清的语言诙谐,逗的黎善不停笑。

    以至于听到熟悉的咳嗽声时,黎善还以为听错了。

    “咳咳咳——”

    见前头那两个小男女无视自己,张逐日心酸的又加大了声音咳嗽两声。

    这一次,终于惊动了那俩人。

    黎善回头就看见自家大舅黑着一张脸,正目光不善地瞪着苏卫清,偶尔飞向黎善的眼刀子里也充满了警告意味,他今天刚好因为厂里的事去了矿场一趟,半道上想起来黎善最近复习辛苦了,就歪了一趟供销社,看有没有麦乳精卖,供销社距离机械厂不远,他懒得坐车,慢悠悠地拎着东西就走回来了。

    结果半道上就看见辛苦复习的外甥女正跟一个小白脸说话。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神情自然,气氛和谐,压根没发现背后有个人不远不近的跟了他们一路。

    张逐日更气了!

    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是不是忙昏头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臭小子,满心满眼的想要拐带他听话懂事的外甥女。

    以前多愁善感的外甥女他担心被人骗,现在温柔内敛的外甥女他还是担心被人骗。

    总之……

    虽然他只有三个儿子,却操着老岳父的心。

    “大舅。”黎善带着苏卫清走到张逐日跟前。

    “嗯。”

    张逐日这一声简直是从肚子里闷出来的,可见其心情之糟糕,尤其那眼神,不停的往苏卫清身上瞟,意思相当明显,就是让黎善赶紧介绍。

    苏卫清这会儿也老实了,在张逐日意思明显的眼神下,又红了耳根,还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

    霎时间从刚刚那神采飞扬花孔雀变回了纯情善良老实人。

    “不介绍一下?”张逐日语气有些怪,仔细听还有些咬牙切齿。

    苏卫清赶紧上前一步自我介绍:“大舅你好,我叫苏卫清,是黎善同志的朋友。”由于过于紧张,还左脚绊右脚,差点没摔了,幸亏他平衡能力不错,稳住了。

    也就是这一摔,没能叫张逐日喊出:“什么大舅,你喊谁大舅,谁是你大舅”这样的话来,而是伸手一把扶住苏卫清,生怕这孩子直接摔破了脸。

    苏卫清这下子是真·脸红透了。

    大冬天的,张逐日甚至能看到苏卫清头顶冒烟,显然头顶冒了汗,苏卫清这会儿的模样,像极了毛脚女婿头一回见老丈人,紧张中透着尴尬。

    黎善直接被逗笑了。

    这段日子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苏卫清本质上还是个爱玩爱闹的年轻人,虽然也确实爱脸红,但他一点儿都不内向,相反,他一直都是热忱的,两个人的友谊,也是苏卫清主动居多。

    张逐日瞪了黎善一眼,笑笑笑,也不知道来缓解一下尴尬。

    黎善这才收住笑意,给张逐日介绍道:“他叫苏卫清,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打算去考药厂,最近我们一直交换复习资料,互相学习。”

    “上次我写的那张卷子,也是他帮忙找的。”

    张逐日愣了一下,回头打量了苏卫清一番,这小子确实文质彬彬,人模人样的,要是也能考进药厂去上班,以后黎善在药厂里也有人照应着了。

    这么一想,张逐日的冷脸摆不起来了。

    “那也没必要傻站在门口,不冷么?”

    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看见黎善跟个小伙子在门口聊天了。

    张逐日顿时更加头疼。

    他的外甥女本来就差点被童玲那女人坑了,要是再经历流言蜚语,这心里还能受得了么?

    于是邀请道:“先回家。”

    “下次吧,他要走了。”

    黎善轻咳一声,扯开话题,刚巧一趟车过来了,她赶紧推了推变得木讷的苏卫清:“你的车来了,快上车回家吧。”

    苏卫清不想走。

    他不仅不想走,还想登门入户,顺势进入黎善大舅的视线里,但他也不想惹黎善生气,于是只能期期艾艾的上了车,隔着车窗玻璃,他还一会儿看看黎善,一会儿看看张逐日。

    张逐日瞧了只觉得辣眼睛。

    那眼神怎么就那么像怨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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