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一派观点认为,其实中医最早的典籍《黄帝内经》,所反映出来的解剖知识是和西方的《希波克拉底文集》不相上下的,提出了肺腑经络之间的关系。】

    路小柒摘取了《黄帝内经》中的几段内容,做成古风文字的形式展示在视频里。

    言语悠悠,配上古琴的bgm,禅意自生。

    但是讲的,却是和解剖相关的东西——

    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

    “十二经之多血少气,与其少血多气,与其皆多血气,与其皆少血气,皆有大数。”

    【这十二经就是十二条大血管,作者认为有的含血多,有的含气多。我不相信没有经过解剖,古人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虽为提点,但兼任了很多次仵作,也曾经接触过解剖学的宋慈正坐在赶回家的马车上。

    马车掀开了窗户,可以看到天幕全景。

    看到这里的时候,宋慈吩咐马车停下,一个人待在马车上,正好更清静,可以好好看仔细看。

    他曾经解剖过一些尸体,但都只是局部和表面,并没有像仙画里西方那些医生那样……疯狂大胆。不过,他们提出来的这些理论倒是对以后的查案会有帮助。

    听到仙画提到《黄帝内经》,宋慈点了点头。

    它里面都已经直接说“其死可解剖视之”了!那肯定是解剖了!但之后的医学典籍中,的确没有像《黄帝内经》里那样再细细描述脏腑关系的内容了。

    说起来,现在的大夫们既然迷信权威,为什么却又不继承《黄帝内经》里实际下手解剖的精神了呢?

    真是矛盾啊。

    宋慈想起那些同僚同窗们之前对自己隐隐的嘲讽,想了想自己程朱理学传人的身份,自嘲的笑了笑。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矛盾的人呢?

    ……

    【但中医为何一直没有发展起来解剖学,同样是因为对于权威的迷信。】

    【一方面呢,是医者们过于推崇《伤寒杂病论》等古籍,以至于中医形成了一个抽象的哲学的体系,就直接将唯物的解剖学排斥在外了。】

    【之前说了,《伤寒杂病论》里面有很重要的部分是关

    于思辨的,还有很多内容是很形而上的。这可能和张仲景本身是文人,是儒生有关系,他将自己的哲学体系融入到了其中,于是我们就能看到这里面有着大量的关于“通行全身、周流不息的经脉”,和“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之类的描写。】

    【就有那么一点玄学,很抽象,只能通过想象去推导脏腑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后期,范仲淹那句不为良相就为良医的话说出来之后,很多儒生文人们纷纷去学医,虽然也客观的促进了医生这个群体素质的提升,但也让中医学里这种“抽象的形而上”的氛围更浓了。】

    【说实话,那会儿的医学典籍,没点哲学基础是真的看不懂的。】卡通小人又出来了。

    这次,它的眼睛直接成了两盘不停的在转动的蚊香,脑袋也晃来晃去。像极了在课堂上听夫子讲学然后发现听不懂的自己。天幕前的一众百姓尤其是有相同经历的人顿时就产生了共鸣。

    有跟着师父苦学的药堂弟子流下了一泡热泪:“这不就是我吗?!师父讲的东西真的是很难啊,真的是听不懂啊!为什么别人就那么聪明,而我却如此愚笨?!

    学医真的好难啊!!!

    也有不屑于和读书人尤其是酸腐文人们交往的人嗤笑道:“这群文人是这样的,七拐八弯,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直接扩大了打击范围。

    也有年轻人和孩童甚至是一些画家觉得仙画里的小人实在可爱,虽然线条粗陋,但是每一次传达出来的情绪都很精准,而且诙谐有趣。

    有人甚至打算尝试一下在自己的画里面融入一些类似的风格。而被点名的张仲景和后世的一些“儒医”们眉头紧锁,心思甚重。张仲景却不是因为后世女子对自己医书的质疑。

    相反,他自己通读医书,知道若是对之前的医书全盘接受,没有丝毫自己的观点,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而他写的医书,代表的就是他自己的思想。

    若是年轻的时候,他可能会觉得恼羞成怒或者是气愤,但现在他却很淡然。

    经历了这么些年的诊病经历,张仲景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道”!

    这是他的道。

    学他者生,像他者亡。

    他只是为后世中医学的发展感到担忧和惋惜。

    不过,张仲

    景对于仙画中提到的那些现代医学里的理论却颇为好奇,并且恨不得现在就验证一番,看看能不能运用到自己的“医道”里面去。

    … …

    【还是那句话,《黄帝内经》、 《伤寒杂病论》本来没什么问题,后者就是张仲景本人的一些经验心得,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后世将其奉为圭臬,完全没有想过在医学一道上或许还有其他的研究路径和研究方向,这就有些不对了。】

    【这同样是对于权威的迷信。】

    【他们觉着,《黄帝内经》都写了人体是这样的,《伤寒杂病论》里都说了人体是这样的,那它就是这样的!】

    【另一方面,儒家的圣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前期还好,后期的儒生们更是将圣人言奉为了金科玉律。在这样的氛围和环境里没人敢打解剖的念头,连提都不行。】

    【清朝有一位医生,叫做王清任,他就比较有质疑精神。觉得这些典籍上记录的肺腑实在是不明不白,立志要亲自看看肺腑到底长什么样子。但王清任找不到解剖的机会,于是他就自己去乱葬岗上观察尸体,又向刽子手们请教,就被人指责为“教人于背骼堆中、杀人场上学医道矣”。】

    青年王清任忍着不适,站在刑场上观察着死刑犯的尸体——当然了,路小柒肯定不会放血腥图片,绝对符合社会和谐标准。

    刽子手见又是他,笑了声:“你这医生,不好好坐堂出诊,尽来看着这腌场面!”世人都爱看砍头,但像他这样凑近来看的,还是少数。

    刽子手问:“看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王清任点点头,索性和刽子手聊了一会儿,问了些问题。刽子手指点他:“你若真是对这些感兴趣,去城外十里处的乱葬岗吧,那里烂肠烂肚的尸体多得是!”

    第71章 盘点十大名医,长寿的秘诀(完)

    王清任带着小厮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他做了完全的准备,用布条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还带了从《洗冤集录》中看到的生姜、香油等等,若是气味刺鼻就抹在自己的鼻子下。

    但乱葬岗的景象还是震惊到了他。

    小厮直接跑到周围去哇哇大吐,王清任自己也白了脸。

    “你去那边等着。”他对明显带着害怕的小厮说道,自己拿着木棍等工具走向了那一具具残缺的尸体。

    自此之后,乱葬岗成了他三不五时就要去的地方。

    有时候观察尸体观察得入迷还忘记了时间,看到冒出来的幽幽绿火惊恐连连。

    的确是和古书上有很大的出入。”他对小厮说道,“古书上的错误非常多!如果按照那样的方法来治病救人,肯定会有问题。

    但王清任挑战圣贤并且与腌尸体为伍的事情早已经传出,他受到了亲友和同行们甚至是儒生们的怒斥与排挤。

    聚会里,只要他到了,立刻有人愤而离场:“不屑与之为伍!”

    酒楼里,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这就是那位在杀人场上和刽子手学医术的大夫?家人劝他不如就算了。

    王清任倔强道:“错的就是错了,流传了千年也是错的,变不成对的。我不会退缩的,而且我还要写本书,将这些错误指出来!

    【后来,王清任出版了《医林改错》,就纠正了前人对于脏腑的错误认知,还留下了25幅脏腑全图。因此,他也被称为“中医解剖第一人”。】

    《医林改错》中的脏腑全图被放了出来。白描的图,看上去倒是不恐怖。

    … …

    天幕底下,开始疯狂抄作业。

    名医们赶紧翻开案头的古籍,对照着仙画里出现的《医林改错》,不可思议的往后一倒。

    “竟然真的有那么多错误!”

    有人犯起深深的忧虑,既然脏腑之说是错误的,那基于它的诊疗之法和所有理论体系是不是要改?

    要改的话要怎么改?

    头大!

    哎,仙画可真是给全天下的杏林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清朝。

    王

    清任在自己的名字出来的一瞬间就傻掉了,酒杯中的酒一直不停的在外溢,直到脚感觉到了凉意,这才哎哟一声反应过来。

    继而是欣慰,是狂喜。

    虽然不是像前辈们一样位列十大名医榜,但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终于有被人看到的心情却很难述说。

    “中医解剖第一人。”王清任重复了一遍后世给自己的称号,哈哈大笑:好!

    得再拿一壶酒来才行!

    汉朝。

    刘彻留下自己的评论,略带赞许:“此人倒是个胆大之人。”他就欣赏这样桀骜的人。

    他自己也是这样,认准了什么事情就去做,不会管其他人的眼光。比如,之前朝中盛行的是黄老学说,但刘彻觉得儒家学说更得他心,于是现在儒学也开始兴盛起来。

    不过,刘彻心念一转,还是先别罢黜百家了,且行且看吧。

    【而西方,在文艺复兴期间,解剖学却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反面权威还是盖仑,只是这次换了有另外一个人来挑战他。】【偷尸体的维萨里!】

    【维萨里和塞尔维特生活于同一个时代,大概也就是明朝嘉靖那一会儿。塞尔维特还当过一段时间维萨里的助理。】

    【维萨里是比利时人,不过那时候还没有比利时这个国家,而是神圣罗马帝国。他在巴黎大学学习解剖学。那时候已经是文艺复兴时期了,教会的影响力弱了很多,开始允许用死刑犯的尸体来作为医学解剖研究。所以当时的巴黎大学里是有解剖系的,也有解剖示范课。】

    【但维萨里觉得教授的讲法很有问题,水平也不咋地。】

    巴黎大学。

    一间光线算不上明亮的教室内正在上解剖示范课。

    但教授却只是坐在一侧高高的椅子上,并不亲自动手,而是手里拿着盖仑的书,指点着旁边的学生们动手。他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嫌恶之色。

    在一旁旁观的维萨里忍不住开口:“教授,盖仑只解剖过动物的尸体,并没有解剖过人体。那用盖仑的书来指导我们解剖,是不是会有点问题?

    教授低着头,从眼镜下方投来了冷冷的一瞥:“维萨里先生,难道你认为盖仑的观点是错的吗?

    他沉默的接过了解剖刀。

    镜头一转。维萨里在和另外一个教授争辩。

    维萨里很激动,手里还举着一块骨头:“教授,我不明白。盖仑说人的腿骨是弯曲的,但是我们解剖出来的腿骨明明是直的,而且人类也是直立行走的,怎么可能会是弯的呢。

    明明是盖仑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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