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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主动撤诉?”

    喻闻若冷冰冰地抬起头:“他知道自己是活该。”

    迟也暗自庆幸在伦敦的时候没有把张念文的事情告诉他。

    “我不相信蕾拉会教唆你去杀人。”

    喻闻若捂住脸,叹息:“我知道……”

    “她也不会非逼着你这么大海捞针。”

    喻闻若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放下手,抬起脸,答非所问地对迟也说:“对不起。”

    他不再说话。喻闻若意识到他跟迟也靠得很近,但他却不知道此刻的迟也在想什么。喻闻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这些事都告诉迟也,他也没有感觉到旁人所说的那种“如释重负”。喻闻若并不打算从迟也那里获得任何的支持和理解——说实话无论迟也支不支持,理不理解他都要去做这件事。这是他来到中国的理由。

    “我没想到那个姑娘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他走之前,父亲对他说,“这是一场悲剧……但所有人都活在悲剧里,我们会往前走。”

    “我正是在往前走。”他回答父亲。

    “做完这件事以后呢?”

    “不知道。”喻闻若耸了耸肩,“也许我终于可以平静了。”

    父亲看着他,眼神很悲悯:“并不是全部因为她,对吗?”

    迟也只是久久地、沉默地凝视着他。他知道喻闻若在为什么而道歉。为他的不健全,为他如此努力想要一段健全的关系,却最终暴露在了迟也面前。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跟喻闻若如此接近,让他内心涌起强烈的感情。他发现他们是一样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有一些无法名状的伤口。他们在一起,竭尽全力地装作一个正常人。迟也甚至不合时宜地产生了某种骄傲,因为喻闻若的伪装已经失败了,而他仍在继续。而且喻闻若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但迟也知道,不全是因为蕾拉。喻闻若认为他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失去了蕾拉,可是迟也已经先他一步明白了。

    他永远无法愈合。他们永远都无法愈合。

    迟也试图设想一些场景,比如问喻闻若你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父母,或者说你想过要找自己的父母吗?然后他想起来很早以前喻闻若回答过类似的话了。在某些社交场合——他很快想起来那是蒋以容问过的话,也许原话并不是这样的,但是他记得喻闻若的回答,“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我。”带着调侃,显得他根本不在乎。

    喻闻若叫了他一声。“迟也?”

    “嗯?”

    “你能说句话吗?”喻闻若还有一点局促,迟也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沉默了太长时间。

    他笑了:“我让茹姐拜托那个大师也给你驱驱邪好不好?”

    喻闻若:“……”

    迟也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喻闻若愣了一会儿,也开始笑。他们彼此都觉得有些荒唐,这是天气绝好的一天,他们都还排了一天的事情要做,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躲在这里,一道门隔绝开了现实的世界。喻闻若确定他刚才听到了徐穹说话的声音。如果徐穹已经到了,说明活动快要开始了。但是他仍旧坐在这儿,看着迟也。

    “我爱你。”迟也笑完了。“我不会抛弃你。”

    喻闻若跟他对视了一两秒,他看上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不是一句浪漫的告白,更像是一句承诺。喻闻若好像重新变成了一个孩子,他发现自己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这句承诺。

    “我知道。”他最后说。

    他想他真的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忙完了,恢复九点更新啦~

    第71章

    两人正说着话, 脚步声渐渐靠近,徐穹在外面叫了一声:“arthur?”

    她敲了敲,喻闻若还没应, 徐穹已经直接推开了门。

    喻闻若刚从床边站起来, 迟也跟他贴得很近, 俩人拉着手, 看见她进来了也没避嫌,只是稍微分开了半步的距离,连手都没舍得放开。

    徐穹:“……”

    迟也想起来还要靠她请汤华吃饭, 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徐总好。”

    徐穹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问好。他们上一次直接接触还是迟也从拍摄棚罢录走人那一回, 徐穹很难对他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要是在别的场合还可以装一装,这会儿在喻闻若这里,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没好气地朝喻闻若使了个眼色。

    喻闻若在迟也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示意他要先出去。迟也点点头, 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俩最好分开出去。喻闻若把门扣上的时候, 迟也还听见徐穹在说话:“我还没藏呢,你先藏起来了, 就这么分不开?”

    喻闻若:“你藏什么?”

    徐穹没说话,喻闻若随即反应了过来:“哦!邹主编已经来了?”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随即低下去, 消失了。迟也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傅凯发了一条信息:“傅老师方便打个电话吗?”

    傅凯隔了五分钟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回来:“什么事?”

    “是这样,有个事情想问问您……”迟也走到门边,把门扣得更紧了一点儿, “您之前去做辅警,说处理了一个救助被拐儿童的案子是吗?我想问问,这个流程是怎么样?案子破完录入系统, 是全国联网的吗?能不能查以前的案子?”

    他的问题有点多,傅凯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没回答。迟也在心里默默地捏了把汗,他不确定跟傅凯有熟到这个程度。

    “每个地方不一样。”傅凯最后说了一句,“多久以前的案子?”

    迟也:“二十多年前。”

    傅凯安静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才道:“要托关系。是重庆本地的吗?”

    “在广东。”

    迟也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故意刁难人。

    傅凯:“我只是做了几天辅警,不能保证什么。你也可以找剧组,他们在公安系统那边认识更多的人。”

    这个迟也知道,《冷枪》专门聘请了公安那边的顾问,重庆警方也给他们提供了很多协助。剧组确实有认识的人,不然傅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去做辅警。他手里捏着电话,应了两声:“嗯,我回了剧组就去找人,就是想先问问您……”

    傅凯解释了拐卖儿童案件一般走手续的流程,又问了两句具体的情况,迟也掌握的信息也不算多,但他把蕾拉的年龄、环庆福利院的消息都告诉了傅凯。电话那头的人还是那副冷淡的腔调,不紧不慢地说:“我试着问问看。”

    “谢谢傅老师。”迟也松了一口气,“有更详细的信息我再跟你说。”

    “好。”傅凯一句话都没多问,直接挂了电话。

    迟也这才走了出去。活动确实快开始了,年龄大一点、健全一点的孩子们都已经聚集到了操场上,他们有一个小小的仪式。这一次没有什么当地领导出席,也没有媒体过来报道,迟也之前听喻闻若说过,也是觉得这个“性教育课”有点不怎么方便做宣传。但是迟也一出去就被邹元朗揪住了,以私人名义飞快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迟也:“你会发出来对吧?”

    邹元朗笑了笑:“off the record.就咱们私底下说说。”

    迟也听懂了:“你会转述一下,然后发出来。”

    邹元朗:“这是个好话题。”

    迟也有些无奈:“我没打算炒这个话题。”

    邹元朗没什么所谓,这本来也就是一两条微博或者新媒体上一条简讯的内容。如果迟也公益活动这事儿上了热搜——在他看来是一定会上——就发出来;要是无声无息,他此刻问了也没损失。

    迟也:“你不会是专门为了堵我才来环庆的吧?”

    邹元朗笑意更深:“那倒不是。”

    迟也的视线绕过了已经聚在操场上乱哄哄的人,看到了徐穹。

    “不是吧……”迟也反过来八卦他,“我听说你跟你那个小模特分了,要找徐总复婚。真的假的?”

    邹元朗神色认真了一点:“连你都听说了?你觉得有戏吗?”

    迟也皱起眉头:“我觉得你贱得慌。”

    邹元朗也不生气。孩子们已经排成了整体的队形,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坐在了操场上,基金会的发言人已经上了台,在调试麦克风。喻闻若和徐穹都站在那个讲台的边上,而所有其他的人都挤在孩子们的座位后面。

    迟也给一个穿着基金会文化衫的女孩子腾了点位置,跟邹元朗往边上站。

    邹元朗压低了声音:“我不是想跟她复婚,我只是想见见女儿。”

    这事儿圈里人都知道,徐穹离婚离得非常绝情,邹元朗被她扫地出门,一分钱都没带得走。女儿立刻改姓了徐,从来不允许跟邹元朗见面。这一对本身也是女强男弱的搭配,离婚的时候徐穹在bridge已经坐到了出版人的位置,而邹元朗还只是一个二线刊物的时尚编辑。他们离婚之后,徐穹利用自己的人脉赶尽杀绝,邹元朗一度丢了工作。后来是邹元朗跟《浪潮》的前任主编有点私人关系才进了那边的编辑部,随后便扶摇直上,没两年就做到了主编——当然,不好听一点的传闻是,邹元朗是靠男人睡上去的。

    就无怪乎这两人后来会闹得这么僵。离婚九年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却连逢场作戏演一演和平都做不到。

    迟也皱眉:“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见女儿?”

    邹元朗笑了:“你没当爸,你不懂。”

    迟也:“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干嘛非得找个女人结婚……”

    邹元朗很讶异似的,看了他两眼,嘴角含了一抹诡异的笑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笑你跟喻闻若在一起,近墨者黑。”

    迟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些事,不过以前他从来不会评判别人的对错,更像是与他无关。不过现在迟也跟喻闻若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染了一身道德制高点的味儿,动辄开始批判他了。

    邹元朗忽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徐穹是有感情的。”

    迟也愣了一下。他没听说邹元朗是双,在跟徐穹离婚之后,邹元朗身边就全是男人了。

    “你……”

    台上基金会的发言人已经说完了,虽然一个字都没听,但他们还是礼节性地鼓了鼓掌。

    邹元朗在掌声的掩映下低声道:“我从来没有在徐穹以外的人身上动过感情。”

    迟也大为惊异:“你可别现在跟我说你是直的。”

    “那倒也不算。”邹元朗耸耸肩,“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迟也消化了一会儿,试图用自己的话组织一下,但实在没消化得过来,只好放弃了,“你在说什么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邹元朗换床伴如换袜子,对谁都不太走心,但迟也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短短的两句话。这为什么不能是个简简单单的骗婚的故事呢?

    邹元朗好像还想再解释一遍:“我是说……”

    “啊啊啊……算了算了,我理解不了你们文化人。”迟也心烦地打断了他,他现在没这么多闲心管邹元朗,“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太走心了。他觉得他跟邹元朗虽然一直关系不错,但也就是很浅的关系不错,没到这种掏心掏肺、寻求互相理解的程度。

    邹元朗也不介意,平淡地笑了笑:“最近喜欢跟人分享一些想法。”

    迟也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你不会是……”

    “嗯?”

    迟也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问邹元朗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上回见他就觉得他气色不好,而且这两次见面没隔多久,他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还有这种什么“想见见女儿”“跟人分享一些想法”的说辞,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气息。但这种话讲出来不太礼貌,迟也还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他搪塞了一下,“你没事儿吧?”

    邹元朗没再说什么,简短的仪式结束了。迟也要去给大一点的男孩子们上课,而邹元朗要去陪着特殊儿童做复健。

    小可手里端着相机,快步走到迟也身边:“你刚才跟邹主编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迟也看了看她挂在怀里的相机,“今天还拍花絮啊?不是不发通稿吗?”

    “总要备着。”小可眉头还是皱着,“这事儿咱们尽量低调,你可千万别跟媒体随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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