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残阳如血,晚霞满天,分外旖旎。

    “那班小子都睡下了?”宋令钊把小葫芦递给他。

    宋令杰接过浅抿一口,把小葫芦酒壶放在二人中间,道:“都醉倒了,我让人灌了醒酒汤,睡得正香呢。”

    宋令钊嫌弃地撇嘴:“小屁孩就是没酒量。”

    “说得自己年纪多大似的,都还没及冠呢。”宋令杰呵呵反讽。

    “老弟,我们可满十四了,按虚岁算,也有十六了,你看看,这就是男人的象征。”宋令钊指着自己唇边的胡须青渣。

    宋令杰翻了个白眼。

    宋令钊忽然又贼兮兮地凑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猥琐地笑着问:“老弟,你也那个了吧?”

    “什么?”

    “梦泄啊!”

    噗。

    宋令杰一口刚入嘴的酒水呈直线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宋令钊瞪着他,随意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兄弟,这就过分了啊!

    宋令杰双耳滚烫,道:“谁叫你凑这么近。”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被老哥我说中了啊。”宋令钊挑了挑眉,目光在他的腹下扫了一眼,嘿嘿直笑:“我就说,咱们可是双生子,我都开始了,你不可能还没。”

    宋令杰推开他,呵斥道:“圣人说修身净口,你怎么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挂在嘴上。”

    “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呢,咱们都是男人,说这些有什么不对的?咋地,你还羞上了?”宋令钊懒洋洋地半躺在屋顶上,拿了酒壶又灌了一口酒。

    宋令杰斜眼看过去,见他神色似有些莫测,又想起席间他的表现,双生子特有的心灵感应瞬间来了。

    这家伙有心事啊。

    “你怎么了?”

    “嗯?”

    “你有心事。”宋令杰是肯定的语气。

    宋令钊愣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道:“老弟,这眨眼,我们就十四了,该是说亲拼前程的年纪了。”

    宋令杰眸子半眯,道:“平日里,你除了动刀动枪就是各种的练武,若是想开荤,你那院子的丫头肯定会被你得手,可你都是无视,这么说来就不是女人,而是前程的事了?怎么,你有想法了?”

    第723章 少年想从戎

    面对双生胞弟的问话,宋令钊一改平日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形象,露出一副少年愁的模样,让宋令杰甚是怪异。

    看来他是遇到大难题了。

    “我确实是有些困惑,杰,家里几个兄弟,除了最小的两个不提,我们前面这几个,都似是定了未来一般。”宋令钊看着天际的残阳,淡淡地道:“你且不说了,嫡皇子的伴读,将来再不济,也是辅助他的幕僚群臣,若是闹掰了,凭着你的头脑也还能出仕,毕竟你是大伯都认可的聪明。”

    胞弟可以去大伯的书房旁听政务,这便是一个信号,是对他的一个认可,不然咋就不叫自己去?

    “而大哥么,是傅太傅的关门弟子,若他将来考取功名后不愿出仕,大概也能成为一代名士。至于洲弟,你也看到他的手有多巧,如果三叔愿意,他许是能走墨家这一派。”

    宋令洲爱吃,却也手巧,他对那些手工制造奇淫技巧一类的很是有天分,若是能出师,未必就没有作为。

    当然了,也得家里支持才行,宋家的主流走的是文人路子,三叔三婶愿意唯一的嫡子成为工匠此类人么,那在某些人看起来没啥出息和玩物丧志,怕是很难。

    毕竟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扯远了。

    宋令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颇有些欣慰。

    他整日舞刀弄枪,性子豪迈大咧咧的跟缺根筋一样,但看人事倒也不失透彻,看得也算准。

    这很难得。

    难得一个成日里说着能动手就不逼逼的人会动脑。

    宋令钊感觉亲弟这个眼神有点内涵,但他没看懂,继续道:“下头两个小的不说也罢,我呢?你也知道我没有读书的脑子,你说我以后前程当谋何等?”

    宋令杰:“你想从戎?”

    “你说我可以吗?”宋令钊眼睛亮了起来,这一亮,整张脸也跟着发光。

    宋令杰瞧着心中却是微沉,他早已猜到老哥终日动刀动枪又三天两头常驻定北王府请教四婶,就知道这家伙会在向往从戎的路上越走越远。

    果不其然。

    宋令钊看他不说话,眼睛的光渐渐的黯了下去:“不可以么,我就知道。”

    宋家出了一个宋相,走的文臣路,还有三叔亦是在朝中任着五品官,再过些年,大哥还有老弟,多是走文臣路,就这样,还能出一个武将吗?

    宋令钊再傻大哈,从大伯官拜一品后,也知道眼下宋家已是极贵,从姐姐们的亲事便知道了。

    假如再出一个从戎的,那宋家就不是烈火亨油那般简单,是直接往死里烤了。

    可是,难道他就要为家族牺牲自己的梦想?

    “你若是真的想要去成就一番建功立业,也不是不能,只是得偷摸着来。”宋令杰淡淡地道:“若是明着说,大伯或许不会说什么,但爹娘,十有八九是不会允的。”

    文武臣同宗的家族越是强悍,越是容易引来上位者猜忌,但若是小心运作谋划,也未必就不能把富贵延续下去。

    第724章 阐明利害

    一个家族中若是人人出息有担当,那对家族的发展是极其重要和美好的事,但对皇族来说,怕是胆战心惊和忌惮。

    皇族需要有用的群臣,却不需要人人称颂又势头强悍的家族独大,为啥,那是他们也怕这样的家族会撬动皇族的根基,被推翻整个皇权啊。

    所以一些世家,子弟再出息,也不会人人出仕去当那眼中钉,就是父子同朝,到了一定的年岁,也要有人让步,不可能父子皆在要位,懂平衡的帝王也不会允许。

    在双生子看来,父亲宋致诚就是那个为家族甘愿平庸的人,四叔亦然。

    宋致诚都知道的道理,会让儿子去从戎,从而把宋家架到火上烤么?

    所以宋令钊想从戎的话,只能偷摸去。

    在宋令杰看来,兄长想从戎,也没什么不好,说句大逆不道的,皇上也有老的一天,伯父三叔他们亦然,他们小的这一辈,总有要接棒的一天。

    而想接替大伯叔叔他们交替下来的权利人脉,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这需要一个过程,他也不认为,他们这一辈,聪慧到一天就能成长起来。

    可他也不相信,经过时间的沉淀,他们的成就会比长辈们差。

    少年都有斗志,宋家的儿郎更不是什么怂包,他们受了家族的精心培养,更应回报家族。

    而最大的回报,自是使家族欣欣向荣,这就需要长远的筹谋了。

    眼下他们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在上位者看来,只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这不会太打眼,只要给他们时间,正好可以成长起来,如此到了父辈老去,平稳接棒。

    如此一来,家族不就有了传承下去的根基了么?

    “老哥,你可想好了,从戎可不比走文路,那是要上阵打仗的,你若是想要真正的建功立业,就更靠自己打拼,而不是靠家族。”宋令杰道:“你若是从一开始就打了你是宋家子的名号去参军,为了你的安稳,上峰们可不会让你冲在前面,如此一来,就算有功,怕也只是虚名。”

    不是没有世家子被家族丢到军营里,就是现在,军营里也有些世族公子在里头历练,但他们的身份尊贵,上峰受过打点,岂会让他们真正上战场,不怕人没了被世家找麻烦啊?

    所以部分公子,所谓的去建功立业,都是走过场的,并不会像底层的人那般,冲锋陷阱,实打实的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拼死得回来的。

    只有真正想要建功立业的世家子,才会把世家子的臭毛病给丢了混为一体。

    这不,军营里也有分派,底层派和世家子派,世家子那些人,私下里不知被多少底层兵士吐槽嫌弃和各种瞧不上。

    宋令钊若也如此,那去从戎也无甚意义,就是玩儿呗。

    听了老弟的话,宋令钊脸上一黑:“我至于去玩儿?我读书不成,经商也不成,总不能一辈子跟祖父那般当个只知逗鸟养花的富贵闲人吧?我是真想靠自己拼一番功名,更重要的是,我是真向往军营。”

    久不出场的宋白面包子:我凭好命当的富贵闲人咋碍着臭小子了?

    第725章 狗老弟长的狐狸心

    宋令钊想从戎,那是从郡主四婶那里听多了军营战场的故事,他平日里看的书,也基本都是各种兵法书籍和名人野史,收藏的更是各种武器。

    他是打从心里喜武的,不然不会做到这地步。

    想从戎,也是向往军营的生活,想要成就一番功名,而不是为了单纯的给自己镀金博点虚名。

    那在他看来,特没意思,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宋令杰:“你不怕死?”

    宋令钊愣住。

    “一旦进了军营,要和士兵们打成一片,就得从底层爬起来,必定要吃苦,要练兵,要做许多平日里你没做过的事。而建功,就更要经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可一旦两军开战,你就成了这个。”

    宋令杰逮住一只瓦背顶上爬行的小蚂蚁,道:“战场上,士兵如蝼蚁,尤其是那新兵蛋子,更是炮灰,命好的身手敏捷的,能上阵杀敌捞到人头立功。可没有身手又命不好的,随时就像它这样,把命交代在战场上了,因为那时候不会有人保护你,人人自危。”

    他话说着,手指一动,直接把蚂蚁给掐死在指间。

    宋令钊看着那无辜惨死的小黑点,迟疑着道:“那个,你说归说,也不必杀生是不?哥又不是听不懂。”

    他把蚂蚁直接蹭在他衣裳上擦掉,面无表情地道:“好歹为你而死,也感受一下绫罗绸缎的味儿。”

    论黑还是老弟黑。

    他也不在意衣裳有‘死尸’,看着残阳道:“谁不怕死呢?可若是上战场,真战死沙场,那也是命,谁叫我去参军呢。”

    “你可想明白了,真战死了,爹娘的家产,就我一个人霸了,没你份。”

    宋令钊瞪他一眼:“不战死也都给你行了吧,这过生辰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也不嫌晦气。”

    特么还是亲弟呢,争家产的亲弟,不要也罢,哼。

    宋令杰斜睨着他:“我是在好心的劝你打消念头,毕竟我只有你一个亲哥。”

    宋令钊撇撇嘴,道:“不过是闲谈,能不能成事还难说呢,我只是觉得前路渺茫罢了。”

    “若真想,就去做好了。”

    “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为了爹娘的家产,就把亲哥推出家门,想独霸。”宋令钊故意瞪眼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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