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有些讪讪,下巴微抬:“长霄和隆思源一起上了密折,希望督造一条战舰练兵,朕允了。”

    宋致远头皮发麻,得,不用说了,明白了。

    楚帝指着几乎是一路小跑上来的钱尚书继续道:“那老家伙钱昨日一听朕的批奏,就在朕跟前哭穷,说国库空虚如何云云。朕不管,你给朕从那守财奴手上抠出五百万两来,最起码也是一条战舰的银子。这精良水师,没有配备好的战舰,谈什么精良,又谈什么练兵?总不能骑着几个羊皮子气囊去练吧?”

    “皇上,五百万两不是五万两,去岁才拨了三百万两,今年五百万,也休怪钱尚书来缠。”他是个管钱的,听着都想撂挑子了。

    “去岁末粮食大丰收,今年也是风调雨顺,茶马古道那商税更是增了一成,哪就没钱了?他收银子笑成一朵菊花,给钱就跟爹没了一样。反正朕的话就在这了,你给朕好好干,五百万,一分都不能少,他要是不给,朕就换个真正的钱尚书。”

    这语气,可以说很任性了!

    他看着楚帝扬长而去(逃之夭夭),嘴巴张了张,心里想大逆不道骂一声。

    不是,您是终于忍不住,想要发展一下昏君的名声么?

    他看到扑哧扑哧的跑过来的钱尚书,头皮抽抽的,一想到接下来的扯皮画面,干,他也想逃。

    第896章 一动不如一静

    在应付了钱尚书小半天后,宋致远才含着一颗润喉糖回到衙房时,江福来已经等在了那里。

    “奴才请相爷安。”江福来恭敬地跪下磕了几个头。

    宋致远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过来,是老三那两小子出痘的事,调查有结果了?”

    江福来点头:“已是有些眉目,还请相爷定夺。”

    宋致远看他神色有些沉凝,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道:“进内说话。”

    他先行一步,江福来落后两步紧跟其后,手一挥,自有侍卫守在各处,谨防隔墙有耳。

    宋致远落座,江福来给他上了茶,看他喝过了,便站在一旁,把调查得出的结果,以及和宋慈宫嬷嬷分析商议出来的事给说了。

    “……太夫人说了,她说的当不得真,此事该如何处置,还得请相爷定夺。”江福来小心地觑着宋致远那冷沉的脸色,道:“奴才以为,太夫人的话对也不对,她老人家年迈,以身犯险是断不可取的。但另一道,若处置了那两人,还不知还有没有新的替补上来,藏在暗处的并不比放在眼皮底下的易掌控。”

    宋致远有点不高兴:“老三对这调查结果是什么反应?”

    “一如太夫人所说的,白氏被刺,三老爷是完全信任她是无辜,认准了是那叫霜露的丫头因怨生恨而报复,另吩咐人拖了那丫头的尸身去乱葬岗喂狗。”

    宋致远气笑了:“敢情他过往的聪明劲儿随着年纪的增长退化了?竟就这点魄力和认知。”

    江福来不敢吭声。

    宋致远是真的有些失望的,从前不在跟前,宋老三办事没有太大的出彩,却也可圈可点,尤其是茶马古道商贸重开那个事,也办得挺好看,要不,他怎么就有这面在皇上跟前,把他给调回任了户部的郎中位。

    可回京了,他倒是跟变了个人似的,好看的成绩没作出几个,整日就知钻营,现在内宅一事上,还糊涂至极。

    “他也就这五品的能力了。”宋致远声音很冷,五品,中规中矩,反不易招事惹事,假如他不作死的话。

    江福来听了这话,不禁为相府的三老爷默默点了一根蜡。

    就冲相爷这句话,三老爷以后怕是晋升无望了,肯定会被相爷压得死死的。

    “相爷,那太夫人那……”

    宋致远曲起手指,道:“太夫人也说得有几分道理,一动不如一静,那两人先盯住了,看能不能钓出她们后面的人。再派两拨人去山西,查一查白氏和这泉妈妈,分开查。”

    “是。”

    “太夫人那边也不能不防,明里暗里多安排几个人服侍,让钱勇调一个女卫到太夫人身边,尤其善毒的,正院也多安排几个人。”

    江福来恭敬地道:“奴才来之前,已是安排着了。”

    宋致远下了几个指令,才摆摆手,让江福来下去。

    等门掩上,宋致远才沉了眸,想着江福来的话,宋慈淡定分析的模样呈现跟前,再想起几年前敬慧的话,眸中不禁有异色闪过。

    第897章 婢女南山

    在江福来这一来一回间,宋慈已是从中得知了人精儿子的论断,便不再纠结和多问。

    反正玩人心权谋,她这后世的小戏子肯定比不过人家纵横朝堂二十多载的政客,正所谓天掉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她一个没几年好活的老太太只管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呗。

    “还有一事,太夫人也莫要嫌烦。”江福来满脸笑容地把话开了个头。

    宋慈露出个疑问的眼神,却见他搭了两个手指在掌心轻拍了两下,便是有一姑娘从外走进来,梳着两个丫髻,和她身边几个大丫鬟一样的服饰。

    只是这姑娘,却是比不得那几个大丫鬟一样,生了一张白皮,而是皮肤有些黑,当然了,在宋慈看来,那不是黑,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黑亮圆润,跟葡萄似的,唇角翘着,有个明显的小梨涡。

    她进来,便是向宋慈俯身行了一礼,不像府中受过专门规矩训练的礼仪,有些大咧咧,透着股豪气。

    “奴婢南山,见过太夫人。”

    宋慈眨了眨眼睛,看向江福来,几个意思?

    江福来向宫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门口,屏退了在门口前当差的众多丫鬟,自己也亲自守在了门边。

    “相爷说了,纵是应了您的意思,却也不能大意了,得再添些伺候的人服侍您。南山是钱勇那边拨过来的人,会武擅毒,打小就练起来的本事,食物有啥不对的,一尝就知,从今儿起就跟在您身边贴身伺候,与您一起用膳吃茶……”

    聪明人,只从片言只语就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这南山,是拨给她宋慈的贴身保镖,还会试毒,好比那宫中给太后皇上试毒的太监。

    待宋慈明白过来,莫名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

    倒不是觉得让一个小姑娘给她试毒过于残忍,而是觉得,自己竟是随时身处危险的吗?

    “那个,莫不是老大直接点透了,悠然苑那两个就是奸细无疑,想害我?”宋慈嘴巴有些干涩。

    江福来看她眼中露出惊色,连忙道:“也不是,只是那两人虽是梳理过两次,但都没找出不对,相爷便吩咐再拨人前去梳理,拨这么一个人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相爷透露了一句,范家太夫人,怕是挺不过今年冬岁。”

    宋慈心头一紧,那个三年前还能和她小斗一下,前后脚一起进坤宁宫的老太太,短短几年,就已经弥留了?

    “范家太夫人若是仙逝,这朝堂的风向肯定会有所变动,便是没有悠然苑,也怕着有别的人混水摸鱼,搅乱了宋府的水,故才这般安排。”江福来解释道。

    宋慈扯了扯嘴角,知道这话是为大局计,可内心里却是慌得一笔,而慌的同时,她亦感到了这身份的重要,好比后世那些政要,受到顶级保护,大概便是这个缘由?

    忽然就觉得有些不痛快了,试问谁想到自己可能会随时遇刺而痛快呢。

    宋慈道:“我明白了。”

    第898章 宋大夫人的不耐

    江福来领来了南山,阐明了她的用处,很快便退下了。

    宋慈看着南山,笑着问:“你今年有几岁了?”

    “回太夫人的话,我……奴婢今年十七了。”南山笑着回话。

    “江福来说你是暗堂那边调过来的,你在那边多久了?家中可还有人?”

    南山口齿清晰,说道:“奴婢是孤儿,五岁就在善堂里被挑进了暗堂,暗堂的人,都是暗卫出身,基本都是身世凋零,从小就挑起来培养的。”

    宋慈沉默。

    暗卫,何谈暗,自是见不得光的,要培养这样的人,挑没有家室的人,比较好掌控,也不容易受顾虑。“很辛苦吧?”宋慈看着她尚算稚嫩的脸,忽然问了一句。

    南山愣了一下,笑着道:“辛苦,但也乐意。可以被挑选进去,证明自身有价值,有价值才能被重视。像现在,能从暗处走到明处,还是伺候太夫人,也是奴婢的价值,很多哥哥姐姐,都只能在暗处窝着呢。”

    宋慈听得直叹,那暗堂有洗脑的好手吧,明明当暗卫不是什么好差,可看这丫头,却是没有半点芥蒂,还挺感恩戴德。

    “既是跟在我身边伺候,那也不用太拘束,你也没有受过太正统的丫鬟训练,旁的事也不用你干,平日里就陪我说话解闷儿吧。”

    南山屈了屈膝,恭敬地道:“奴婢听太夫人的。”

    宋慈笑了笑,让宫嬷嬷领了南山出去,和这春晖堂当差的人都打个照面认识认识,以免大家一起当差,却还不知对方叫什么名。

    而南山的来历自是不会明说,只说南山是老家里宋慈认识的一个老姐妹的后代,过来投奔的,从今后就跟在宋慈身边贴身伺候。

    这也是对外说辞,真正是什么来路,做下人的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敢,只是彼此暗中争斗罢了。

    当日,南山便跟在了宋慈身边贴身伺候,也很快就传到了其他院里。

    宋大夫人喝着补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蹙了下,摸着碗边沉吟,叫来房妈妈吩咐道:“正院伺候的人,你带着梁妈妈再梳理一遍,有别样小心思的,也不必来回禀,直接打发到府中的别个岗位。正院,只能留那心正的。”

    房妈妈一惊:“您这是说?”

    “太夫人身边忽然多了个南山,还是贴身伺候,肯定是大有用处的,只怕是相爷觉得府中不太安生。”作为政客夫人,宋大夫人也是有点敏锐的。

    房妈妈连忙应下。

    宋大夫人正要说点什么,东厢房那边,旦哥儿又哭闹起来,她心里顿时有些烦躁:“这孩子,怎么就成日哭闹?邓氏可是奶水不够?若是不够,再多寻几个乳母。”

    “够的,邓氏下奶的汤水一餐不落,哥儿也吃不完。”

    宋大夫人闻言更是有些不快:“那去让她多哄哄,莫要成日哭闹,哭得我心烦。她要是弄不好,就换一个奶娘。”

    房妈妈不敢多言,连忙下去安排,不一会,就听不见小哥儿的哭声了。

    第899章 打草反惊了蛇

    白水莲睁开眼,稍微一动身子,就疼得双眉蹙起,一张脸皱成苦瓜。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腹部,手指都是哆嗦的,那冰凉的兵器入体的感觉仿佛就在不久前,使她遍体生寒。

    离死那么近的感觉,委实让她有些惊惧和胆寒。

    “醒了?”

    白水莲扭头看去,泉妈妈立在她的身侧,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顺手拿了一个软垫垫在她的腰后。

    这一动,牵扯到伤口,白水莲浑身都疼得哆嗦,一张脸更是呈现雪色。

    泉妈妈扶她坐好,又取了水来服侍她喝下。

    白水莲缓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问道:“我这昏睡了多久了?”

    “从事发到如今,也有两天了,中途你浅浅醒过,忘了?”

    白水莲一怔,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实在是心神大受打击,再加上身体受损,险些伤及肺腑,她身体本就娇弱,哪里承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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