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直接张了口,把青梅咬着,那股子酸甜的果香味一下子溢满口腔,顿时弯了眼,不住点头。

    吐了核,又尝了一块果脯,一块蜜渍陈皮,宫嬷嬷说什么也不让她吃了,就是宋慈说她坏也不行。

    这些蜜饯,多是用糖做的,吃多了甜腻,饭食就吃不下去了。

    宋慈略有些遗憾,只得道:“还没尝到的都给我留下,其余的你们分一点,然后拿去各房各院让孩子们分了。这可是钊儿孝敬我的,自当分甘同味。”

    “是。”

    宋慈这才又笑呵呵的问宋令钊,见皇帝都说些什么,可紧张云云。

    宋令钊一一作答,还说了楚帝让他除夕宫宴时也去参宴。

    他一個六品的小将,还能有此圣喻,也算是殊荣了。

    宋慈又问了下他在西北的事,祖孙交谈一二,宋令钊又无意的从宋慈这里听了好几个战争故事,有如醍醐灌顶。

    “娘,我请了阅江楼的厨子来,咱们吃唰铜锅吧。”宋致钰嚷嚷着走了进来,身后跟了牛轰轰和旦哥儿两人。

    旦哥儿上前,嗅了嗅:“祖母吃蜜饯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宋慈一戳他的鼻子。

    旦哥儿就对宫嬷嬷道:“蜜饯甜腻,不可多吃。上盏大红袍过来让祖母解解腻,以免糖黏喉咙,倒容易生痰。”

    宋慈忙道:“不用吧,祖母才吃了一点点。”

    “得解,您不喝,那我给您开个药茶?”

    “那大可不必,上红茶来。”宋慈立即闭了嘴。

    宫嬷嬷暗笑不已,真是一物降一物,还是六少爷有法子治这老太太。

    宋致钰笑着道:“茶上来,桌子也摆起来,今日就在这和娘吃铜锅,那个刀羊肉片号称薄蝉翼的厨子我也请来了,还带回来只有三个月大的乌珠羊,他们家的独门麻酱也都准备了,今儿咱们就吃唰羊肉。”

    宋慈的唾液立即分泌出来,冬日天寒,大家围着暖暖的铜锅,唰一筷子鲜嫩蘸了芝麻酱的羊肉片入口,那个鲜,吸溜。

    她看向宫嬷嬷,嘴角含笑:“既是孩子们的孝心,都安排起来吧。”

    第1738章 都哄着她

    唰了铜锅,又陪着宋慈打了一场叶子牌,一番彩衣娱亲,叫宋慈不胜欢喜,直到歇午觉,众人才散了。

    宋令钊点了牛轰轰和旦哥儿他们到校场比划过招,顺便指点一下两个小的。

    宋致钰则是悄咪咪的溜回到宋慈屋里,就坐在床边脚凳,守着他老娘。

    “四爷,奴婢们会守着,您下去歇着吧。”

    宋致钰摇头:“我不困,我就在这陪她,你们都下去吧。”

    几人见状,也只得由了他去。

    宋致钰看着宋慈浅浅的呼吸,轻不可闻,神情有几分怅然,伸手把她的银丝轻轻的别到耳后,才托着双腮看着她。

    宫嬷嬷从屏风探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又退了回去,叹了一口气。

    宋慈这一歇就到了申时,睁开眼时,哼了一声。

    宋致钰从瞌睡中惊醒过来,道:“娘,您醒了?”

    宋慈有些懵,问道:“你怎么在这呢?”

    宋致钰把她扶起来,又拿了软垫垫在她的腰后,给她拉了一下身上的被子,笑着说:“这大冷天的,儿子也无处可去,娘这里暖和,我就赖在娘这了。”

    宋慈嗔笑:“你离京几年,也和你从前的小伙伴许久没见,合该聚一聚,不然你再回东北,一走又不知几年了,也不必在这跟他们一块都只哄着我。”

    宋致钰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

    如果这次送走他娘后再回东北,恐怕真的很久都不好回京了。

    宋致钰不愿在宋慈表现出伤感,故意嫌弃地说:“他们那些人,岂会大白天的出来,都是晚上才会外出,到时候真有空档,再去不迟。”

    “去归去,可别学人家眠花宿柳。”宋慈立即道:“你是有子有女的人了,当父亲,要有当父亲的担当和榜样。盼儿也不容易,你可不能辜负她。”

    “娘,儿子哪敢呀,不怕她揍我呀!”宋致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还有,我一直都是守身如玉的好不。”

    宋慈被逗得眉开眼笑,摸了一下他的头:“四郎这是真成大人了,娘也老了。”

    “我再大,也是您的小四郎。”宋致钰伸头过去蹭了蹭,憋住眼中的泪意。

    “太夫人,相爷来给您请安了。”

    宋致钰立即站了起来,让宫嬷嬷她们帮着宋慈更衣,他自己先行走了出去。

    宋致远就坐在罗汉床上,看到他,眉梢轻挑:“你竟是这么老实,在这陪着娘?”

    宋致钰看了一眼内室,轻声道:“这会子不陪,再想陪,却是没得机会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他们很快就会有这悲凉的。

    宋致远一默,又怕宋慈听着,便岔开了话题。

    “你们哥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宋慈从内出来时,二人谈得正欢。

    宋致远走过来扶着她坐下,道:“也就瞎说,另外除夕有宫宴,也定了名单,老四和钊儿今年也在。”

    宋致钰立即道:“我就不去了,宫宴也没啥好吃的,我情愿在家陪着娘。”

    今年的宫宴,宋慈也不打算去的,她的身体不允许。

    “那你就告个病。”宋致远又笑着对宋慈说:“钊儿的亲事,儿子这也有個人选,娘要听一听不?”

    第1739章 不落忍

    在老人生命的尽头时,孝顺的子女都只会顺着老人,挑着欢喜的事说与老人知,那些糟心的,基本都藏着瞒着,力求让老人家在离开之前,不留遗憾和不快。

    宋致远等人也是这么做的,如今家中唯一可以谈的喜事也就是宋令钊这小光棍的亲事了,说出来也让宋慈高兴一二。

    宋慈果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这么快就有了人选,是哪家的姑娘?”

    “是武将出身,家世倒是不显,姑娘年岁也有些大,父亲在生时是云南那边的武将,只是在那边受了伤又中了毒坏了身子,早几年没养住过世了,姑娘也因此守孝几年而被耽搁了。”宋致远道:“不过虽是年岁大些,但和钊儿年岁也算相当,儿子托人仔细打听过,姑娘心性也很是坚韧。”

    “心性坚韧这一点很好,你也知道,钊儿终归是要回到西北那边去,总不能让小夫妻成亲了就分开,钊儿还没个后呢。”宋慈声音微低:“钊儿既是武将,大西北地广,就让他带着家小在那边打拼吧。那边环境不比京中,媳妇强韧些也能担得苦。”

    宋致远听明白了,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娶妻娶贤,咱们择媳妇,容貌倒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这姑娘的品性,能担事最好,有些小性子也无伤大碍,大是大非明白就行。钊儿将来的妻子也是一样,两人若在那边离了家族,更需要性子强韧又能掌家理事的,旁的倒不重要。至于家世,咱们宋家门户也够高的了,所谓低头娶媳,家世低些也不打紧。”

    宋致钰听到这里,就道:“娘还是很会打算。”

    宋慈道:“所谓家和万事兴,娶得贤妻旺三代,一个好媳妇很重要。”

    “就像您一样?”宋致钰凑趣道:“我看这天下的女人,谁都不及您贤您通透开明,娶媳妇定要娶像您这样的人。”

    宋慈啐他:“就你会说漂亮话来哄我。”她又看向宋致远,道:“既你有了人选,就和老二他们两口子说一下,看他们的意见,寻个机会相看一二,合适的就早些定下来,别拖了。”

    宋致远心中微微一沉,手指蜷曲了下。

    宋致钰也别过眼去,险些破防。

    “好,我会和老二他们提,早些给您再添個孙媳妇儿。”

    宋慈含笑点头。

    两人陪着宋慈说了不少话,又和一班小的陪她一起用了晚膳,才双双离了春晖堂。

    “大哥,我这心里不落忍,难受得很。”宋致钰捶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里痛得慌,想痛快的大哭一场。

    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多陪陪她。”顿了顿又道:“老四,父母总有老去的一天,虽然心里不落忍,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们走好这最后一段路,别带着遗憾走。”

    宋致钰点点头,又有些自责地道:“早知道时日这么短,我当年就先不去东北了。”

    宋致远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多早知呢。

    第1740章 趁早给宋令钊定亲

    宋慈发了话不让宋令钊的亲事拖着,宋致诚和江氏得了老大的消息,立即积极起来,寻了个两家都相熟的中间人,让对方办了个小宴,愣是去见了那姑娘。

    也就是宋令钊尚不知情,要是知道,便会发现,那姑娘,就是当日在蜜饯铺子有过一面之缘的余家小姐。

    江氏这个当婆婆的,也不拘出身,她也明白儿子总要回西北去,而且宋家也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要是长子成亲,她肯定要媳妇儿跟着去伺候,早日诞下孙子的,不然成亲是为的啥,自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若是两人分开,哪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哟?

    至于让媳妇服侍自己这婆婆?

    江氏可没这打算,她自己常年习武,身子骨倍儿棒,身边又有得用的丫鬟婆子,哪里需要媳妇来伺候?

    事实上,媳妇还能比专业的仆人更会伺候人了?

    可拉倒吧,那都是要下人服侍的金贵人,谈什么服侍婆母为规矩孝顺,不过是外道人想磋磨媳妇的一個说辞。

    所以江氏不需要给媳妇立规矩,服侍自己,只要她和儿子相亲相爱,多生几个孩子,给儿子打理好后宅让他无后顾之忧,便是天大的功劳了。

    结合总总,江氏相媳妇,尤其是长子这个当武将的媳妇,第一,身子骨强壮不娇弱,会管家理事,识大体明理就行,其余的,什么容貌家世嫁妆,都不重要。

    因为她这婆婆的就很富啊,贴补儿子的小家,没啥的。

    又有当大伯的宋致远的打听过姑娘的品行,也盼着儿子早早定下来,江氏见过余敏,种种都符合,就算是相中了,很快就让那中人代她上门提亲。

    余家人懵了。

    待媒人走了,余老夫人呆呆的看着身边的老妈妈:“大贵家的,你掐我一把,我怕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她刚才听到啥了,宋家遣人来提亲,相中她家敏儿了?

    宋家,宋相的亲侄子,已是六品小将军的英杰,何等的人品。

    老妈妈揩了一下眼角,向她福了一礼,笑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咱们家大姑娘真是大喜了。”

    余老夫人依然发懵,好半晌,才吸了一下鼻子,道:“好,很好。走,去祠堂上个香,定是敏儿她爹保佑她呢。”

    那可是宋相府家的儿郎,这京中谁不知宋家是个好门户,儿郎也都是好样的,不知是多少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盼着宋家这馅饼砸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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