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因为一个意外的吻,冷冷遇见了幽默多金的张麻子。朝夕相处后,本以为可以共度余生,可张麻子却突然消失不见。等到他再次归来,带来的却是灾难般的秘密。

    1

    冷冷从酒吧下班时,已是凌晨三点。她揉了揉疲倦的双眼,来不及换下啤酒妹的工作服,就匆匆往家走。

    走过台南小镇那条熟悉的巷子时,突然被人拉住,推入墙角。还没反应过来,压迫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她想叫,却被带着丝丝凉意的唇压下,只剩呜呜咽咽的声音。

    是个醉酒的男人。

    冷冷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吓傻,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她拼命挣扎,却突然感觉到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然后是耳边低沉的声音。他说:“别动,枪子儿可不长眼。”

    冷冷停住挣扎的手,眼睛瞪大,试图要看清眼前男人的面容。

    夜,寂静如斯,隐约传来几人的嬉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冷冷收紧了呼吸。像是某种可笑的默契,等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对面男人忽地将她拥入怀中。她浑身一滞,下一秒,带着酒气的吻又一次袭来。

    他好像并不会接吻,只是轻轻贴着她的唇,透着生疏。这些年,冷冷在酒吧卖酒,早已熟识各种酒的味道。此时他的吻里有威士忌和杜松子酒的味道,还混着点儿薄荷。

    “张麻子,走不走?”

    远处有声音传来,好像是在叫眼前的男人。可他没有动,充耳不闻,反倒紧了紧双臂间的怀抱。见他没反应,远处几人调笑着走了。

    四下恢复寂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许久,男人终于放开冷冷。借着点儿路边的灯光,冷冷看见男人的嘴角存着一抹嫣红,那是她的口红。他的右眼角下方整齐地排列着三颗痣,在夜色里竟有种妖冶的感觉。

    “很抱歉。”

    男人把刚才抵住她的枪塞到她的手中,然后匆匆扔下一句话,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

    冷冷腿一软,顺着身后的墙滑坐在地上。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拿出手机报警时,连话都说不利索。等稍稍平复下来,冷冷才发现,那把所谓的枪不过是块巧克力。抵在腰间的触感还未消失,到头来只是场恶作剧?

    冷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却更加无法饶恕他这样的冒犯。她想,只要再见到,她一定认得出这个叫张麻子的男人。

    可冷冷错了。

    三天后再遇见时,冷冷没有认出他。反倒是张麻子,见了冷冷像中了邪一样地说个不停。

    她白天在餐厅当服务生,晚上去酒吧做啤酒妹。因为姿色出众,时常会有客人搭讪,她早习以为常。此刻,冷冷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的:“先生要点儿什么?”

    张麻子这才摘下墨镜,露出媚笑的眼,说:“那天还是啤酒妹呢,今天又变成服务生了,你挺会玩儿啊!”

    他的眼光很毒。那夜的光线晦暗不明,饶是冷冷这样努力,也不过只看见了他眼角的三颗痣。而他,不仅记住她的脸,还记得她穿的衣服。

    此时,眼角下的三颗痣终于让冷冷认出了他。她这才发现,张麻子魅惑的不仅是那三颗痣,还有一双风情的眼。顾不上张麻子的调笑,冷冷拉住他的手臂,说:“走,跟我去警局。”

    “妹妹,”他推开她的手,眸里眼波流转,“大白天你这样拉拉扯扯不好吧?”

    他没个正形,冷冷掏出手机又欲报警,他一把夺过手机,说:“你这人报警还上瘾了。警察忙着呢,哪有空处理你这小事儿。”他边说边将手机放入她工服的口袋中,“再说了,你有证据吗?”

    那天黑灯瞎火的,连个监控都没有,哪儿来的证据。冷冷泄了气,愤恨地看他一眼,转身要走,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给顾客点菜啊?”

    冷冷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招呼他。

    他倒没再为难她。

    离开的时候,他把钱叠得工工整整,塞进冷冷的口袋里,顺手将她的工牌扶正,这才笑着说:“冷冷,我记住你了。”

    2

    冷冷不知道张麻子有没有记住自己,她只知道自己记住他了。

    那天之后,冷冷总能在酒吧里看见他的身影。喝酒、划拳,身边围绕着跟他臭味相投的男人,还有几个妖娆的女人,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他出手很阔绰,总是买她许多酒,却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偶尔喝得酩酊大醉,会忽然抓住她的手,说:“你报警抓我,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明醉了酒,却会有这样清醒的瞬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冷冷,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他有双勾人的眼,冷冷看着他时,忍不住想,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叫张麻子?

    “你不就是张麻子?”冷冷淡淡地回一句。他嘿嘿一笑,然后默契般地倒地不醒。

    有时张麻子也一个人来,酒醉不醒时就睡在酒吧里。等醒过来,他摸着昏昏沉沉的头说:“冷冷,我觉得你给我下咒了。为什么一听到你叫我的名字就会昏迷不醒?”

    她大部分时候都冷冷的,如她的名字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总会被他逗笑,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色彩。

    许是色彩太过绚烂,终于引来冷冷那不争气的哥哥冷锋的觊觎。

    那天冷冷回到家,还未坐定,冷锋就劈头盖脸地问:“听说最近有个叫张麻子的经常买你的酒,钱呢?”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都替你还赌债了!”

    这些年,冷冷辛苦工作,不分日夜,只是为冷锋偿还债务。她从小没有父母,冷锋把她养大,两人倒也度过了一段相依为命的时光。可后来,冷锋唯一会的事情就是借钱赌博。到底是养大自己的哥哥,她不忍心看见冷锋因欠债而被人追打。于是一笔又一笔的债务,最终都落在了冷冷的头上。可她的心软没有换来冷锋的改邪归正,反倒变本加厉。

    此时冷锋轻蔑地笑了一声,麻利地翻开冷冷的包。冷冷来不及制止,冷锋已经拿了她的钱包跑出门去。钱包里装着这个月的生活费和准备偿还赌债的钱,冷冷着急,顾不上穿鞋就追了出去。

    终归是没追上。

    夏夜的风丝丝柔柔,却吹不开冷冷的愁绪。她站在十字路口,眼里没有泪,却分明写满了绝望。

    她不情不愿地回到家时,看见张麻子站在房门口。

    “你怎么来了?”冷冷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刚走两步,忽然被他打横抱起。她正诧异,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踩过的地方都是血迹。赤脚在外追了许久,满心满脑都是焦急,连什么时候踩到异物出了血都没感觉。

    张麻子把她放在沙发上,取了纱布和碘伏,悉心帮她上药,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冷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事情经过,张麻子听完,只说了一句“放心,以后有我在”,然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不像是平日里的他,倒像是那夜在小巷偶遇的他,深沉似海。冷冷有些迷惑。

    只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如初,嬉笑道:“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让他来找麻爷,看我怎么收拾他。”

    “找谁?”

    他用拇指指着自己,说:“我,张麻子,麻爷。”

    到底是被他逗乐,冷冷“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麻爷?妈耶差不多……”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他总是有让她笑的本事。

    夜深的时候,担心冷锋再回来惹事儿,张麻子带冷冷回自己的居所暂住。许是疲于应付冷锋,冷冷难得的没有拒绝。

    到了张麻子家,冷冷才发现他住的不过是普通的一居室,家居摆设也都是简约的基本款,很不符合平日里他出手阔绰的形象。

    张麻子瞧出冷冷的疑惑,撇撇嘴说:“嫌弃了?你这没良心的。是谁将你从痛苦的深渊解救出来!”

    冷冷笑而不答,转头问道:“我睡哪儿?”

    他狡黠地一笑,用肩膀推推冷冷,说:“要不……一起?”

    闻言,冷冷拿起沙发上的靠垫朝他扔去。他接过靠垫,抱在怀里,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地说道:“你错失了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第二天一早,冷冷被一阵香气唤醒。走到客厅,才发现张麻子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早餐——小米粥、塔克卷、鸡蛋、水果,一一到位。她惊讶地望着他,道:“你还会做饭呢?”

    “我会的多着呢。”张麻子得意地说,“后悔昨晚没献身了吧?告诉你,晚了。”

    时间长了,冷冷倒也习惯了他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日子。这是她灰暗生活里的一点儿光。他们都默契地不提起那一夜,他从来不说为什么会在小巷用吻留住她,她也不问,权当他醉酒后的放肆。

    可她不知道的,却不仅于此。

    张麻子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家人,靠什么谋生,她一概不知。只有一次,他在酒吧买冷冷的酒,又是大手笔,冷冷没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多钱啊?”

    他笑着说:“我是富二代啊,家里做大生意的。”

    冷冷不屑地“嗤”了一声,他故作惊讶地问:“你不信?”

    “哪有富二代叫张麻子的!”

    听冷冷这样说,张麻子急了,拉住她的手问:“这名字不好?”

    “土爆了。”

    他倒也没生气,只是笑,然后眉眼忽然变得温柔,道:“冷冷,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冷冷的心里漾开。她忽地想起小巷的吻,想起这阵子的相处,一幕幕,像电影般从她的脑中闪过。只不过,不等冷冷想好怎么回答,张麻子却已经转开了眼,不在意地说:“你还是不要喜欢我比较好。”

    3

    初秋时节,下了一场大雨。雨过天晴,天却一天比一天凉。

    中秋节那天,张麻子出现在冷冷打工的餐厅,笑着对她说:“请一天假,带你去见识我的大生意。”

    大生意没见着,张麻子却拉着冷冷去商场买衣服。冷冷喜欢的,他都瞧不上。百般挑剔后,终于选中一件红色连衣裙,递给冷冷,说:“试试这件。”

    不得不说他眼光独到。冷冷皮肤很白,身材娇小,此时这条红裙子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煞是好看。

    “就这件了。”张麻子满意地去付钱。

    “为什么送裙子给我?”

    其实这是张麻子第一次送冷冷礼物。平时虽多有照拂她的生意,却从不会这样赤裸裸地展示心意。他装作漫不经心,想要搪塞过去,道:“你只有这样,才衬得上我麻爷。”

    “张麻子……”冷冷停下脚步,表情严肃。

    自知无法糊弄,张麻子这才收起嬉笑的眉眼,脸上忽地涌起一丝落寞,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你能陪我。”

    他出生在月圆之夜,本是家和人团圆的好日子。可此时的他,孤独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好在还有冷冷。

    冷冷陪他去餐厅吃饭,去公园划船,在这座城市闲逛。最后经过一座寺庙时,张麻子忽然停下了脚步。阳光笼罩着古朴的建筑,琉璃瓦反射着融融的光,像是遥不可及的圣境。张麻子抬头仰望,问道:“冷冷,你相不相信神的存在?”

    冷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张麻子本想走进教堂,到了门口又停住脚步,怅然若失地说:“我信,但我怕。”

    “怕什么?”

    张麻子没回答。

    到底还是没有进去,他绕着寺庙走了一圈,最后在寺院的背面停下。他把头靠在墙上,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这一刻的他,周身写满虔诚,却又是那样孤独。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冷冷时常想起这一幕,好奇他究竟在为什么事祈祷,是身体,还是事业,抑或是爱情。

    但都不是。

    冷冷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张麻子是在为她祈祷,希望她一生喜乐,顺遂平安。

    那天的后来,张麻子送冷冷回家。车停在家门口时,他忽然说:“以后,你别为你哥的事情发愁了。”她疑惑地望着他,他解释道,“你哥的赌债,我帮你清了。”顿了顿又说,“今后,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实在不行就搬出来吧,地儿我都帮你找好了。”边说边将一把钥匙放入冷冷的手中。

    冷冷也曾这样期盼过,能有个男人如此对待自己。可大约是在风月场所见多了虚情假意,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迟疑着不敢收下。她推拒着说:“这不合适……”

    闻言,张麻子有些恼了,把钥匙塞进冷冷的手里,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事儿啊!”

    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温温热热的,她紧紧握住,想说些什么,话在口中绕了个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可张麻子有些心烦意乱。他胡乱地调着车上的广播,一个台一个台地换过去,又换回来,像是迟迟做不了决定。下一秒,似乎有什么事儿在催促着他,他难得地发火,狠狠地关上广播,然后猛地转身,将冷冷笼在无声的吻里。

    这个吻突如其来,却如海啸,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冷冷这才发现,张麻子并非不会接吻。那天在小巷里,对她只是疏离。如今他的吻辗转绵长,像是他对冷冷百转千回的感情。在这一刻,天地失色,他要把一生的柔情都献给她。

    短暂的柔情过后,却是长久的分离。

    那天之后,张麻子就消失了,连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不见了。酒吧里再也没有他纸醉金迷的身影。手机关机,房子退租,仿佛不曾来过。他如水汽,浸润冷冷的心后,转瞬蒸发得无影无踪。

    冷冷握着手里的钥匙,想到他曾说过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生日那天,张麻子是在向她道别。

    4

    再见到张麻子已是两个月后。

    自从张麻子走后,冷冷就搬进了他替她安顿好的新家。那天冷冷回到家时,门却虚掩着。她将门口的雨伞紧紧握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阳台的落地窗没关,风卷着白色的窗帘,像是梦里的场景。梦里有花,还有他。

    几个月不见,张麻子越发清瘦了,可脸上的傲骨没损分毫,还是魅惑的眼和眼下的三颗痣。冷冷怔住,眼睛突然有些潮湿,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张麻子身下的轮椅。顾不上抱怨他的不辞而别,冷冷扔下伞,奔到他的面前。

    他抹去冷冷眼角的泪,说:“冷冷,我回来了。”

    冷冷伏在他的腿上,呜咽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他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脸说:“冷冷,你有没有听说过赏金猎人?”

    有猎人,自然有猎物。有了猎物,自然有买主。多年来,赏金猎人组织一直秘密存在着,为全球的雇主卖命,猎取他们想要的猎物。而张麻子此前的任务,是为一名雇主寻找一块稀世翡翠。他隐姓埋名,出没于三教九流之地,只为打探消息。那夜在小巷用吻留住冷冷,也是为了躲人耳目。不承想,任务在最后阶段出了点儿意外,张麻子负了伤,秘密疗养了两个月,等到身体稍微康复,便立刻赶了回来。

    “张麻子自然也不是真名了?”

    他点点头,说:“张靖庭。”

    冷冷暗自回味这个名字,又问道:“为什么叫张麻子?”他指了指自己眼角下方的三颗痣。她不禁莞尔,说:“我还是喜欢叫你张麻子。”

    张靖庭把一块印有赏金猎人组织图腾的徽章呈到冷冷面前。图腾是一只鹰,锐利的眼神中仿佛有一道寒光。他解释道:“每个猎人都有一个徽章,我的就送你了。”顿了顿又问,“你知道收了赏金猎人的徽章代表什么吗?”

    冷冷摇摇头,他眉眼挑起,半真半假地说:“代表要一生相许。”

    冷冷的脸有些热,起身要走,他却突然拉住她,说:“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呢。”冷冷转过头,满脸诧异。只因前一秒还坐在轮椅上的张靖庭,此时竟稳稳当当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的腿没事儿?”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苦情戏码被拆穿,张靖庭尴尬地笑了笑,满是感慨地说:“它忽然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居然骗了自己的眼泪,冷冷生气地用手肘撞向他。他虽吃痛,却还是把冷冷拥入怀中,信誓旦旦地说:“冷冷,让我们一起建个家吧。”

    后来冷冷不止一次想,或许他们真的会有个家,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样多的事。

    一周后,冷冷回旧家取东西时,一不小心,徽章从包里掉了出来。这枚徽章,自张靖庭送给冷冷后,她就一直珍惜地随身带着。此时她弯腰去捡,却被冷锋抢先一步。见了徽章,冷锋难得地收起玩世不恭的眉眼,问道:“这从哪儿来的?”冷冷没回答,欲夺回徽章,冷锋却提高了嗓音,再一次问道:“我问你这是哪儿来的!”

    “朋友给的。”冷冷淡淡地说。

    “哪个朋友?”冷锋追问道:“张麻子?”

    冷冷再次沉默,抢回徽章,小心地放回包里。冷锋却是心神不宁,他慌乱地跑出去,难得地没有向冷冷要钱。

    那天之后,冷锋就不见了。冷冷寻遍了整座城市,包括那些暗无天日的地下赌场与钱庄。可没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虽然这些年冷锋不务正业,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可如果没有冷锋,就不会有现在的她。她还记得当年与冷锋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的哥哥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血浓于水,她无法放下冷锋不管。

    寻找自始至终没有进展,像是奇幻世界的魔法,大活人凭空消失了。绝望之际,冷冷却忽然接到冷锋的电话。他说:“离开张靖庭,不要相信他。”

    那天的风有些大,电话信号断断续续,冷冷没听清,只能不断重复地说:“哥,是你吗?哥?”然后是一阵忙音,电话已被挂断。

    后来她查了许久,终于得知来电号码是从拉巴斯打来的。冷冷很兴奋,立刻订了机票。临出发前,张靖庭对她说:“冷冷,我陪你去。”

    拉巴斯空气稀薄。刚到时,冷冷高反严重,明明头疼欲裂,却依旧坚持寻找冷锋。在市中心广场,她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神忽然亮了起来,甚至来不及跟张靖庭说一声,就追了上去。结果因为奔波的劳累与缺氧,忽地就倒在了地上。

    张靖庭将冷冷送进了医院。吸了半瓶氧气,她终于清醒过来,还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用一双渴望的眼望着张靖庭。他摇摇头,道:“不是冷锋。”

    冷冷的泪忽然落下来。

    出院那天,张靖庭带冷冷回了酒店。不放心她,于是在外面等她洗好澡,又走进房间,悉心地替她吹头发。冷冷像个乖小孩,任他温热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发丝间。

    吹好头发,冷冷觉得头顶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她望着镜子里的张靖庭,忽然开口道:“从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冷冷和冷锋并不住在台南那座小镇。那时他们住在果敢,冷锋还是“五好哥哥”,把冷冷当成公主般宠爱。后来有一天夜里,滴酒不沾的冷锋突然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便带着冷冷离开果敢,一路水路陆路辗转多日,才在这座小镇停下脚步。也是从那天起,冷锋性格大变,醉生梦死,烂赌成瘾。那年冷冷十八岁,从此再也没有童话,全是赤裸裸的生活。

    那天冷冷说了许多,从前的,现在的,最后忽然问张靖庭:“你说,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也许……”张靖庭沉吟着,道,“他遇到了一些事儿。”

    冷冷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发呆。后来她在张靖庭的怀里睡着。窗外忽然下起了雨,电闪雷鸣。冷冷从小怕打雷,只能紧紧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朦胧之中,张靖庭将她拥入了怀中。她紧了紧怀抱,心里蓦地一阵安心。

    后来雨停了,张靖庭俯下身亲吻她。然后穿上外套,转身出了门。

    拉巴斯的夜,凉意阵阵。风吹过树梢,有人问:“你什么时候带他们俩来见我?”

    张靖庭摸着树干上细密的纹路,许久才说:“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5

    冷冷深夜醒来时,张靖庭已不在房间里。她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门外却传来隐约的敲门声。分明是小心翼翼的,却又生怕她听不见。以为是张靖庭回来了,拉开门,却看见冷锋。

    冷锋摘下口罩和连衣帽,道:“冷冷,快回去吧。”

    她疑惑地望着冷锋,他把一枚徽章塞进冷冷手里。徽章上那只凌厉眼神的鹰如此熟悉。那夜冷冷终于知道,冷锋从前也是赏金猎人。

    冷冷的父亲曾是猎人组织的元老,后来在一次任务中意外丧命。那年冷冷六岁。之后,冷锋带着冷冷移居果敢,盼望冷冷能远离危险与纷争,无忧无虑地长大。也确实度过了十几年无忧的日子。他虽不是冷冷的亲哥哥,可是冷冷的父亲生前待他极好,他将这份恩情全部回报在冷冷身上。那些年,如兄如父,到底是等到冷冷长大成人。

    冷冷成年后,猎人组织催促着冷锋带冷冷回去“认祖归宗”,接手工作。冷锋是过来人,他明白从出生起就被赋予的使命,却也知道成为赏金猎人的艰辛——非人的训练和一辈子无法得到的自由。他不希望冷冷这样度过一生。于是,他带着冷冷逃了。不敢坐飞机,怕暴露身份,只能一路搭车辗转逃到台南的一座小镇。

    冷锋深知自己背叛组织的下场。于是颓废烂赌,把自己陷在泥潭里。低到尘埃里的一个人,总不会再引人注意。以为从此可以安安稳稳,现世太平,却没想到“猎人”还是找到了他。

    张靖庭向冷冷表露身份,这是一招险棋,为了让冷锋自乱阵脚。张靖庭算准了冷锋会逃,也算准了冷冷会来找冷锋。可他没算到的,是冷冷对他的感情。

    “冷冷,回去吧,不要再记挂我。”冷锋离开时,对冷冷如此说道。

    冷冷心乱如麻,在房间呆坐了一夜。等到天快亮时,门锁有响动的声音。她知道是张靖庭回来了,于是立刻躺下假寐。

    张靖庭回到床上,将冷冷拉入怀中,然后慢慢地吻她。她缓缓睁开眼,似在他的吻里清醒过来,然后说:“靖庭,我们回去吧。”

    他的眉心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依了她。

    几天后,便是跨年夜。

    回到小镇的冷冷张罗着给张靖庭包饺子。他倚在厨房门口,抱着双臂,看见白的面、红的馅在冷冷的指尖穿梭。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仿佛真的是他们的家,她近在咫尺,忙碌只为他。心里忽然涌起难言的酸涩,张靖庭走到她的身后,揽住她的腰。

    “靖庭……”她微微一滞。

    张靖庭将头埋在她的发间,道:“冷冷,别说话……”

    他多希望,这样的一瞬就是永远。

    后来到底是没吃上饺子。屋里不知道为何突然停水,冷冷有些沮丧,张靖庭拉着她跑到街边的一家小店,点了几样家常小菜。冷冷吃得很高兴,饭局过半,她突然要了瓶二锅头。她解释说:“天冷,喝点儿酒暖身。”

    到底是不胜酒力。一瓶二锅头下肚,冷冷醉得厉害。回去的路上,她一路高歌,从“酒干倘卖无”唱到“别说爱情苦”。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忍不住又蹦又跳,一转身,堪堪撞在电线杆上。她嘟着嘴,揉着头喊痛,像个可怜的孩子。张靖庭望着她笑,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知何处响起了钟声,新的一年终于到来。天空闪现灿烂的烟火,冷冷的头忽然就抵在了他的胸膛,低低地说:“靖庭,你骗过我吗?”

    他的睫毛忽然闪动了一下,眉心收紧,想说什么却喉咙发涩。

    她没在意,继续问:“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张靖庭点点头,拥着她道:“很开心。”

    闻言,冷冷忽然笑了,转瞬却又是更加低沉的语气,问道:“有没有想过以后不做猎人了?”

    张靖庭愣住。冷冷终于抬起头,眉眼像是笼着一层雾,恳切地说:“没有任务,没有命令,只是自由自在的张靖庭,不好吗?”

    他垂下眼眸,望着她,犹疑了许久才说:“我十岁那年成为猎人,十五岁第一次做任务。这些年,我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完成任务。如果走,我什么都不会。不是猎人,我就是个废人。”

    她的眼底终于涌上泪,似哀求地说:“如果,我求你走呢?”

    张靖庭沉默,许久许久。直到冷冷眼中的他越来越模糊,她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待冷冷终于醉倒在地,张靖庭抱起她,像是抱着最珍贵的珍宝,吻着她的发,才轻声道:“对不起。我答应你,下辈子,一定跟你走。”

    可惜,她没有听到。

    6

    冷冷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张靖庭生日那天,在车里给她的那个吻。事后,他漫不经心地说:“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冷冷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张靖庭笑起来,眉眼弯弯,三颗痣点缀得更加别具风情。那一刻,她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就亲吻了那三颗痣。他怔了一下,冷冷解释说:“这是附加的礼物。”

    他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欣喜,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礼物?”

    冷冷拉住他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说:“你在这里。”

    那一刻,冷冷看见张靖庭的眼底浮现起层层水汽,像隐藏在雾霭中的远山,怎么都看不真切。后来他说了什么,冷冷已经忘了。只记得他紧紧抱着自己,将难言的缠绵深情都卷入了怀抱。

    这样的深情,即使后来他不告而别,冷冷也没有怀疑过。

    那时他不在身边,冷冷却接过两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没有人说话。沉下心来,隐约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知道那是张靖庭,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她。可冷冷没想到,他竟是伤得说不了话。

    这一回,他会伤得更重吗?

    不不不,冷冷猛地惊醒过来,看到坐在一旁的冷锋。

    “冷冷,你终于醒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冷锋欣慰地递上一杯水。

    冷冷这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两天。此时她已身处太平洋上不知名的小岛。和她一起在岛上的,还有哥哥冷锋。冷冷环顾四周,从古朴的房间一眼望出去,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浪声声,一下一下撞击在她的心上。

    “是张靖庭把我们送到这里,之前是我误以为他要带我回去接受惩罚,没想到他是要给我们自由。”

    “担心你不走,于是他给你喝了安眠药。”

    “他背叛了猎人组织,放了你我,说只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这里很安全,没人再能找到我们。冷冷,我们自由了。”

    三言两语间,冷冷已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夜她哀求张靖庭同她一起离开,不过是赌一把,赌他对自己的感情,赌他能放过冷锋。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跟随。当张靖庭拒绝离开时,冷冷以为自己赌输了。却没想到,他早已做了决定,牺牲自己,成全她和冷锋。

    原来,他还记得那个约定,要与她建一个家的约定。只不过如今这个家,没有了他。冷冷隐约想起昏迷的一刹那,他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一行泪落下来,冷冷问:“背叛猎人组织会有什么下场?”

    冷锋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狠狠砸了床沿一拳。

    冷冷没说话,冲出了屋子。海风卷着苦涩的味道,灌进她的心里。她知道,那个人就在某处,她拼死也要找到他。

    7

    张靖庭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当了赏金猎人。正因为这样一个身份,才将冷冷带到他的身边。

    一开始,不过是意外。小巷的那个吻,是他们的开始。那时的他大约没想过,自己会对冷冷动心。

    他还记得生日那天,他们在小镇四处闲逛。临街有小摊贩卖口红纸,冷冷好奇,他解释道:“这是用有颜色的花瓣制成的,印在纸上,可当口红使用。”

    冷冷上下打量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没接话,却故意吓唬她说:“有些毒贩会把毒品印在上面,引诱别人,许多人就是这样走上了吸毒的不归路……”

    冷冷吓得赶忙扔下手中的口红纸。他笑着重新拾起,递给她,道:“试试吧。”

    她将口红纸放入唇中,轻轻一抿,漂亮的丹红印上她的唇。

    “好看吗?”

    他点点头,眉眼温柔地说:“瞧瞧,何止好看,分明是赛天仙。”

    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在冷冷的脸上,连带着她的笑都很明媚。

    张靖庭希望冷冷能永远如那天一般明媚快乐。但他是“猎人”,天南海北,居无定所。一个任务下来,他就要满世界地跑,有时要伪装身份,有时也会遇见危险。他不愿把自己的困顿加诸于她。所以,生日那天,他下定决心与她告别。

    可张靖庭没想到的是,再一次的任务,猎物是冷冷和冷锋。也不是没有过犹豫与挣扎,一边是挚爱,一边是任务,他左右为难。甚至不惜直接暴露身份,想要破罐破摔,任由任务的失败。

    他到底是想错了。

    跨年夜那天,冷冷哀求他的时候,眼神是那样清澈,他仿佛能在里面看见狼狈的自己。之前见识了冷冷和哥哥冷锋的感情,张靖庭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和哥哥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成全,或许是他最后的深情。

    所有的惩罚,他都受着;所有的代价,他都担着。只要冷冷能如那天在寺外许下的愿望一样——一生喜乐,顺遂平安。那么,他也无憾了。

    但张靖庭低估了冷冷对他的感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准备迎接惩罚的时候,冷冷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是以赏金猎人的身份。

    冷冷在冷锋的帮助下找到猎人组织,然后用自己作筹码,换来了冷锋平安自由的一生和张靖庭免于惩罚。张靖庭为她做了那样多的事儿,而她为他放弃自由又有何妨!

    “为什么?”张靖庭问。

    冷冷回答:“因为我想当猎人,猎取我的猎物。”

    “什么猎物?”

    冷冷望着张靖庭,眼底虽有薄薄的雾,嘴角却漾出笑容,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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