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色

    简介:

    于家小少爷于时桉是文玥的跟屁虫,她的订婚被他破坏了;她去罕城拍摄照片,他后脚就跟来了;她要报仇,他竟然还想给她递刀子?就连死,他也要为她死。于时桉说爱她,非她不娶,可文玥只想毫不留情地拒绝他: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01

    文玥在罕湖拍摄湖底气泡时,于时桉找来了。冰天雪地里,那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冰湖上缓缓而行,看到她时兴高采烈地喊道:“阿玥!阿玥!”

    文玥烦躁地抓抓头发,怪不得圈子里的人都说于家小少爷是她的跟屁虫。她没心情理他,叼了一根烟,看着镜头在寻找视角。

    浩瀚的罕湖如梦似幻,她将镜头对准,下一秒,镜头里出现一张清俊的脸,对方嫌弃地道:“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文玥面无表情地放下相机,拢了拢冲锋衣,嗤笑道:“怕冷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玩儿!”于时桉挑挑眉,走近她,抽掉她指间的烟扔在冰上,似乎还觉得不行,使劲儿用脚踩灭。

    文玥勾勾唇没说话。于时桉就气她这个样子,明明两人有过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连她的腰有多细都知道,她却依然当他是路人甲,被文父赶出来不说,来破地方也不说。

    晚上下了雪,簌簌扬扬地落在冰上,文玥收拾器材,于时桉跺着脚问她:“你晚上住哪儿啊?”

    “帐篷。”文玥指指山下。

    于时桉抖抖身上的雪粒,他怕冷,手指头和脚指头早已僵硬,还逞强笑着说:“那你住哪儿我也住哪儿。”

    文玥冷哼道:“随便。”

    帐篷里只有一个睡袋,于时桉自觉地绕过睡袋,哆嗦着唇躺在里面。文玥走进来,把睡袋踢给他,皱着眉道:“别冻死在这里了。”

    于时桉顿了顿,笑眯眯地说:“阿玥,你对我可真好。”说完不顾形象地钻了进去。

    于时桉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看见文玥坐着,透过透明布望着外面。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头发用绳子随意地绑着,不知多少天没洗澡洗头了。眉毛也没修理,一张不施粉黛的脸,看不出年龄。以前的文玥可不像现在这样邋遢,是个精致又能干的女强人。

    文玥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回头,被抓现行的于时桉也不躲,轻佻地眨眨眼,问:“我们一起睡?”

    文玥冷冷清清地又问了一遍:“你来干什么?”

    于时桉收起笑容,突然朝她伸出手,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来接文小姐回去的。”

    “回哪里?” 她现在是文父眼里不听话的女儿,哪有什么资格回文家,回公司?

    文玥平静道:“我在这里挺好的,罕湖每到冬季湖底就会有大量的气泡冻结而成的冰气泡,像饱满的珍珠……”

    于时桉不爱听什么破气泡、破珍珠,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你真要将你在文氏付出的心血拱手让人?”

    “行了,你别打扰我。”文玥躺下,淡淡道,“我就这么点儿爱好了。”

    于时桉嗤笑,真是爱好?他可不信。

    他躺下睡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向文玥,她闭着眼,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挺暖和的。他握紧了安静地想,其实他心里也不想文玥回那喝人血般的文家。如果她不想回去更好,那他就在她喜欢的地方买一幢别墅,他们安静地过日子。

    不管是哪儿,他都只想待在她身边。

    文玥睁开眼,于时桉抱着她的手睡着了,眉眼清秀像个小孩般露出满足的模样。有时候她挺讨厌他的,讨厌他很容易被满足,讨厌他说爱上一个人就死活不肯放手了。

    02

    于时桉的如意算盘没打成,文玥将在罕湖拍摄的照片发在网络上,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照片里的景色如梦似幻太美了,大家都想来这个美丽的地方。

    文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因为文氏旗下的旅游项目半死不活,如果有了这些纪实的景点照片,一定可以救活旅游项目。

    谁都看出来了文玥是在对症下药。文父也知道文玥聪明能干,可错就錯在,他不想拿这个女儿当自己人。文玥是文家的长女,她的生母去世不到半年文父就再婚了。她心里清楚父亲私下里早就和后母在一起了,可她无能为力。

    文玥要收拾东西回国了,于时桉抱着帐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说:“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文玥停下脚步,他一下子磕在她的背上,手里的帐篷也掉了,只听见她突然笑了,道:“我的于少爷啊,看来于家将你保护得很好。”

    于时桉垂下眼眸,伸手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其实我不想你回文家。”

    他一直希望文玥能逃开地狱般的文家,他也不后悔自己破坏她和别人因利益而产生的联姻……

    那时候她还很听父亲的话,和父亲安排的吴先生见面吃饭,商议订婚的细节。于时桉知道她要订婚后,从医院跑了出来。看到她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谈笑风生,当即气到不行。

    吴先生送文玥回家后便走了,文玥却没进门,坐在台阶上,指间夹着一根烟,不知在想什么。那晚圆月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看起来孤傲而清冷。

    于时桉走出来,文玥掐灭烟头,朝他伸出手说:“于少爷,扶我起来吧。”

    “你答应我不抽烟的。”

    文玥不吭声,于时桉还是朝她伸了手。她借力站起来,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忽而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满是深情地说:“阿玥,你别嫁给他。”

    文玥摸摸他的头,另一只手反拧住他的手。他疼得龇牙咧嘴,她放开手,洒脱地拍拍裙子说:“我回家了。”

    他在后面看着她孤傲的背影,那时候的文玥,洒脱自由,哪怕心里有事儿也会显在脸上。可如今不会了,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心里藏着尔虞我诈。

    他心里也清楚文玥来罕湖拍摄的目的,无非就是拿这些照片来救活旅游项目,借机再次回到文家,进入文氏集团。

    再后来,文父为了促成婚事,迫不及待地将文玥送到了吴先生的家里。于时桉出手将吴先生打了一顿,毁了两家的婚事,这才惹得文父暴怒。endprint

    那晚,他带文玥回家,她穿着单薄的裙子,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轻轻地笑了笑,说:“明明同样是富二代,你可以花天酒地,我却要为家族牺牲。真不公平,是不是?”

    于时桉不敢说话,也没敢反驳他没有花天酒地。

    文玥看着他,一双眼眸沉静似水,明眸善睐道:“于时桉,你说喜欢我的事儿?还算吗?”

    未等他开口,她倾身吻上他的唇,喃喃自语:“总归是要被当成商品送给别人,不如我将自己送给你。至少我不讨厌你。”

    明明是荒唐的事儿,可那一夜,他的手和脚都在颤抖,心脏跳得剧烈。文玥躺着床上,望着他拧眉问道:“你会吗?”

    “我不会。”他实话实说,亲吻她的唇也在哆嗦。

    文玥默默地望着天花板,拢好衣领起身,准备走人。

    下一秒,于时桉牵住她的手。她回头看他,那人一双桃花眼格外认真,明亮的眸子在黑夜里触目惊心。他问她:“你爱我吗?

    “爱?”文玥笑了,语气淡淡道,“于时桉,你幼不幼稚?”

    于时桉从床上跳起来,将她抵在墙上。他看着她,喘着气说:“我再问你一遍,文玥,你爱我吗?”

    文玥顿了一会儿,别过头道:“不……”

    话还没说完,于时桉便捧起她的脸,吻得很认真,仿佛拿她当绝世珍宝。

    文玥没忍住,睫毛颤了颤,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从此万劫不复。

    可那晚文玥没走,那是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也是此生再也不会有的亲密。

    情到深处,于时桉抱着香汗淋漓的细腰,喃喃自语:“阿玥,我爱你。”

    03

    文玥从罕湖回国,刚下飞机,父亲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她有没有时间回家里吃饭。明明那也是她的家,却问她有没有时间,的确有些可悲。

    不久之前,因为文、吴两家取消联姻,文父大骂她不听话,撤了她的职。她没有太多的怨言,反正她也不喜欢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可那天她想起有东西落在公司,半路又折了回去,却在办公室外听到了当年母亲病逝的真相。

    原来文父和后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文父年轻时迫不得已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他们为了再续前缘,也为了文氏集团,才将母亲害死的!那一刻,文玥心里的恨意迸发,誓要拿回属于自己、属于母亲的东西。

    文玥回文家吃了一顿饭,之后的日子她不去文家,也不主动提出回公司,每天睡睡觉、喝喝茶,和于时桉到处玩儿。

    于时桉在罕湖那种寒冷的地方待了几天,无比怀念阳光沙滩,便带文玥来周边的海滩放松心情。他躺在沙滩上看她下水,其实她游泳的姿态特别好看,两条腿像翩跹自由的蝴蝶。

    他喝了一口饮料,刚刚有动静的海面突然没了动静和水花,他的心脏骤然一缩,飞快地跳进海里,拼命地寻找文玥。在水底捞起她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劈头就骂:“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玥在水下闭气,那一瞬间,她是真想就这样算了……可她没想到会引起于时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想着或许自己再也找不到像于时桉这样的人了,他的眸子里从来都没有欲望,只是单纯的喜欢。她抹了脸上的水,扯了个慌道:“我突然想潜水了。”

    于时桉翻了个白眼,道:“想要潜水是吧?行,我陪你。”

    话音落下,他突然皱着眉捂了捂心脏。文玥知道他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从小身体就不好,这也是他们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儿,并且都不怀好意地猜测这位小公子还能活多久。

    文玥送他去休息室,又叫了医生。于时桉的嘴唇有些发白,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软弱的模样,摇头说:“没事儿。”

    “别逞强了,”文玥头也不抬地说,“你休息一会儿吧。”

    于时桉抵不住困意来袭,闭眼睡着了。

    文玥随意拿了一本书看,看了没多久就心烦意乱地想抽烟。她抬头看着于时桉不安稳的睡颜,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拿出香烟。

    于时桉醒来的时候,文玥靠在沙發上睡着了,他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

    晚上文玥送于时桉回家。窗外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于时桉道:“阿玥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文玥顿了顿,诚实道:“是有点儿。小时候你脾气好,人家欺负你,你也不欺负回去。”

    是啊,人家欺负他,他不敢还手,还是文玥提着那人的衣领暴打一顿。于时桉垂了垂眼,轻轻地笑了,说:“只有你才会对我说实话。”

    别人都是一口一个“于少爷真厉害”,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可其实是他的身体不好,只能像个小孩子被他们捧在手心里。

    后来于时桉下车,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敲车窗,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光。他道:“阿玥,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文玥没吭声,看着他走远,静静地抽完一根烟后,疲惫不堪地把头埋在方向盘里,不知在想什么。

    车开远了,她想:你就这样,坏人我来做,坏事儿我来做。

    过了几天,文玥躺在阳台上晒太阳,文父敲门进来说:“你以后不要和于家那孩子走一块儿了。他大哥,甚至是他二叔,都是很好的人选。”

    文玥明白文父的意思,于时桉身体不好,不插手商业上的事儿,于家现在的掌权人是他大哥和二叔。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低眉笑了笑,乖巧道:“听父亲的。”

    文父看她如以前般听话,欣慰地笑了笑。其实他对文玥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害怕她像她母亲那样强势,另一方面又内疚自己利用了她。只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女儿了,好像她在不动声色地计划什么。

    不过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文玥还有用,用来联姻。

    文玥听见文父合了门,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来,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们这就算和解了,她可以回公司任职了。

    04

    文玥回到了以前的办公室,她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高楼大夏,底下是如黑点般的人。其实苍穹之下,又有谁不是微小的蝼蚁在各自苟且偷生?endprint

    这天,她跟与文氏有合作的李总谈完合作,晚上参加红酒派对,她酒量好,笑起来明眸善睐,哄得李总高兴极了。

    她也喝了不少,中午没吃东西,胃里此刻翻江倒海。她借机去休息室,一进去笑容淡了下来,躺在沙发上小憩,脑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玥突然从梦里惊醒,身上的毛毯滑落,在酒会上穿的裙子此刻变成了白色衬衣,两腿也空空的。她吓得一身冷汗坐起身,打量四周发现是于时桉的卧室,顿时松了一口气。

    于时桉走进来,神色未明地道:“害怕了?”

    文玥恢复清明的神色,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于时桉扯扯嘴角,眸子里没有温度,说:“那老总在酒里放了东西,我朋友也在那儿,觉得你不对劲儿就通知我了。”

    “谢谢。”文玥点点头,好像也不在意出事儿的是自己,“衣服呢?我要回家。”

    “文玥。”于时桉俯身双手撑在床上,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可他看不穿她,也不懂她,他的嗓音是沙哑和无奈,道:“你别这样子,我心疼。”

    “我撬开门的时候,有人正在脱衣服……”想起那个画面,于时桉只觉得痛苦至极,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喃喃道,“你知道吗?我这里难受极了,我知道我没用,从小身体不好,保护不了你……”

    “别说了。”文玥别开脸,不想看他的目光。

    “好。”于时桉笑了,温柔地轻抚她的发丝,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就在这里睡吧,我一直都在。”

    “嗯。”

    文玥心里清楚,若是没有文父的授意,李总也不敢给她下药。她回到公司后,文父装模作样地问她和李总相处得如何。她看见文父那张脸,心里一阵恶寒。

    从那天以后,文玥比以前更忙了,几乎不要命地忙。于时桉来看她,发现她一天没吃东西了,便赖在办公室不走,说:“你不吃饭,我也不吃饭。”

    文玥没办法,只好和他下楼吃东西。于时桉不想随便吃,要开车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文玥看见了他手背上发青的针眼,没什么表情地问:“怎么又进医院了?”

    于时桉低着头,乖乖地回答:“晚上着凉了。”说完,他一个劲儿给她剥虾和蟹,又盛了一碗满满的清汤,殷切地说,“别浪费。”

    文玥没吭声,他的身体不比旁人,感冒都能引发其他病症。她吃完饭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皮肤透着红润,于时桉得意地想,带她出来吃饭果然是正确的。

    文玥接过于时桉递来的纸擦嘴,看着他慢吞吞地问:“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于时桉垂了眼,眼底有些暗色,如实答道:“你助理说你好几天没按时吃饭了,我担心你。”

    文玥哑口无言,她一猜就知道是这样。她没说话,拿包准备回公司。

    于时桉没有跟上来,她到底是没忍住回头。他眼巴巴看着她,好似在说,你再陪我一会儿。

    文玥看了他几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于时桉马上靠过来,打了个哈欠道:“好累呀。”

    文玥說:“有没有好好吃药?”

    于时桉皱了皱眉头,讨厌她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

    文玥点点头沉默下来,于时桉轻轻地抓着她的手玩儿。她的手很小,却蕴藏着无限力量。他抬头看她,眉眼满是深情,道:“阿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顿了顿,又道,“可是不包括将你拱手让人,所以你别再去和那些人见面了。

    文玥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于时桉盯着她,她总是这样子,不想回答的、不能回答的、不能承诺的一概沉默。

    他继续说:“文家人对你这样不好,这样伤害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文玥淡淡道:“你不懂。”

    那天文玥一个人回公司,白天还是艳阳天,夜里就下起了大雨,当真是随心所欲。她透过后视镜看着于时桉站在餐厅门外,雨丝在他头上飞舞,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却也知道他正望着这里。

    她垂下目光,心里很明白,她现在要拿回文氏,没有资格活得随心所欲了。

    05

    快到春末的时候,文玥接了一个大单,文父拍拍她的肩膀,说:“做得不错。”私下里又联系她和别人吃饭。她嘴上应了,却绕去郊区的农庄与合伙人见面。从美国回来的乐氏集团继承人,叫乐俊,年轻俊朗,也很健谈。

    文玥为了认识他费了不少心思。许是她眼底的野心太重,乐俊瞧了一眼,便道:“我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乐俊要的是她现在在文氏的股份和一些合作伙伴的资料。末了,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文小姐,其实我们还可以联姻,我和乐氏来做你的靠山,怎么样?”

    文玥微愣,平静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商业上的要求和身份,只要能对付文氏,她都会答应。

    两人在农庄谈合作,暮色时分吃完饭,文玥起身,朝乐俊伸出手,笑吟吟地道:“乐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文玥再回到家里时,发现于时桉等在外面。此时下着小雨,他穿着单薄的衬衣,身影看起来格外消瘦。

    她把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就听见他十分委屈的声音:“你怎么不见我?电话也打不通。”

    “公司忙。”文玥表情清淡,又说,“上车吧。”

    等他进来,她把暖气打开。于时桉怕冷畏寒,幸好生在豪门,从小被于家人保护得极好。

    文玥带他去医院,于时桉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道:“口是心非。”明明是关心他,却要故作冷淡。

    文玥下车领他回病房,刚走到住院部,于时桉赖皮起来。

    “我不走。”他从背后抱住她,路灯像天上的繁星,雨丝在空中飞舞,他的嗓音带着落寞的控诉,“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知道了。”她的声音很淡。

    于时桉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她身上带着让人痴迷的味道,耳朵小巧如玉,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耳垂。文玥身体一颤,正准备推开他,就听见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天吗?”endprint

    文玥愣了愣,抬头看着医院上方的十字架,说:“记得。”

    “你母亲去世的那天,我也在医院打针。因为害怕,我躲在花园里哭,我记得当时你从我面前经过,你哭着问我,是不是也很难受。”

    文玥也记得,看他哭得那么可怜,好似和她一样煎熬。

    都是那么久远的事了,原来,她和他从那个时候就在同一阵营了……

    可是……文玥叹息一声,算了吧。

    夜里的风极大,雨落在肩上,文玥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轻轻地拍拍他放在腰间的手,说:“好了,上去睡吧。”

    “我爱你。”青年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时至今日,他的喜欢也没减少,他太爱她了,爱得不知如何是好。

    文玥眨了眨眼,也感到了些许冷意。她轻声哄道:“夜里冷,你乖,我过几天带你去看电影。”

    于时桉突然怒了,像个猎犬龇牙咧嘴道:“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小孩儿!”

    文玥回头看着他,他的确不像个小孩儿,勾人的桃花眼,怎么看都是个大男人。可在她心里,他就是执拗的小孩儿。

    “阿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于时桉偷偷调查了文母的死因,知道了她想要报仇。可他也想站在她身边,若是她杀人,他就递刀;她受到伤害,他就义无反顾地挡在她前面。

    文玥当他说胡话,抬头看见于家的保镖四处找人,便喊了一声:“于少爷在这里!”说完急忙走了。

    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刚进公司大厅,于时桉便抱着一捧红玫瑰朝她走来。他穿着黑西装、黑裤子,衬得人沉稳如风。他眸子里含着深情,认真道:“阿玥,我以我的全部为聘礼,嫁给我好吗?”

    疯了,疯了。

    文玥稳住心神,从容镇定地看着他,在众人的视线中,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好。”

    于时桉慢慢收起笑容,她又拒绝他了,从未给过他机会。她仿佛也知道他心头凉了,继续说:“于时桉,是我不喜欢你,别强求。”

    “如果我偏要呢?”于时桉握紧玫瑰,微微倾身,半跪了下去,“我将我的全部,都献给你。”

    06

    文玥还是拒绝了于时桉的求婚。

    可于时桉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晚上等她一起下班,说是送她回家,路上兴致勃勃地问她的下一步计划。

    文玥自然不会告诉他,到了家,她才开口:“我到了,你可以回家了吧?”

    “不急。”于时桉抢过她的钥匙开门,走进屋里慢悠悠地环视一圈,说,“我今晚在这里借住一宿。”

    文玥有些疲倦,随意点头道:“行,明早就走。”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摆满了早点,文玥急着去公司随意吃了点儿。晚上回来,发现于时桉悠闲地躺在沙发上,桌上依旧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他朝她温柔地眨眨眼,道:“今天没有加班啊?”

    “不忙。”说完她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于时桉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说:“从来开始,我就住在这里了,我要照顾你。”

    文玥嗤笑,也不知谁照顾谁。可她拿他没办法,细细一想,她好像一直拿他没办法。小时候他还住医院,天天要她去医院陪他玩儿,她不来,他就偷偷从医院理跑出来找她。于父还拉着她的手说:“这孩子就喜欢你,我们也没办法。”

    长大后,他还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留学,他也去了,可不到一个月,他为了接她放学淋了雨,惹得旧疾复发,不得已她只好陪他回国休养。

    可无论再好的情感,总归有分开的那一天。她心里清楚,她和于时桉的缘分,走到头了。

    于时桉待了很多天,他嫌这个家没有人气,便在阳台上种了花花草草。天刚刚放晴,他穿着白衬衣,拿着水壶浇花,听到开门声,便回头笑着说:“你回来了。”

    文玥不理他,进了书房。可她未曾想,这一幕竟成了她永不能磨灭的记忆。

    文玥开始对付文父了,她在文家的合作上做了手脚,使得文家失了诚信,损失了一笔又一笔订单。这是剑走偏锋的计划,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很快文父就查到了問题所在,当于时桉得知消息赶到文家的时候,文家已经乱成一团。文玥狼狈而落魄,衣服上、头发上都是茶叶,文父大吼:“你敢这样对我?对文家?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文玥冷眼看着众人,后母推推搡搡地叫嚣着要杀了她。就在后母扬起巴掌的那一刻,于时桉扣住了她的手,将文玥护在身后,斩钉截铁道:“跟我走。”

    文玥沉默地跟着他出门,后母和文父在背后大喊:“文玥,我不会放过你!”

    文玥顿了顿,回头,嗓音清冷地说:“那就来吧。”

    于时桉带她上车,拿毛巾给她身上清理茶叶,又温柔地问:“怎么不带人过去?”

    文玥不以为然道:“又不会杀了我。”

    “万一呢?”

    她抬头看着脸色骇然的他,他的动作轻柔,眼神温柔,慢慢地说:“从今天开始,你要保护好自己。

    文玥默了一会儿,抬眸看着他,声音冷得可怕:“那于时桉,从今天开始,你也不要管我了。”没等他开口,她继续说,“你的行李我已经叫人送回于家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下车,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有些冷意。她抬眸望了望湛蓝深远的天空,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于时桉被送回到于家后,转身邀朋友去KTV,喝多了哭着大喊:“叫文玥来接我!”

    朋友无奈地翻出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文玥一个号码,这痴情少爷。

    文玥来的时候,于时桉醉眼迷离地抱着麦克风,深情款款地唱着伤心的情歌:“他不懂你的心,把爱情当作游戏……”

    于时桉还是这么幼稚,明明喝不了酒,却非要让她看自己为爱痴狂的模样。文玥用脚踢了踢他,他转身看到她时眸子就亮了,扔了麦克风将她抱在怀里,轻喃道:“阿玥,你别丢下我。”

    “阿玥,我害怕。”endprint

    这是他第二次说不要丢下他了,可不管是哪一次,她都没有办法承诺。

    于时桉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她握住他的手,不知怎么生出害怕的感觉。她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似自己要负他一辈子了。

    07

    酷暑来临的时候,文玥对外宣布要和乐俊订婚了。她和文父撕破脸皮后就住進了乐家,进入乐氏企业。她开始一心一意地对付文父。从那天开始,她便不见于时桉了。

    订婚这天,在化妆室里,乐俊挑挑眉说:“你父亲不同意收购。”

    “熬久了就会同意的。”文玥低眉笑了,乐俊心狠手辣,比她还要狠。文氏要上市了,因她捣鬼毁了大笔合作,急需资金。于是他们演了一出从美国来的公司要融资合作,风险极大,乐氏抽身的时候也深受重创的戏码。但文氏是真的惨,财务根本无法运转。

    乐俊笑了笑,突然说:“于家小少爷前几天差点儿死了。”

    文玥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说:“于时桉啊,他身体从小就不好。”

    乐俊摇摇头,道:“听说不是身体不好,是喝酒,喝得胃出血。”

    “哦。”文玥垂眸戴上耳环,起身挽上他的手,道,“出去吧,看看我那父亲的脸色好不好。”

    文玥订婚这天于时桉也来了,他远远地看着她,穿着白色的礼服,言笑晏晏,很漂亮。

    两人之隔着人群,却像是隔了山川青空。她也看了他一眼,只是神色冷漠,当真寡淡极了。

    订婚宴结束后,文玥略带疲惫地去休息室,刚一进来就看见沙发上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西装、黑裤子,听见开门声,他偏头看过来,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冰冷极了。

    那一刻,文玥突然有些恍惚,好似这是她和于时桉的订婚宴。

    她开口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于时桉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向她,说:“乐俊让我进来的。”

    文玥不觉得意外,点点头,就听他又开口说:“他不在意你。”

    文玥还是点头。于时桉倾身靠近他,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不可以和我结婚?你是不是嫌我没用?无能?我说了啊……”只要她想要,他都给她,可她看都不看一眼。

    “够了!”文玥打断他的话。

    于时桉突然伸手将她抵在门上,低头吻上她的唇。她要推开他,他便用力地咬了咬她的唇,唇齿交缠,两人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许久,于时桉移开唇,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互不相让。

    终归还是于时桉服了软,他温柔地抚了抚她唇上的伤口,擦了血迹,轻声道:“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不要报仇了。”

    “走?”她走得了吗?母亲被生父害死了,公司也被夺走了,如果不是于时桉,她已经被生父当作商品送人了。如果她再不站起来,再惶惶然地活下去,那么死的就是她啊。

    她摇摇头,平静地说出伤人的话来:“于时桉啊,不要再爱我了。”

    于时桉盯着她,她的眸子平静,没有什么情绪。他知道这是她一贯的保护色,有时候他想也许自己能看穿她,可是他看了这么久也没能看穿她的内心。

    文玥也看着他,说出更伤人的话:“这是我和阿俊的订婚宴,你尽快离开吧。”

    “好。”他嘴里应下,却突然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吻,然后慢慢退出门外。他要放手了,成全她,成全她和别人的订婚宴。

    文玥微笑地看着他离开,可等于时桉真走了,藏在眼底的泪便从眼角滑落,休息室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谁都可以利用,谁都可以伤害,和谁都可以结婚,只有于时桉不可以,只有他不可以,因为,她要舍弃很多很多东西,包括他。

    08

    订婚宴结束,文玥和乐俊回家,谁都没有注意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

    乐俊的车开到江桥的时候突然熄火了,他去打电话,文玥站在桥上,静静地望着远处霓虹灯如繁星的夜景,灯火熠熠,看起来是一种岁月静好的景象。

    可她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更何况是像她这样背负仇恨的人。

    好像是命运般,文玥扭头,看见后母不知抱着什么朝她跑过来,嘴里喊着:“文玥,你害公司亏损成这样,还要收购文氏,你还我的公司!我要杀了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眼看着后母离自己越来越近,文玥吓得一动不动。而后,她听见“嘀嘀嗒嗒”的声音,好似一切都进入了倒计时。

    下一秒,有人飞奔而来,抱住后母。

    文玥看清那人的面貌,浑身发抖。她想跑过去,乐俊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他:“你不能过去!”

    桥上的车辆堵死,喇叭声刺耳,鲜活的世界在她眼前闪过,像是时光凝滞,于时按钳制住后母,扭头远远地看着他,突然,很轻很轻地笑了笑。

    倒计时最后一秒,于时按用尽全力,抱着后母跳下江水,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满天,好似整个世界都炸为灰烬。

    文玥摔倒在地,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茫然地、不知所措地爬过去,嘶吼道:“于时桉!于时桉!”

    可无人回答她,从此她再也看不到那双桃花眼了。

    于时桉死了,为了救她,和后母同归于尽了。

    文玥把脸埋在地上,眼泪落入尘埃,忽然想起有一次她睡着了,隐约感觉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轻声说:“阿玥啊,我想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也想保护你,可你为什么总是要装作看不见呢?”

    于时桉啊,她没办法爱他。因为她的爱会伤害他,和她在一起也会伤害他,她不愿让他看见肮脏的、钩心斗角的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后母会这么恨她,不惜从黑市购买炸弹跟她同归于尽。可细细一想,她把文氏彻底搞垮了,文父到处借钱,却没有任何公司肯伸手救这个空壳公司。她拿走了他们不择手段也要抢来的一切,后母能不恨她吗?

    只是于时桉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傻……

    文玥想起那会儿于时按离开后,乐俊进来问她:“哭得这么伤心,你后悔了吗?”

    她抬起头,眼里还有泪,怔怔地答道:“后悔了。”

    乐俊神情淡淡道:“后悔的人会有惩罚。”

    她想了想,望着远处轻声说:“一个空壳般的文氏给谁都可以,但是我的生父不行,后母更不行。”

    乐俊点点头:“可以。”

    文玥想,只要让父亲和后母承认罪行,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文氏。

    她曾想,如果这场战争输了,只要还有一条命在,无论如何她都能和于时桉远走高飞;如果赢了,她就诚实地说出自己对他的心意。

    她决定了,不论进和退,她的后路永远都是于时桉。

    她懂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没把他的爱当作游戏。可是太晚了,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认清了自己的心,却再也找不回他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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