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大部分都是同意的,但她们吭吭哧哧,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方湄华冷笑不已,但她懒得跟姨娘们多计较,反正府上仅有的钱也是她自己的,那些姨娘想要钱没门儿!

    所以,热闹的夏府一转眼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

    如果家产没有被抢走,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可没有了铺子,连下人的工钱都发不起,所以夏万昌同意方湄华贱卖宅子,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江州多待,钱一到手就离开了江州。

    刘姨娘眼皮子轻抬,凉凉道:“你们想要拿我去威胁妙然,显然是想多了。”

    方湄华沉下了脸,她近来一直紧锁眉心,所以眉心的褶皱很深,整个人看着郁气压抑。

    “你好歹是她亲娘,她怎么可能会不顾着你?”

    刘姨娘咬断丝线,打了个漂亮的结,她眼神嘲弄,勾起嘴角说道:“你的亲女儿都能将你遗弃,妙然为何不能?夫人,我可真心疼你,好歹我没有养过妙然,她对我狠心,我心里没什么感觉,毕竟是我对她无情在先。但你可不同,精心养育的好女儿,说走就走,宁愿嫁给一个无根的废物男子,也不愿多听你这位亲娘的一句话。不过走了也好,最起码不用受苦了,嫁给方芝涟好歹是享福呢。”

    方湄华听着她的冷言嘲讽,心中怒火大旺,抬手就想给刘姨娘一个教训。

    刘姨娘挥开她的手臂,漠然道:“你女儿可真像你,一样的自私虚伪。你明明可以和老爷和离回方家,但是你不愿意,你觉得就这么狼狈回京,会成为一个笑话,会担心方家嫌弃你。”

    “你给我闭嘴!”

    刘姨娘笑了笑:“妙然嫁给闻人翎,大概是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

    方湄华深吸一口气,想到女儿的任性,她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她狰狞着脸,扯着嘴露出牙龈,看起来笑容可怖,道:“我就算再如何的虚伪下作,也比不上你这个毒妇,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你呢!?当年的双生子,就剩下了夏妙然一个,这其中的原由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贪生怕死吗!”

    刘姨娘脸上的笑容绷不住,她绣花针扎进了指肚中都未察觉到,她僵硬地挤出一句话来,说道:“我贪生怕死?如果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你以为你方湄华还能活到今天吗!我的孩子们可以怪我恨我,但你跟夏婉然应该跪下来跟我磕头谢恩才对,可是你怎么做的?你害了我女儿,还毒哑了她,你才是那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方湄华跟她多年来都坚守着一个秘密,她悔不当初,如果她没有选择带着刘姨娘去庄子待产,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一串联的事情。

    方湄华恶狠狠地指着刘姨娘,尖利的指尖恨不得戳上她的眼睛,透过她的眉眼,好似看见了夏妙然,方湄华阴森地说道:“婉婉会成为哑巴,你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知情!这是夏妙然欠婉婉的,所以我当初毒哑她的时候,别提有多痛快了。只是我想不到夏妙然那个贱丫头运气会这么好,嫁给闻人翎本该是受苦的,结果却在享福,而我的女儿却在三皇子的逼迫下嫁给了方芝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夏妙然害的!”

    刘姨娘忽然泪水浸满眼眶,她捂着头,哭泣着,说道:“夫人,这一切都怪我,你放过妙然吧。”

    方湄华猛地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尖声道:“是我不放过夏妙然吗?分明是她不放过咱们!老爷突然被罢官,这其中没有三皇子的手笔,说出去我都不信!”她说罢就离开了这里,狠狠地关上了房门,对刘嬷嬷说道:“不必给刘姨娘做口食,今儿不绣出两套枕面,连水也不给她喝。”

    刘嬷嬷叹了口气,讨好笑着,说道:“晓得了夫人,你快进屋歇息吧,院子里的事都有老奴呢。”

    方湄华脸色铁青,一看就是刚才跟刘姨娘的交谈不算愉快,刘嬷嬷想起陈年旧事,心中悲叹一句:造化弄人,当初那位贵人的举动,让夫人和刘姨娘一辈子过的郁郁,也不知那位贵人如今安睡时,会不会想起这些被她祸害的无辜人。

    没过多久,夏万昌阴沉着脸回了家。

    刘嬷嬷见状不敢吱声,也只有方湄华敢跟他言语。

    “找到活计了?”

    夏万昌硬着头皮,说道:“给我三十文钱。”

    方湄华手一拍桌,指着他骂道:“钱钱钱!你知不知道钱有多难赚?徽州人生地不熟,我连做个生意都不敢,生怕被人给骗了,你倒好,一张嘴就找我要三十文钱!”

    夏万昌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我好歹也是个举人,私塾教学不成问题,但目前没有人能帮我推荐学子,我刚去了一趟书肆,那边的掌柜见我有文采问我乐不乐意抄书,我身子骨不抵从前,抄书行不通,就说了办私塾的事情。掌柜倒也好说话,我就想着请他小酌,他邀请我去望阳楼,我怎好意思说我身无分文?就找了借口回家。”

    方湄华有些狐疑,“真的假的?还有人这么烂好心?”

    夏万昌脸色难看,伸手要钱。

    方湄华不耐烦地撇撇嘴,给了他一两银子。

    他喜出望外,没想到还能多得,虽然被骂了一通,但夏万昌还是收住了脸上的情绪,他二话不说,就打算再次出门。

    方湄华看着他急匆匆地样子,骂了一句:“真是个废物东西。”

    刘嬷嬷连忙扯了扯她的手,说道:“夫人,您就别再怪老爷了,他也不容易。”

    “呵,要真是有本事,就尽快把夏妙然给我找出来。当女儿的连个孝心也不敬,白眼狼也不过如此吧!”

    他不管背后的骂骂嚷嚷,提快脚步,在秋日里,竟然走出了一身汗水。

    夏万昌呼了一口气,发现变成了白雾哈气。

    他这才意识到秋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即将迎来寒冷的冬日。

    夏万昌走进望阳楼,扑面而来的香味让他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那位和他约好的书肆掌柜正在跟他挥着手,夏万昌和气地笑了笑,也不端着他为官多年的傲气,为了能在徽州生存下去,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书肆掌柜见他入了座,抬手对张山子说道:“店小二,来壶烧酒,再来半斤猪头肉,半斤蹄膀。”

    张山子尴尬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啊客官,猪头肉两锅已经卖完了。”

    夏万昌打量了一眼,压着火气道:“卖完了就继续做!”

    掌柜笑看他一眼,道:“夏老兄刚来徽州,不知道这望阳楼的规矩,这卤味每天只卖两锅,每日做的卤味还不同。店小二,还有卤味素菜么?有的话来上一碟。”

    “这个有,客官稍等片刻。”

    夏万昌不解地紧锁眉心,环顾着四周,“这每日只做两锅?生意还这么好,这...未免太奇怪了。”

    掌柜解释道:“主要是味道够绝,也不晓得这望阳楼的东家从何处寻来个这么好手艺的大厨,这卤味吃了简直让你还想吃第二次。”

    夏万昌好歹也养尊处优多年,他觉得书肆掌柜肯定夸大其词了,等到卤味上了桌后,他抿了一口小酒,舒坦地长叹口气,眼神发亮,道:“不错!”

    掌柜哂笑不已,垂眸敛住精光。

    坐在二楼的闻人翎早就看见了自己那位多日未见的岳丈,一见到他闻人翎便知道知府夫人定是对他动了手,看样子和自己猜想的不错,敢让她没了生意可做,自然要对夏万昌动手。

    现在夏万昌会来徽州,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来找妙妙的。

    这外来人口需要去府衙记录在册,所以闻人翎托郑竹清找到了夏万昌的住址,得知他所住之处算得上是徽州的贫民区,闻人翎这下子心有主意。

    他只是有些可惜,知府夫人竟没有要了夏万昌的命,哎,还需要自己再次动手。

    “东家。”

    一个高大魁梧但面容有些刻薄的男子叫住了他,闻人翎抬眸,“张大爷。”

    他看样子有四十出头,面无表情,鼻尖两侧有着很深的纹路,他本名张武,发妻已逝,如今只有一个捡来的孙儿是他的家人。他不让别人喊他张伯,偏偏非让人喊他张大爷,让人听着总觉得在占人便宜。

    “有个男子,连续几晚蹲守着我,只让我给他做一碗阳春面,出价五十两银子,东家,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帮我拦住他,莫要让他再打扰我。”

    闻人翎差点没忍住笑意,一个张大爷就足够怪异了,竟然还有人比他更怪?

    “何人?”

    张武侧身,露出了身后的男子。

    闻人翎瞬间变的无表情。

    原来是他,岳峯。

    真是阴魂不散!

    第三十三章 双生子二....

    “原来你是望阳楼的东家。”

    岳峯自觉地坐在了闻人翎的对面, 在听见张武的那番话后,岳峯依旧是脸上带着笑容,他看了看张武, 有几分无奈,岳峯摇了摇头, 甚是纳闷儿,送上门来的生意,他竟然还给推掉,此人的厨艺让自己生出了一种惜才的感觉, 这徽州完全限制住了他的好厨艺, 京城里的老饕极多,那儿, 更适合他才对。

    但,这只是自己的想法, 不过看目前的状况,自己完全是一厢情愿罢了。

    岳峯朝着张武拱了拱手, 说道:“在下的贸然唐突之处, 还望张师傅见谅。”

    张武是个粗人,看见岳峯这架势, 他笨拙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面上抽了抽, 硬是说不出口话来。

    闻人翎见状, 解围道说道:“张大爷, 你去做两碗蟹脚面吧。”

    张武颔首,疾步离去,岳峯看着他的背影,竟然看出了些许愉悦的情绪, 岳峯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的做法确实给他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闻人翎并不打算与岳峯闲聊,如果不是他的修养管束了自己,他可能已经拎着自己刚泡好的茶去了别的桌上入座,哪还会跟岳峯同在一桌上。

    “这位公子。”

    闻人翎抬眸,但笑不语。

    岳峯弯起唇角,一双桃花眸流露出丝丝柔情,他笑起来的眉眼甚是温和,说道:“刚才听公子所言,这蟹脚面可是来日望阳楼的新品?”

    闻人翎看出了他的期盼,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就打破了岳峯的笑容,“不,蟹脚面,不对外售卖。”

    岳峯眼眸瞪圆,无法理解闻人翎这种做生意的手段。

    闻人翎挑了挑眉,屈指敲了敲茶杯,道:“公子很喜欢吃面食?”

    岳峯眼波流转,这望阳楼的东家突然这么问自己,怕是从刚才那张师傅的话中猜测出来的。

    他不置可否,抬了抬下颌,示意闻人翎继续说下去。

    闻人翎敛住眼底情绪波动,他声音微凉,疏远冷漠,道:“公子口音不像是江南一带的人,反倒像是京城人士。”

    岳峯没想到他仅仅凭着自己的口音,就能准确的猜到自己是京城人士,这望阳楼东家,有趣儿。

    他不甘示弱,随着对闻人翎的打量,他眼睫颤了颤,“公子口音倒是听不出来,但你应当是家有妻眷,且是书院学子,刚散学没多久。”

    闻人翎面不改色,他说他的,他喝他的茶。

    岳峯摸了摸高挺的鼻梁,他嗅了嗅,气定神闲道:“公子今日定煎过药。”

    闻人翎薄唇抿了抿,终于对岳峯露出了浅笑,舒展着眉眼,说道:“公子好本事。”

    这岳峯的狗鼻子,还是这么的灵敏。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口,这茶的味道怎么跟自己在望阳楼喝的那些茶不同?

    闻人翎咬紧牙关,妙妙给自己买的茶饼泡出来的茶水,就这么让他给喝了!

    他似笑非笑,目光再次变成之前的冷视。

    岳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问道:“嗯?”

    闻人翎撑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出门算计老丈人也就算了,还碰见了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好在这时,张山子端着蟹脚面上了二楼。

    岳峯当即转头闻到了那股香味时,他迫不及待地接过那瓷碗,抽出筷子,顺便还给闻人翎拿了一双。

    闻人翎:“......”

    他默默握紧拳头,前世他跟岳峯每每碰面时,各自都冷着一张脸,心里头都在想着怎么给对方挖坑。结果重来一世,自己不仅跟他坐在一桌上吃蟹脚面,他甚至还友好的给自己递了筷子。

    闻人翎的处之泰然,在此时彻底崩塌。

    “公子你怎么不吃。”

    闻人翎扯了扯嘴角,抱歉,面挺香,但看见你就突然没有胃口了。

    岳峯吸溜一口面,吃的大声,整个脸恨不得埋在碗里。

    闻人翎无奈噙笑,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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