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黎道。

    谢云舟无意中看到她腰间佩戴的香囊,轻抬下颌,淡声道:“衣服免了,就那个吧。”

    江黎顺着他眸光看过去,“香囊?”

    谢云舟问道:“不可以?”

    江黎摇头:“可以,只是不知夫君喜欢何花样的,用完膳后夫君可细细告知妾身。”

    说话间,江黎递上筷子,“给。”

    谢云舟接过,看着眼前的两盘素菜,一盘肉菜,一盆豆花汤,眉梢蹙起,“你平日便吃这些?”

    江黎轻声道:“是。”

    谢云舟神色暗下来,“每月给的月银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起?”

    他声音冷,听上去像是在质疑。

    江黎淡淡道:“妾身吃这些便可以。”

    谢云舟不喜欢她这种委委屈屈的样子,无端让人不悦,“我问你,将军府的月银都不够你正儿八经吃顿饭的?你且回答是?还是不是?”

    江黎被他清冷的声音吓住,肩膀下意识颤了下,眼睫垂下半弯弧,眼睑下方映出淡淡的影,遮住了眸底些许别样的情愫。

    没忍住,她说了实情。

    “是。”江黎道,“不够。”

    “放肆。”谢云舟怒而扔掉手里的筷子,随即一把攥住江黎的手腕,“我堂堂将军府何时少了你吃食。”

    看吧,他不信她。

    江黎又赌输了一次,她本以为他会细听她说一二,会给她讲明的机会,是她妄想了。

    “夫君既然不信,又何必问妾身。”江黎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腕间太疼,不多时,额头上生出细密的汗。

    “江黎,你嫁进谢家三年,谢家可曾亏待你半分。”谢云舟双眉拧到一起,“做人不可以这样没良心。”

    “……”江黎轻扯唇角,嗤笑一声,她没良心,她为了谢家,为了他谢云舟几乎半条命都没了,最后却落得她没良心。

    悲伤冲撞上来,江黎回视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溢出雾气,像是拢着一层氤氲的纱,唇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真的被他伤透心了。

    他对她别说是爱了,怜悯都不曾有分毫。

    江黎这次没哭,她仰头看向上方,逼退眼底的泪水后,看着泛红的手腕,说道:“夫君是想把我的手拧断吗?”

    谢云舟看着她纤细手腕上的红痕,慢慢松开了手,怒气过后,也冷静了几分,“将军府的月银向来不会少,你省着点花还是够的。”

    那日他刚回府,母亲同他讲起了府里大小事宜,闲谈间提起江黎,说她性子沉闷,不善持家,每月月初发放的月银,不到月中她便会花完,家里物件也没见添一些,指不定买什么了。

    谢云舟原本有些许不信,认为是母亲夸张了,眼下来看,似乎还真是。

    同样的月银为何大嫂小妹安好,她便不可以,应该是用做他处了,他又想起她叮嘱金珠不许对他讲的话,心里疑惑顿生,她到底要做什么。

    江黎慢慢放平唇角,连争辩都不想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她早晚会离开这里。

    “夫君说的极是,妾身以后会注意的。”

    谢云舟见她认错态度还算可以,神色放缓,唤了声:“谢七。”

    谢七撩帘走进来,“主子。”

    谢云舟道:“钱袋。”

    谢七从腰间取出钱袋,“主子给。”

    谢云舟接过,放到了桌子上,“离月末还有半月,你先花着这些。”

    一袋银两,鼓鼓囊囊的,看着不少。

    江黎进谢府后,第一次见这么多钱,不知其他人看到做何感想,江黎看到心情很不好。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施舍,没有半点夫妻间的关切,他把她当成叫花子了吗。

    江黎摇头道:“不用。”

    谢云舟不喜欢被拒绝,冷声道:“为何?”

    江黎道:“吃这些也挺好的,夫君若是吃不惯,可不必同妾身一起吃。”

    她声音的话语激怒了谢云舟,谢云舟从未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拿起钱袋扔还给谢七,侧眸对江黎说道:“随你的便。”

    他饭都没动一口,站起身,走出了屋子,之后一连数日,谢云舟都未曾踏足东院。

    偶尔两人会在路上巧遇,这时江黎总会停下步子,屈膝作揖,唤声:“夫君。”

    谢云舟看都不会看她一眼,越过她径直朝前走去,俊儿在叫他一起放风筝,他笑着应了声。

    他也不是一次都不理会,还是有一次理会了的。

    那日,江黎因赶着缝制从何玉卿那拿来的布料,熬了几夜,眼睛都熬红了,恰巧谢云舟看到,停在了她面前,“你眼睛怎么了?”

    江黎回道:“无碍。”

    谢云舟冻着一张脸,冷声道:“身子不适便去找大夫看,别顶着一张吓人的脸出来,若是给外人看到,岂不会说谢府轻待了你。”

    江黎赶着回去缝制,不想同他多讲什么,柔声回:“夫君说的是。”

    言罢,他转身朝一处走,她朝另一处走。

    远远的,她听到了谢馨兰的声音,“哥哥,你怎么每次看到嫂嫂都会不开心啊。”

    风把谢云舟的声音吹过来,江黎听到他说:“确实是太无趣。”

    无趣?

    江黎听罢,眼睑垂下,掩去了眼底的悲伤,做了这么多,只是换来一句无趣。

    她道,江黎,你真可怜。

    -

    何府同谢府还有几分渊源,七日后,何玉卿借着看望谢老夫人同江黎见了面,看着她缝制的布料,赞叹道:“好,真是太好了。”

    命婢女收起,她同江黎去了里屋,“阿黎,你真不考虑同我一起?”

    那日何玉卿说起时,江黎确实没有想同她一起经商的意愿,但经过这几日的细想,她改了主意,“好,我同你一起。”

    “真的?”何玉卿喜极,拉着她手道,“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江黎说道,“只是我人在谢府轻易不好出府,力不从心,也许会帮不上忙。”

    “没关系,”何玉卿早想好了,会后她每隔七日便来谢府一次,趁看望谢老夫人的机会,去见江黎,“只要你允了便可,其他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江黎点点头:“嗯,我允。”

    离开前,何玉卿问道:“你同我一起经商的事谢云舟知晓吗?”

    “不知。”江黎叮嘱,“这事你切莫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何玉卿见她神色比上次还不好,担忧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黎眸光看向前方,语气定定道:“阿卿我想好了,我要和离。”

    “和离?”这下轮到何玉卿吃惊了,她转身回看一眼,见婢女们都在门外,推着江黎朝里走了走,声音放低,“你想好了吗?”

    江黎点头:“想好了。”

    “你可知和离意味着什么?”

    “知道。”

    “那你也要和离?”

    “是。”

    何玉卿佩服江黎的勇气,但又不得不泼她冷水,“燕京城里还从未听过哪家府邸有和离的,以谢云舟如今的身份,他更是不会应允,你有把握说服他吗?”

    “……没有。”这点江黎也明了,若想让谢云舟同意和离,怕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再有两月便是新春,这事不能急,需从长计议。

    何玉卿轻拍她肩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江黎握住她的手,说道:“阿卿,谢谢你。”

    -

    这日晚膳后,还发生了一件事。

    许久未见的谢云舟突然来了东院,彼时江黎正在里间看布料,这些小样都是何玉卿给她的,要她好好看看成色,哪家的布料更好些。

    江黎听到声音,急忙收起小样放进了柜子里,理好身上的衣衫步出里间。

    金珠拿着烛灯走过来,轻抬下巴,悄声道:“夫人,是将军。”

    门外映出一道挺拔的影,氅衣长袍,墨发束冠,若是之前,江黎怕是会迫不及待把门打开,但眼下不会了。

    她示意金珠开口。

    金珠问道:“谁?”

    谢七回道:“是将军,金珠姑娘快开门。”

    “谢护卫,我家夫人睡了,不便开门。”金珠说的时候一直在看着门外,生怕谢云舟会一脚把门踹开。

    外面静默片刻,随后传来低沉清冷的声音。

    “江黎,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作者有话说:

    和离进行中~

    今天一更哈。

    给老婆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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