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办法,思来想去,心里再不甘愿也明白与钱财相比,总归还是性命重要。只能作罢。好在户籍路引等东西他好生包着贴身存放,仍旧可用,也算是个安慰。

    “草民见到他时,他举目无助,正是彷徨之时,吞吞吐吐了半晌,才红着脸提出不要谢礼,若草民要谢,便请草民给他找个活干。要不然找个地方让他住一宿,明早他便走。

    “草民想着醉仙楼就要开张,总归要找伙计,就让他先干着。哪知干了没两日便发现这法子只怕不行。”

    李承乾眨眨眼:“为何不行?我瞧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便是不够机灵做不来跑堂,应当也能干不少杂活。”

    骆履平眼中露出几分无奈笑意:“小郎君只看到他年纪小,却不知道他这身力气全是吃出来的。”

    “啊?”

    “他食量大,吃得多。草民后来才知道,他父亲去世之时,家中也是留了些银钱的。可惜他一个半大孩子不懂得规划,还如以往一般放肆吃,这才落入窘境。”

    骆履平摇头叹息:“他后来察觉日子这样过下去不行,也找过活干,却仍旧入不敷出,赚的不够他吃的,只能一点点拿出积蓄填补,如此积蓄自然越来越少,眼见就要见底了。所以听闻游商说长安日子好,赚钱的机会多,他便咬牙想要闯一闯。”

    李承乾算是听明白了:“所以骆老板是觉得他吃得多,干得那点活抵不过养他的费用,会赔本吗?”

    “倒也不全是。托小郎君的福,去岁草民的生意不错,赚得多,他吃的这点还负担的起。只是……”

    骆履平指了指楼下的小少年,继续说:“他有一把子力气,这等天赋异禀在我这干杂活有些委屈了。若能拜个武师,学点本事,当能闯出片天地来。

    “所以草民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食肆门前展示自己,赚点吆喝与打赏。若有人敢上前与他比拼力气,都能应下,谁输了谁付五文钱。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已经赚到几十文。”

    李承乾很惊讶:“他这么厉害?那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赚到拜师学艺的钱了。骆老板聪明呢。这么做既帮助了他,也给食肆带来许多关注。看热闹的人多了,总有人进来吃一顿喝几杯。”

    长孙家庆却笑着说:“骆老板想的恐怕不只如此。”

    李承乾歪头。

    长孙家庆温声替他解惑:“能让骆老板几次强调吃得多,可见那小子的食量非同一般。小郎君别看他如今赚了点银钱,可这法子也就是个新奇,过得一阵路人的兴趣没了,也就赚不来了。

    “即便勉强凑到拜师学艺的钱,上哪拜师去?真正有本事的师父这么好找吗?便是有幸找到了,之后呢?这样的食量,几个师父敢收?不怕收了个赔本的徒弟?

    “所以骆老板此举,让他赚那几个钱是假,真正想给的是一个机会。若这几天有人看到他的天赋,存了心想培养,主动收他为徒,那便最好了。若是旁人看中的是他的未来,那么现在也便不会计较他吃得多。”

    李承乾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骆老板好人咧!”

    他探出头去,只见下面的少年已经没再表演拍瓦片掰木头,正同一个大汉比拼掰手腕。那大汉身材魁梧,便是穿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里面硬邦邦的肌肉。

    此时两人的比拼已经接近尾声,大汉涨红了脸使劲,还是输了。

    围观者发出叫好声。

    “这小子真是厉害,这是第几个了?”

    “十二个了,毫无败绩。”

    “这汉子我认识,出了名的力气大,一手能举起一块大石头呢。这小子连他

    都能赢,不一般啊,不一般呢。”

    汉子客客气气送上银钱,半点没因为比试输了而生气,反而笑呵呵的。

    “听说此处来了个力大无穷的小子,十来岁的年纪,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还当是谁闭着眼吹牛呢,便来瞧瞧。哪知真有你这么个人物!”

    汉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样的,待过上几年,你再大些,力气定然更大,必能有大出息。”

    说完仰天长啸,踏步离去。

    李承乾眼珠转动,一拍桌台:“我也来跟你比比!”

    说完蹬蹬蹬往楼下跑。长孙家庆与骆履平懵了一瞬,立时跟上。

    众人一见是个几岁大的稚童,哈哈大笑:“这是哪家的小娃娃来凑热闹呢。你跟他比?这小子可厉害得很,没碰到过对手呢!瞧见没?刚才那人都输了,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还想比?我看算了吧,免得这小子不小心伤了你,你家耶娘来找人麻烦。”

    “是啊,小娃娃凑什么热闹,回家去。”

    “小娃娃怎么了?我六岁了,他瞧着也没比我大上几岁。”李承乾不服,指了指旁边的纸板,“这上头写了,比拼力气,五文钱一次,可没规定年纪。况且之前跟这位小哥哥比拼的人,可都比他大许多呢。

    “我们的年岁差距总没有他们大吧。最初小哥哥比试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他年纪小,肯定比不过,嘲笑他自不量力。结果呢?”

    围观者怔住。对哦。最初谁能想到这少年如此厉害,竟能赢下比他大许多的‍‍‌‌成‍‎‌‍‌人‍‎,还一连赢十余场。

    李承乾扬起脸:“所以你们怎敢断言我一定会输?”

    众人连连点头,对嘞对嘞,不敢断言,不敢断言。世上稀奇事那么多,这小娃娃可不像是胡闹,指不定真有本事呢?就跟之前的少年一样?

    那么一个小娃娃,一个半大少年,到底谁能赢呢?众人期待起来,开始高喊:“那你们就比比。”

    “对,比比呗。让我们瞧瞧。”

    李承乾上前,与小少年端坐两边,各自伸出手腕开始掰。

    “用力,用力!”

    “诶,这半大小子掰过来一点了。”

    “这小娃娃厉害咧,又给拉回去了。”

    “诶诶诶,又过来了。”

    “诶诶诶,有回去了。”

    ……

    二人胶着,李承乾一张脸涨得通红,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力气大,毕竟是吃了系统出品的“强身健体丸”的人,可今日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最终还是以败北告终。

    李承乾倒也不觉得丧气,反而觉得能遇上一个跟自己一般力气大的人,十分高兴,忙招手向抱春要了五文钱递给少年。

    少年摇头:“我看到骆老板迎你进去的。你是骆老板的朋友,骆老板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再要你的钱。”

    “我是他的朋友又不是你的朋友,他帮了你又不是我帮了你,哪有你这么算得。再说,规矩就是规矩,我既然上台跟你比,自然输得起。拿着。”

    少年只能收了,笑着说:“你不曾输。我能赢你,非是因为我比你强,只因我比你痴长几岁。若是你与我一般大,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呢。”

    但李承乾知道,就算再大几岁,他也比不过少年的。因为刚刚他用了十足的力气,但少年却很是轻松。

    简单来说,他放了水,大约是顾虑着自己与骆履平的关系,见自己刚才在众人面前大言不惭,恐输得太惨,面子挂不住。

    李承乾一叹,他这到底是靠系统药物喂出来的力气,比不得人家真材实料,也属常理。况且系统也说,是强身健体的,力气那是外带的一点效果。

    道理李承乾都懂,但少年这话他爱听呀,心情越发高兴起来。

    嗯,这是个有本事还会做人的,他喜欢。

    “我叫李明乐,不知你叫什么名儿,如何称呼?”

    问人姓名需自报家门,否则是为不礼貌。这点道理李承乾懂。不过他的正名与身份不便告知,只能改了个方式。梦里他便叫李明乐,而这边,他也将明乐作为自己的小字了。所以并非撒谎。没毛病。

    少年嘴角微扬,露出真诚笑靥:“我姓薛,名礼。你可以唤我薛礼。”

    第68章

    就在这时, 一个妇人打道上路过,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带着孩子摔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 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没事吧?摔伤没有。可觉得哪里疼?”

    妇人站稳身形,避开众人的手便要离去,却被热心的群众拉住:“我刚刚是不是没注意,在你摔倒的时候还踩了你一脚?踩哪了?可要去医馆看看。”

    妇人挣开她:“不用了, 我还有急事。”

    “啊?”

    热心人忙放开手,总不能误了别人的要事。

    妇人正打算离开, 却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

    妇人没有回头, 只当没听见, 脚步越发匆匆。

    李承乾大怒,转身吩咐侍卫:“快, 抓住她!”

    侍卫莫名其妙,但既然太子殿下有令, 哪敢不从, 一跃而起, 几个纵身已挡住妇人去路, 三两下将人擒拿住。

    妇人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要干什么!放开我!”

    围观者尽皆蹙眉窃窃私语, 对着李承乾指指点点。

    李承乾半点不惧, 只问:“你怀里是你的孩子吗?”

    妇人瞪眼:“当然是我家闺女。我一没犯事二没得罪你,我不过是打这路过,你就让人抓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是你孩子, 你怎么不疼她?”

    妇人蹙眉:“我哪里不疼她了!”

    “刚刚呀。你摔倒爬起来只顾着自己, 半点没瞧孩子一眼。若你真是孩子的母亲, 疼爱孩子,难道不应该看看孩子有没有摔伤吗?”

    众人回神,纷纷看向妇人。

    “这位小郎君说得对。你摔倒的时候,孩子也摔了。我刚刚让你去医馆,你便是不顾惜自己,莫非也不顾惜孩子?哪有你这样当阿娘的。”

    妇人面色大变,却犹自强硬道:“我说了我有急事。”

    “何等急事能比孩子还重要。”

    “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做要你们多管闲事。”

    李承乾嗤鼻:“倘若当真是你的孩子,我们确实管不着。但如果不是呢?”

    “不是?”众人呆愣片刻,转瞬瞪大眼睛看向妇人,“你是拍花子!”

    妇人面色再变,声音更大了:“你们胡说,这就是我的孩子。”

    “小声点行不行,不是谁声音大谁有理的。”李承乾捂了捂耳朵,“你说她是你孩子,你怎么半点不顾念你的孩子?”

    “我都说了我有急事,你们能不能别死抓着这点不放。再说一个女娃有什么好顾念的,又不是带把的。”

    “你撒谎!”李承乾指着她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长得白兮兮胖乎乎的,一点都不像你。你也不算太笨,给她换过襁褓,可你没来得及换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衣服料子,再看看你自己穿的。便是她还小,衣服用料少,这一身也抵得过你三身了。”

    众人转头望去,这才发现孩子的襁褓包裹得不算太严实,略显敷衍,的确像是紧急之时胡乱裹了两下。孩子的手臂从襁褓中伸出来,衣料与妇人对比,相差较大。

    “当然也许你家中条件不错,但你节省惯了,省下自己所有的吃穿用度,全花在孩子身上。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却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你若不疼她,怎会如此待她?你若疼她,又怎会摔倒了都不瞧上一眼,看看她受没受伤?这不符合常理。”

    人群骚动起来。这位小郎君不说,他们没注意,一说确实如此啊。

    李承乾嗤鼻:“还有这孩子双目紧闭,刚刚摔倒毫无动静,如今我们吵来吵去这么大的声音,她也一样没有动静。睡得这么死吗?真是睡着了,而不是你给她用了药?”

    梦中电视剧里这种拐子可多了,嫌孩子哭闹,怕惹来麻烦,直接喂药,也不管药物对孩子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简直丧良心!

    妇人咬牙:“我没有!这就是我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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