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雪端方淑雅,性子温婉,虽不算是容清棠的闺中密友,但她们之前曾一起探讨过同一幅古画,容清棠很欣赏她的才华。

    殿内静了静。

    皇后娘娘方才只和一些大臣的正妻说了话,姜兰雪还是她主动关心的第一位小辈。

    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一言一行应都有其深意。

    而姜兰雪如今还没有婚约在身。是以不少人都在心里暗自猜测,莫非皇后是想……

    很多人都有意无意地朝姜兰雪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听见皇后的问话后,姜兰雪也微怔了须臾,但世家女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很快让她回过神来,礼数周到地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昨夜歹人闯进长安城中时,臣女的确有些不安,但已经缓过来了。”

    容清棠眉眼带笑,微微颔首,随即状似随意地问道:“国公夫人,兰雪可有婚配了?”

    姜兰雪的母亲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回皇后的话:“娘娘,兰雪还不曾婚配。”

    姜兰雪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巾帕,红.唇微抿。

    母亲想让她进皇帝的后宫,所以才一直不愿松口同意与户部尚书结亲一事。

    她已心有所属,不想让自己的婚事成为任何事情的筹码。

    可父母不同意,她也无法左右此事。若皇后娘娘也……

    “是吗?”容清棠柔声说道,“本宫有个人选,不知国公夫人是否愿意听一听?”

    国公夫人心里一紧。

    皇后既然这样说,那便不是想让姜兰雪进宫了。

    但她也只能面露惊喜地应道:“能得娘娘欣赏的公子,自然错不了。”

    容清棠看了看难掩紧张的姜兰雪,温柔地笑了笑。

    再端庄大方的世家嫡女,在涉及到终身大事时,原来也无法像平日里那般冷静镇定。

    “兰雪性情温和,娴静端庄,而户部尚书的长子郭明宴温润儒雅,德才兼备,科举时还中了榜眼。本宫觉得他们甚是相配。”容清棠缓声说道。

    姜兰雪的神情倏地放松了许多。她面带欣喜与感激地看向皇后。

    但国公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娘娘的意思是……”

    容清棠执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其中泛着清香的茶汤后又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温声说:“本宫想为郭公子和兰雪赐婚,不知国公夫人觉得如何?”

    国公夫人沉吟了须臾。

    她很清楚,皇后明面上是在问她的看法,却并非真的想知道她是否愿意同意此事。

    事已至此,她再不甘心,也只能面带微笑地回答道:“能得娘娘赐婚,是国公府和兰雪的福气。”

    容清棠朝柔蓝微微颔首。

    柔蓝会意,很快将皇后娘娘提前备好的懿旨呈了上来。

    国公夫人带着兰雪一起上前,恭敬地接下了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以来的第一道懿旨。

    她们这才知道,皇后娘娘竟早在她们入宫之前便已经定下了此事。

    “你们两家选好成婚的日子后,可以派人进宫知会本宫一声,到时本宫会为兰雪添妆,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谢娘娘恩典。”母女俩各怀心思地应道。

    待国公夫人和姜兰雪回到自己的位置,有心思活络又胆大的人试探着开口道:“娘娘为长安城里又添了一段佳话。”

    容清棠侧目朝说话的人看去,见对方是礼部侍郎的正妻,道:“但愿他们不觉得是本宫多事便好。”

    礼部侍郎的正妻笑了笑,紧接着道:“京中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这么好的喜事了,多亏了娘娘。”

    “郭公子是今年科举中的榜眼,说起来,与他同年的状元郎似乎也还不曾婚配?”

    容清棠心下了然。

    原来在这儿等着。

    “怀御史的确还不曾婚配。”

    各怀心思的人们对视了一眼。

    京中人人都知道,今年科举中的状元郎怀文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师兄,还深受皇帝信任。所以昨夜对付刘相的事才会由他来主导。

    经此一役,怀文的前途更加不可预估。甚至有人大胆推测,认为怀文的仕途会比曾经的刘相走得更稳,更远。

    如今扳倒了刘相,朝中大批官员都相继倒台,有许多职位空缺。不少人都想趁此机会再往上升一升官职。

    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人都想与怀文,与十分受宠的皇后建立更加紧密的关系。

    而最牢固的关系,便是姻亲。

    是以一夜之间,怀文的婚事便成了许多人关注的重点。

    一名命妇状似语气平常地问道:“那娘娘觉得,京中的名门闺秀,可有适合怀御史的?”

    容清棠笑了笑,故作无奈道:“本宫可不能乱点鸳鸯谱。”

    她很了解怀文师兄,知道他眼下只想全身心投入朝堂政事,无心‌‎男‌‎‍‍‎女‍‎之情。即便怀文师兄有要娶妻的打算,容清棠也不会仗着皇后的身份从旁干涉他的选择。

    容清棠为姜兰雪和郭明宴指婚,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们俩情投意合,却由于父母的阻拦无法成婚。

    只有皇权可以压倒父母对他们造成的掣肘。

    不知该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容清棠并非很想到处做月老。

    众人看出皇后娘娘的态度,也及时换了话题。

    无论实际上如何,今日明面上都是宾主尽欢。

    容清棠给所有进宫来的女眷都赐了礼,还将众人留在坤宁宫中用过晚膳后才命人送她们离宫。

    坤宁宫恢复平日里的安静后,容清棠独自站在院子里出了会儿神。

    她以前性子活泼,近年来却越发喜静,其实并不算擅长参加这种人太多的场合。以往跟着王妃一起去京中女眷的宴会作客时,也总希望别人尽可能少地注意到自己。

    但如今她是皇后,是宫中这种场合的主人,所以有些事情,她应该做,也愿意做。

    一阵风掠过,拂动容清棠鬓边的发丝。她站在树下的身形纤瘦却很坚定。

    今日卫时舟的信还未送到,容清棠不太放心,便像上回那样让群青去查,看是否是送信的人又在路上耽搁了。

    有了上回的经历,容清棠不再那么慌乱,却还是无法从容待之。

    容清棠一直等到晚上,送信人的踪迹都还没有什么下落。

    她回卧房安寝之前叮嘱柔蓝:“若陛下的信送到了,无论有多晚,都送进屋来给我。”

    昨日收到的信上,卫时舟说即将与海山国开战,今日原本应该送到的那封信里或许写着首战的情况。

    战场上刀剑无眼,容清棠担心卫时舟的安危。

    心里不安,容清棠以为今夜自己也会难以入眠。

    但或许是白日里见官员们的家眷时费了些神,又或许是卫时舟的寝衣起了作用,她躺下后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容清棠看见卫时舟身着银甲,骑着战马与敌人厮杀。

    卫时舟斩杀敌将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利落,甲胄之上的鲜血没有一滴是来自于他的,都只是他的战利品。

    他是天之骄子,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个人。

    可梦中的容清棠还没来得及替卫时舟觉得高兴,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身后,握着手中的利剑狠狠朝他刺去——

    容清棠拼命想喊些什么提醒卫时舟,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剑残忍地刺穿了卫时舟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隔着遥远的距离溅到了容清棠脸上。

    容清棠泪流满面,颤抖着抬起手,果然触碰到了一片让人心惊的鲜红。

    她心里疼得厉害,却哭不出声来。

    远处的卫时舟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他脸上仍带着容清棠万分熟悉的温柔笑容,但他的胸口却插着一把利剑,鲜血从伤口里泉涌般潺潺流出,将他身上的银甲染成刺目的血色。

    走到容清棠面前时,卫时舟两指用力,自前而后地将自己胸口的长剑推出,还用披风里侧擦了擦自己手上的鲜血。

    做完这些,卫时舟才放轻动作抱住了容清棠。

    “别哭,别怕,我不疼。”他哑声对她说。

    容清棠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怎么都无法醒来,只能深深地陷在这场让她心碎的梦里。

    挣扎着半梦半醒间,容清棠忽然被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包裹。

    似乎有人将她拥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第105章 小别重逢

    ◎“还想你亲我,就像刚才那样。”◎

    似乎有人将她拥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中。

    噩梦中的场景让容清棠泪流面面, 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迷迷糊糊转醒时还未能完全从那场心碎中抽离。

    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将容清棠从那个惨痛的梦境中拖拽出来。她眼神迷蒙地睁开眸子,入目的却只有漫无边际的沉夜。

    可在铺天盖地的失落将她淹没之前, 容清棠的确感觉自己正窝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不是错觉。

    有人正拥着她。

    容清棠几乎立刻便落下泪来。

    “你……”

    她欲言又止,唯恐会惊醒这场近在咫尺的美梦。

    “我回来了。”她身后的男人却将她没能成句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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