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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她未婚夫是个什么张三李四,她也要为那些什么张三李四寻死觅活!无关品行无关才学无关样貌,谁是她未婚夫她为谁死!

    “荒谬。”聂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简直太荒谬了。

    周围围观的人看这出戏看得兴致昂扬,眼睛都快着火了,他自从到了这逐城,还没有被人拿着当笑话看的时候。

    聂照抬眼看了看天色,纠缠的时间太长,已经不早,姜月就算走,天黑之前恐怕也离不开逐城的地界。

    聂照只是嫌她烦,但依着姜聂两家的渊源,倒也没打算真让她个小孩儿死在这儿。

    “讨债鬼。”人讨债多了是要遭报应的,瞧瞧,现在有人来讨他的债了。

    他想着,抓着姜月衣领的手改为抓着她的腰带,将她横拎起来。

    姜月被他拎出人群,她四肢软软地向下垂着,脑袋晕晕乎乎的,身后丁嬷嬷身体里流出的血艳红开成一片,像一场诡异的梦。

    姗姗来迟的太守李护穿着件打着补丁的官服,拍大腿在后面直抱怨:“聂照!你怎么又把人给杀了?你杀人报备了吗?”

    聂照烦得很,显然不怕这个太守,冲他挥挥手,没怎么理会,太守看样子也只是嘴上说说,没带人追上来真的追究此事。

    走出人群,出了大街,又转进好几个小巷,绕了一圈儿,渐渐的人影稀疏,荒草萋萋,连地都从积了一层厚灰的青石板变成了泥泞黄。

    聂照带着姜月走了大概二里地,才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他踢开门,把她扔进院子里。

    “此处是我家,你在这里待一晚,明日再走。”

    姜月在地上滚了两圈,摔得头晕眼花,浑身生疼,好半天才缓过来,撑着胳膊爬起来,忙不迭问:“所以,你是要留下奴了吗?”她说话的时候,两眼带着一股执拗的呆劲儿。

    院子一眼就能看穿,正前方是两间破败的黄泥混着稻草盖的屋子,屋顶用茅草遮了遮。

    左侧是黄泥搭的一间厨房,没有门,里面灰扑扑的。

    院落里杂草丛生,有的快要到她的腰了,只有从大门到正屋被踩出一条小路,证明这里是经常有人回来的。

    如果聂照不说这里是他家,姜月以为他要把自己扔了。

    但是没关系的,只要他愿意留下自己,住在哪里都可以的。

    聂照被她气笑了,眼睛弯了弯,控制好一会儿才没让自己抽这个又丑又蠢又呆的丫头片子一顿,他痛恨自己太过善良。

    “暂、住、一、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他缓了缓,一字一顿强调,“明日你自己出城,有手有脚总能活下来,比跟着我喝西北风强。”

    “你,还是,不要奴?”姜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滚。

    得,讲了半天,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聂照头疼,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眉心按了按,又想了想,觉得对方满脑子都是三从四德三贞九烈,说这些大抵是没用的,遂找了块石头坐下。

    饶是如此破败的环境,他往那处一坐,便也亮堂起来了,并不怎么文雅的动作都带了三分贵气。

    聂照一脸真诚,说:“我实话跟你讲了吧,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根本不是你的未婚夫。”

    姜月大惊:“你不是聂照?”

    聂照点头:“我是,但你未婚夫家中行几?”

    姜月回:“嫂嫂说,说是家中幺子。”

    聂照一脸深沉:“我在家中行三,下面还有个弟弟,聂昧,你的未婚夫是他,只不过他在前些年就病死了,我们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姜月不敢置信,结巴的更厉害了:“可,可他们说我,我未婚夫叫,叫聂……聂聂照。”

    “聂……聂聂什么聂照?”聂照学她的语气,带着点挑弄,果不其然看她红了眼眶,才收敛恶劣的玩笑,“他们弄错了,这事儿我最清楚。”聂照信誓旦旦地忽悠她,“我今年十七,他若活着今年该十四了,你想必年纪更小,我们家没道理放着年龄相仿的小四让我跟你定亲是不是?”

    姜月恍恍惚惚,不敢置信,但又想不出对方骗自己有什么好处,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容不得她怀疑,她点头:“是。”然后一副又要找地方寻死殉情的模样。

    聂照在她找到之前,劝解她:“我们家通情达理,用不着你守什么望门寡,这婚事便作罢了,你今夜过后出了逐城,自己好生过日子去吧,我之所以作罢婚事,也是为你好,刚才人多怕你难过失态,所以才没说。”

    姜月愣了好一会儿,聂照以为她是想开了,没想到只半刻,对方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视着他,眼神坚毅,并冲他磕了三个响头:

    “不!长兄如父,三哥,您,您是聂昧唯一的哥哥,他虽然死了,今后奴,奴一定把您当,当亲爹孝顺!”

    聂照扶额,头痛欲裂。

    他快控制不住了,姜月还是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小聂,你怎么了?自从听说你老婆要把你当爹以后你都不笑了。

    像小聂这种‍‎美‎‍人‎‍‌‌,光看见就觉得是香香的(bushi)

    (时隔两年,我在古穿和现言晃荡了三本,终于回到了古言_(:3)∠)_)

    第4章 第 4 章

    ◎你要跟着她吗◎

    姜月目光铿锵,似乎还要说点什么。

    “闭嘴吧你。”聂照连忙打断,眉心突突地疼,很多年没这种感觉了,他捏了捏,制止姜月继续发散自己封建腐败的思想。

    她所吐出的每个字,都能让他感受到腐朽的气息。

    “我…我我……”

    姜月平常跟人说话就结巴,一紧张就更结巴了,她被聂照凶了,委委屈屈,“我我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明天你必须滚出逐城。”聂照懒得理她,起身就走,姜月又要伸手抓他的衣摆,聂照连忙往后弹退了两步,比出一个禁止的手势,警告她:“说话就说话,别碰我衣服。”

    姜月讪讪罢手,为自己出格的举动感到羞愧,瞥见他白色滚边的衣摆曾被她抓黑的那一块忍不住羞愧,殷勤道:“我,我给你洗。”

    “用不着,你明天一早赶紧滚就是报答我了。”聂照说完,提步出门,临了不忘将门落锁。

    姜月连忙跑过去,迭声叫他:“等……等等!”

    聂照想起什么,走出两步,又折回来。

    姜月以为他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连忙趴在门缝上请求他:“求,求你,我能不能,帮,帮丁嬷嬷收个尸,我,我我我不,不麻烦你,我,我自己……”

    聂照听闻此话,气得语气走调:“帮她收尸?你身上的伤不是她打的?喜欢挨打?所以还挺喜欢她的?”姜家真是把这孩子脑子教坏了。

    姜月涩然,抿了抿干涩的唇:“不,不喜欢挨打,是,是我的错,她是长辈,我,我惹了她生气,她不喜欢我……”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过错,挨打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惹人生厌,她心里其实害怕也讨厌丁嬷嬷,但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她不敢说。

    “真有你的,什么活菩萨。”聂照望着天感叹,她倒是把“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的儒家精神贯彻到底了,像她这样的,扔出去没两天恐怕就要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打算将人留下来,她一看便知是个麻烦,比起她出门后跳河或是不明不白死了,给自己找麻烦才是最不明智的。既然不打算把人留下来,也不必多费口舌再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

    照着他家和姜家那一丁点儿渊源,能把她从虎口中救出,又收留一晚,已经是良善至极。

    聂照敷衍点头:“你别管了,我会处理,你天黑之后不准出门,丢了命别怪我没警告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姜月讷讷点头,目送他颀长的影子逐渐远去,看他的发尾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在阳光下摇动着柔泽的光,她没想到聂照愿意主动帮她给丁嬷嬷收尸,一时搞不懂聂照这个人是好还是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聂照大抵是走远了,姜月才跪在地上,双手不安地交握着。

    她张了张嘴,挤了好一会儿眼泪,预备给聂昧哭丧,但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她即没见过她那个死了的未婚夫,又担心明天要被夫家赶出去,还因为丁嬷嬷的死状而害怕,实在哭不出来。

    姜月再次愧疚,忐忑自己妇德没有修好。

    但是比起愧疚,她心里其实还有几分惶恐,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可是明天被赶出去,她要怎么活?

    她又不知道了。

    聂照看起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就算跪下来求他,恐怕都难以让他动摇三分。

    她把手攥紧,骨头都快要给自己捏碎了,目光垂在面前的草地上,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背女德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谓之妇德……”

    她挨个把女德女训女戒背完才停住眼泪,脏兮兮的小脸被泪水冲出两道白痕迹,到一轮灿灿的金日西悬,四周炊烟遍起,她才擦了擦脸,捂着饿得没知觉的肚子蹲在地上薅杂草。

    她乖一点,听话一点,有用一点,万一……万一能让她多留几天呢。

    面前的杂草被扯得七零八落,清新的草香顺着呼吸像钩子一样钻进姜月的胃里,她深吸一口气,不太清楚草有毒没毒,实在没忍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

    逐城荒凉,聂照住得地方又远,沿路长了半人高的杂草,他随手揪了一只,在手指上绕圈,不紧不慢地折回去。

    刚过申时,街上已经没有妇孺老弱,只有些行色匆匆的魁梧男子,聂照知道,用不了多久,最后一缕阳光落尽后,这座城池的大街的连一个人都不会有。

    他路过梁万三店门前,地上的尸体还在,丁嬷嬷瞪大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

    几个身穿黑色布甲的兵卒走过来,见到他俱是一怔,后面的阿泗诧异地叫他:“聂三,你小媳妇儿刚到逐城,你不在家陪她,又跑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同袍连忙捂住他的嘴,冲聂照低眉哈要。

    聂照缠在手指上的枯草又绕了两圈,不温不凉地看他:“聂三也是你能叫的?赵泗。”

    阿泗赶紧捂住嘴,赔笑:“聂少侠,聂郎君,大人。”该死,平日里他们私下聂三聂三地叫,一时大意,现竟脱口而出了。

    聂照只是找个由头发难罢了,他借此指指阿泗,又指指地上的丁婆子:“罚你把这堆烂肉处理了。”

    阿泗依旧赔笑:“怎么处理?”

    聂照像看个什么傻子:“当然是飞鹫崖扔下去喂野狗,难不成你还想给她风光大办?”

    阿泗“哦”了一声,弯腰拖拽尸体,心里已经把聂照祖宗八辈从坟里掘出来骂了。

    但是没办法,天降大任于阿泗,必先……必先……必先让他给聂照这种坏种当孙子。

    同僚推搡他,让他快点收拾,晚上还要巡逻。

    “谁让东十三坊是他管的,狗在他屋檐下都得夹紧尾巴。”

    “那他也不给发俸禄,天天使唤人倒是使唤的顺手。”阿泗嘟囔。

    逐城一共分三十六坊,分别划分为东十三坊,西九坊,南八坊,北四坊。

    这地界儿又不同于别处,朝廷只管把犯人往这儿一扔,旁的什么都不管,就连太守李护都是左迁左迁左迁又左迁被贬到此处的,活脱脱的放逐之地。

    逐城鱼龙混杂的难以想象,光靠些个歪瓜裂枣的衙役又是守城门又是巡逻,根本维持不了城中秩序,能在此处存活下来的,要么能忍,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白日里就不算太平,入夜后烧杀抢掠之事更是猖獗,因此黄昏过后,街上便无什么行人了,家家闭门落锁,以待明日。

    但再乱的地方也有个主事儿的,太守李护便笼络这逐城里大大小小的头目,放手让他们自管自的地盘,算是保一方太平,也保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这些头目虽不是官身,平日里却也被尊称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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