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妻主:

    展信佳。

    前几日我为你做好的一双布靴可有收到,大小软硬可还?合脚?若是喜欢我多再多做几双予你。这几日闲来无事,我又给妻主缝了个布包,以?后上山采药你就?可以?带更多的吃食了。

    茴儿已?经长大了许多,你买的许多小衣已?经不能再穿了,她很乖也很听话,像妻主一样十分的聪慧,我们先?前买的那些启蒙书,已?经不够她看了。

    对了,我最近又新学会了蒸米糕与松鼠鳜鱼,咱们的茴儿说特别好吃,下次做予妻主吃可好?还?有,即使很忙妻主也不要忘记吃饭,更不要在自己身上试药了,我会担心。

    盼归。

    夫阿绝。

    最后一字落笔,青年怔忡许久。

    片刻后,他拿起手中的信笺与一旁的布袋,走到了院中。

    火苗不断舔舐着纸张布匹,越燃越旺,发出呼呼的响声。

    橙黄的火光映在青年消瘦的面上,却?照不暖他眸底深沉的悲寂。

    柳惊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直到盆中的书信与布袋彻底化成了灰烬。

    一阵夜风吹过,灰烬飘飘荡荡,尽数送出了问晴山,散在了天地中。

    青年就?这样安静伫立着,目送它们远去。

    眼尾渐渐沁出泪意。

    柳惊绝又一次在心中祈祷。

    妻主,来我梦里。

    ————————

    三百年后。

    九幽的天空,向来是灰蒙蒙的,压抑又晦暗。

    经年不见日光,就?连月亮也是血红色的。

    老树枯枝、寒鸦凄切,八百里黄泉路,唯有曼珠沙华开得荼烈。

    奈何桥下,忘川水沉寂无声,裹挟着幽蓝水下无数挣扎的黑死魂灵,向西?流去,日夜不停。

    而?此时城内的奉明殿中,正闪耀着灿灿金光。

    巨大的法阵缓缓升起,围绕殿中女人轮转,无数鎏亮铭文在其中迁流迭起,神圣而?威严。

    姜轻霄在阵中盘膝而?坐,脊背挺直,双眸微阖。

    神态端庄而?冷肃。

    她手下掐诀,口中颂咒。

    蓬沛无边的赤金灵力自她周身沁出,注入流转着的巨大阵法之中。

    殿外?,无数痛苦绝望极欲解脱的亡灵被吸引,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聚集在大殿四?周,凝成了一层,厚重如淤泥般的黑瘴。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随着金光渐盛,越来越多的冤魂被超度,凄惨的鬼号停止,浓雾渐消。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昭昭九天。”

    尾音既落,殿中金光骤然?一盛。

    道?道?光束甚至刺破了九幽上空常年不散的黑云。

    整个酆都城顿时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三殿阎罗之首的秦江王楚萋望见这一幕,不仅咋舌。

    超度万千冤魂极其耗费神力,三界之中,也就?靖岚战神如此舍得。

    见殿中的女人欲要起身,楚萋刚想上前去扶,对方却?率先?站了起来。

    动作从?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神君觉得怎么样?”

    楚萋望着女人泛白的唇角,关?切地问道?。

    闻听此言,姜轻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碍。”

    说着,便朝殿外?走去。

    送姜轻霄出城的路上,楚萋终究没有按捺下心中的疑问。

    皱眉问道?:“神君为何如此执着于?超度亡魂?”

    就?实?论虚,在这忘川河里、酆都城中,游荡的孤魂野鬼数不胜数,她专司其职,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

    可每次战后,姜轻霄都会来此超度亡魂,不仅如此,楚萋听闻她甚至还?会去归墟超度死去的天兵天将?。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

    闻听此言,姜轻霄脚步不停。

    片刻后,只简单道?了几个字。

    “她们不该死。”

    楚萋听得一知半解,却?也不好再追问。

    不大一会儿,一行人便行至了酆都城门下。

    城外?,忘川河沉默流淌。

    一座名为奈何的石桥静静地伫立其上。

    桥上,亡魂在牛头马面的驱使下,正排着长列,一点点地往前走着。

    待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后便能转世?投胎。

    原本分外?平常的一幕,楚萋却?瞧见身前的女人缓缓停下了脚步。

    “神君,怎么了?”

    她疑惑地顺着姜轻霄的目光,朝对岸望去。

    只见忘川河畔,一位头戴幕篱,一袭青衣的男子正静静地伫立在一株即将?枯死的柳树之下。

    在四?周衰败灰蒙的景中,一抹翠青,是那般的显眼。

    这时,一股阴风吹拂起篱纱,飘荡间依稀显露出青年苍白瘦削的下巴。

    就?在这时,楚萋忽地听姜轻霄问道?。

    “他是谁?”

    第44章 四十四个鳏夫

    斗转星移, 凡间?三百年时光,足以湮没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柳惊绝站在早已变为了?平地、杂草丛生的旧院中,燃着了?手中的一件衣物, 青幽的火焰瞬时而起, 贪婪地舔舐着布料。

    正值仲春, 山脚下万物萌发, 透凉的夜风乍起,带着草木萌发的清香,丛间?蛩虫交鸣。

    青年的眸光随着最后一丝火光熄灭, 重又?归于死寂。

    黑沉沉的压抑。

    又?一次招魂,失败了?。

    白?此唯望见这一幕, 皱眉看向柳惊绝。

    出声?安慰道:“阿绝,你莫要伤心,我们下次再......”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 便听青年哑声?开口。

    “没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件。”

    闻听此言,白?此唯心头一酸。

    这三百年间?,柳惊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姜轻霄的魂魄, 复活她的念头。

    无论什么样的法?子,纵使再艰难再荒谬, 他都会去尝试。

    以至于经常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

    他数次看不下去,劝柳惊绝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

    可每次, 对方都只会沉默不语, 接着重蹈覆辙。

    时间?久了?,白?此唯便很少再劝了?, 心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不再寻死。

    就?在?这时, 柳惊绝突然出声?。

    “小白?,我有些累了?。”

    白?此唯闻言,惊讶地眨眨眼,急忙回他,“你想通了??”

    青年没有应声?,而是淡淡地扬唇,“前几日,茴儿来信说,她通过了?玉源仙府的考核,成为了?绮绫仙君的座下弟子。”

    “当真?”

    白?此唯惊喜出声?。

    这世间?,所?有生灵皆分三六九等,仙人为上、凡人次之、妖魔鬼怪最末。

    仙魔长久的战争,使得他们妖怪几乎成了?人人避之不及、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凡人惧之,仙人厌之。

    而像姜茴这类人妖混血,处境更是艰难。

    必定比常人多受了?不少苦楚,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仙人座下弟子。

    想到这儿,白?此唯心疼地皱了?下眉,埋怨道:“你这个?当爹的也是,茴儿才多大点,你就?忍心送她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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