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司月如此一说,吴不悔装作高兴模样,“既如此,属下目前困境想必教主大人已然知晓了。”

    司月直起脖颈,忽然往前一步。

    “可是据本尊所知,治好那小子的两件宝物,似乎……你也出了力啊?”

    一股冷气仿佛从脚底直直蹿到头顶,吴不悔感到整个头皮嗡地一下麻了。

    他慌忙垂下头,不让司月看到他的慌乱,同时飞速思考起来。

    司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眼下他无法知道,也根本来不及深究。

    眼下最要紧,他要为自己开脱。

    但凡司月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不满,以司月视人命如草芥的爆裂性格……他今天这条小命估计就悄无声息交代在这里了。

    缓缓吐了口气,吴不悔忽然抬起头,猛地往前一扑,一把抱住司月一条小腿。

    由于这奋力一扑的冲劲太大,司月甚至微微踉跄了一下。

    司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旋即恢复如常,目光向下看去。

    吴不悔半倒在地,一只手紧紧抱着司月小腿,另一只手抹脸嚎啕:“教主大人,我冤枉!我心里苦啊!大人您可知道这做奸细的辛苦?那可真是刀尖上舔血,如履薄冰!尽管如此战战兢兢,属下依然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为教主尽力,奈何那少城主十分狡猾不说,青城派更是处处严防死守,这打探情报的工作,实在困难重重!”

    嚎得累了,也实在挤不出眼泪,一直干嚎也实在奇怪,声调一转,改成悲伤的抽泣声,“是……我的确参与了寻宝之事。但那……那都是他们逼我做的!我若是不去,便要将我赶出青城山去!那教主一番谋划我不是彻底辜负了吗?他们逼着我去与那杀人不眨眼的鲛人谈判,害得我差点就被那么粗那么长的冰柱刺穿了肚皮!”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冰柱尺寸,“后来他们又让我去爬峭壁、过悬崖,教主您可知道我这十个手指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数次九死一生,我才终于获得少城主的几分信任,也才有资格继续留在他身边,才有机会继续为您效力啊!”

    吴不悔直起上身,用一种猛然察觉自己冒犯了的无辜表情,飞快撤了抱着司月小腿的手,然后夸张地双手握拳放在心口,情真意切道:“教主大人,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教主执意不信,那大可剜了我的心拿去看看!只不过,若是如此,属下就再不能对您效忠了……”

    无力地垂下头,吴不悔双手撑地,总算挤出两颗眼泪,落入泥里,消失不见。十分脆弱,十分楚楚可怜。

    他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虽然在熟人朋友面前吴不悔非常不擅长撒谎,但若要他在老板面前飙演技,他还是比较手到擒来的。

    戏差不多演完了,发挥得且算不错。吴不悔总体也还算满意,只是由于太过紧张,极个别情绪还是演得太过了些,而需要爆发力的台词,却又还差了那么些火候,缺少一种澎拜之感,也少了一些感染力。大概是这段时间过得实在太过安逸,保命的手段都生疏了。

    现在……只等着老板评价他的演技了。

    不知司月是被他精湛的演技震慑了,还是在思考他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半晌无声,吴不悔一直保持着那个娇弱撑地的姿势,半边身体都麻了。

    “那小子一双废腿忽然好了,往后只怕更难对付啊……”

    不料司月并没有对吴不悔方才一番深情并茂发表任何看法,而是一个急转弯,直接换了个话题,似自言自语、又似感慨,幽幽地如此说了一句。

    吴不悔赶紧挪了挪发麻的身体,重新拜倒,“其实教主,属下私以为,这对您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司月目光看了过来,“好事?”

    吴不悔忙不迭点头,“教主您想,即便您打败了那少城主,但他腿脚不便,你总落了个欺负人家的坏名声。而他现在好了,你们便就是公平公正地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往后您再亲手打败他,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届时,您的威名只会更加深入人心,撼动整个修真界,自此流芳千古,生生不息,永垂不朽!”

    吴不悔简直觉得自己把“狗腿子”这一角色,演到了某种极致。他明明心里想着“不要妄想在绝对的男主面前出一点风头,有这闲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家洗洗睡睡吃点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嘴里却是口号喊得比谁都要响亮。

    吴不悔偷偷抬起眼睛。通过司月恍然的表情,和嘴角根本隐藏不住那自得的笑容,他便可以判断,这个魔头,被自己精湛的演技和慷慨激昂的演讲,再一次,深深地说服了。

    一阵树木碰撞的“哗哗”声由远及近传来,吴不悔灰头土脸地从密林中钻出。还没来得及拍拍身上的灰整理一下皱巴巴的衣衫,手腕便被猛然攥住。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握住他手腕的手使劲拽着,踉踉跄跄来到一处更加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

    “去哪儿了?”

    兰野低低的声音传来。

    吴不悔揉了揉吃痛的手腕,心虚地没有看兰野的眼睛。

    “四……四处转转。”他嗫嚅道。与方才那能说会道,唇枪舌战的专业演员“小吴”全然不一样,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兰野定定看着他,没有出声。

    吴不悔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味。方才那一吓,加上吹了半晌冷风,他早已半点酒意都没有了,所以不会是他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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