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炔!你最好别逼我!”

    “哈哈!”雨中的她狂笑,笑红了眼睛,“哈哈……真好笑呢。谁逼谁?寒渊,谁逼谁?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他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下去,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她本意,却不得不说。

    “从现在开始,你肚子的孩子和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同在,共存亡!你敢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你敢不要它,你敢蓄意让它流掉,我保证,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的下场!别忘了,她看不见,她手无缚鸡之力,她没有反击的能力,推她下楼或者让她病重,轻而易举的事儿!”

    “你……”苏炔浑身冰冷,犹如惊雷劈下,打得她四分五裂,“那也是你的种!你不是人.渊,你这个恶魔,恶魔!你怎么敢说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斩断沉厚的悲戚,自嘲,“无所谓,在你心中,我无论什么样,都是魔头。”

    “我不信!那是你的孩子,你就算再没良心,也不会做的那么绝。你只是吓唬我,对!你就是在吓唬我!我不会上当的!我绝不会留下孩子!”

    他笑,声如隐雷,“你大可以试试!”

    话说的那般潇洒意气,只有他知道,内心就如同这不断簌簌下坠最后粉碎在地上的雨珠一样,忐忑,胆颤。

    到现在,他充其量不过是可悲的嘴硬罢了,他哪里还能断定,被逼到这一步境地的她,会做出什么样骇人动地的举动。

    他忘不了,她说不要孩子时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冷绝。

    就真的那么厌恶他?憎恨到不能容忍肚子里无辜的小生命?

    呵。

    他怎么忘了,说到狠心绝情,谁比得过她?

    她怀着孕却故意让自己淋在大雨中,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她的身体,她当真都不要了,肚子里的孩子,又岂会在乎?

    寒渊自嘲地沉默着,觉得这场他导演的赌局,会让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他不想吓坏她,却总是被她逼的无路可退,叹口气,“阿炔,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是没有顾及你的意愿,我是强迫了你,卧室惩罚你报复你当年离开了,可我想要这个孩子,从来没有那么想要过一个东西,你就当成全我,不要考虑你姐姐,别的都不要考虑,你静下心来想一想,内心深处,你就当真那么不待见这个孩子吗?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算我求你,不要淋雨了,对自己对咱们的孩子好一点成吗?站回走廊里,不要逼我做一些我也不想做的事……”

    “寒渊,你真孬你知道吗?从头到尾你除了用我姐姐来威胁我,你还会什么?你自己也很明白,你再如何厉害阴狠你也控制不了我!你说你报复我才把我姐姐拉下水,真是这样吗?不是为了你那点私心?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没有责任吗?你是罪魁祸首!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你不用承担吗?那是你的种!我才不管你想不想让姐姐怀孕,但既然她已经怀孕,她是你的妻子,她那么努力给你建造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你为什么不领情不珍惜?你就是心贱!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只是你抓不住的过去!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里,时间过去了,世界变了,我们都要向前看,我有家,你也有家,我和你的身体关系已经错的一塌糊涂了,这个孩子更是错上加错,这世界不只我和你,还有姐姐,还有子俊,还有我爸妈,错了的事,就要停下来!就算再痛,也要停下来!”

    手机隔着湿漉漉的水渍贴着耳朵,耳垂寒凉一片。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他太执拗,用他极端的毫无人道感的方式,一遍一遍残忍的提醒她,他们的过去。

    于是,她在惨痛中不得不一遍遍想起他们的过去。

    她用了四年,以为割舍下了,却被他灌输的心又开始疼痛,他说的没错,孩子是她肚子里的肉,一点点成长,它会从胚胎变成一个小人,会长出五脏六腑,会呼吸,会有手脚,它会变成一个会哭会闹会撒娇的宝贝,要毁掉它,她能不痛吗?

    那种痛,她可以想象,切肤,痛彻心底,肝肠寸断。

    但,就算痛到死去,灵魂破碎,它也不能留。

    它不能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日益担惊受怕的家庭,它不能叫秦子俊爸爸,它更不能喊他大姑父,那对它来说,才是真的残忍。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以至于苏炔听不见自己哭泣的声音,整张脸被雨水冲刷成了稀稀落落的碎纸,只是麻木不仁。

    而电话里,他的声音冷沉彻骨,犹如地狱阎罗般,森冽恐怖的笑,“你别跟我说这些……阿炔,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孩子在,你姐的孩子就在,我们的孩子没了,你姐和你姐的孩子都会没了。这个选择题,你自己选。无论如何,你记住,我爱你,所以至死我都不会放弃我们的孩子。”

    “恶心!”

    她像樽被冰凝注的石头,呆立在雨中,只觉得流进耳朵的他说的每个字都是恶心的。

    冠冕堂皇到她再也听不下去。

    爱?

    他也配?

    他真好意思说出口。

    她说恶心。

    他付之一笑。

    无所谓。

    形象什么的,现在不再考虑范围之内。

    “阿炔,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对你动粗,你能自己走回大门口的廊道下吗?”

    没有回答。

    只有窸窸窣窣的雨声,敲锣打鼓捶着他乱糟糟的心口。

    目光穿过雨线,遥遥看向马路边几乎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下一刻就要摔倒的人,她侧对着他,瘦削尖尖的下颌寂寞而凌傲的挺着,留给他完全的视死如归。

    手机里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雨幕涟涟中的寒渊,头顶是鸦青晦暗的天空,天空下是他苦不堪言的笑。

    他承认,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是他自作孽,作成这副局面,别的不说,婵婵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个因缘际会的错误,他自诩能掌控一切,却忘了几率这两个字的真正定义。

    说到底,他太自信太自负。

    忘了,他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坏事做多了,报应紧跟着就来了。

    苏炔思考了很久,盯着马路上飞驰而的车辆,她似乎想到了一个对抗他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阴沉沉的天空下,她扬唇笑了,凌乱的雨注里,笑靥如花。

    听见她异常得不可思议的笑声,寒渊心一紧,头脑发麻,眼睛紧紧盯着她,“阿……阿炔?”

    “寒渊,你赢了,你一直都是赢家,不过,接下来,你一定会输。”

    “阿炔……”他听见自己声音开始发颤,他迈出脚步,开始朝她快步跑过去,气息急喘不稳,“什么意思?别这么笑,我听着难受。”

    “你难受?那我呢?从你出现在姐姐病房里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难受!”

    “我知道……”他顺着她的话迂回,他听出来了,她崩溃的语气,她不在状态,怕是轴到了上限,整个大脑疯狂去了另一个没有理智的世界。

    这样的阿炔,是他无法掌控的。

    “阿炔,我知道你难受,都是我逼你的,是我折磨你,让你日子难过,我保证,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把孩子健健康康生下来,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难过,好吗?”

    “你告诉我,我能信吗?你说的话,我还能信吗?”她笑,笑得让他都觉得自己的话好假。

    “寒渊,终于……终于能离你远点了。”

    她抬脚跨出马路的时候,轻轻对他说,轻轻对他笑,那笑,如同终于把身上的恶鬼驱散了一般,舒心而安详。

    寒渊蓦然瞪大眼睛,尽管脚下生风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朝她奔过去,但她离马路上飞速来往的车辆那么近,那一刻,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大吼一声,朝电话怒叫,“你敢!苏炔你敢死试试!你少了一根头发你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我说到做到,你也知道我的心能狠到哪一步!你知道的!”

    “呵呵。”她继续往车流里走,甚至抽空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寒渊看得分明,那抹目光,带着胜利和释然,像魔鬼,冤魂一样朝他刺过来。

    “寒渊,这一次,你再也别想威胁我。”

    她冲他甜甜一笑,扭过头,发狂窜进了飞奔的车流中。

    “阿炔!……不!别这样!阿炔!停下来……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睁着那双白白的眼球,魂都没了,眼睁睁的,就那么眼睁睁的,从来没那么绝望过。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追不上她?为什么拼了命抓不住她?明明她就在他面前!明明他就在她身后!

    为什么……为什么!

    “咔嚓——”

    耳朵里,传来地狱的声音。

    回天乏术。

    一切结束。

    他,甚至来不及忏悔。

    眼角有什么东西在下,是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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