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把冰块敷在嘴上的感觉和将碎冰揉进心脏的感觉是一样的。

    苏炔一路从松华国际出来,路过精品屋买了个口罩戴上,又沿途仔仔细细地找,找了很久才发现有一家快餐店。

    在店员奇异的目光里,花了十来块钱去冷冻柜里铲了小袋子冰块,窝进车里,用毛巾裹着,敷到被咬破肿的通红的嘴唇上。

    窗外,天空蒙上一层鸦青色的雾,晦暗如罩子般幕布下,城市车水马龙,看了看时间才恍然大悟,磨磨蹭蹭的竟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

    哆嗦着冷敷了四十来分钟,照了照镜子,红肿消退了一些,只是被他咬破的嘴角看起来还有些狰狞。

    六点看护下班回家给孩子做饭,晚上十点才过来守夜。

    她差不多该回医院,姐姐那个状况,没人在旁边看着可不行。

    到了医院停了车,因为寒渊突然给姐姐患了病房,好了些时间七拐八绕的才找到住院部最里面的高级VIP病区。

    走到病房门边就听见里头传出小妹尖嚣的怪叫,姐姐低低地笑着,那笑声潺潺似水,婉婉清清的。

    苏炔猜的见,姐姐笑时必定是捂着嘴的,笑不露齿,典型的端庄闺秀模样。

    她戴上口罩,搓了搓脸,推门走进去,眼睛微微翘了起来,“大老远就听见小妹的声音了,像只麻雀,叽叽喳喳的。”

    苏凌薇转头,鬼灵精地跑过来,指着她的难得粉色一回的口罩,哇哇大叫,“二姐,你怎么了?怎么带个口罩呢,不会的了禽流感吧这么粉嫩的颜色……怎么看怎么不适合你冷冷的脸啊。”

    苏炔不做声,觑她一眼,走到床边,“姐?感觉怎么样?”说着,揭开保温桶的盖子,随即皱了眉头,“我临走前叮咛了又叮咛的,叫你喝完啊,怎么又剩了这么多,一小碗鱼汤而已。”

    “上午才吃完早餐不久,我整天不是靠着就是躺着,都没动,哪里能那么快消化掉?鱼汤喝几口就腻了,肚子很撑。”苏听婵有些怯怯地讨好的笑,阿炔对她的进餐一项要求甚严。

    苏炔还是皱眉,“可是你不吃身体怎么好呢?你太瘦了,弱不禁风的抵抗力很差的。”

    苏听婵识相地不说话了。

    苏凌薇走过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二姐啊,吃和喜欢一个人一样,是不能强求的。大姐都说吃不下啦,剩下的给她热热晚上吃就好啦。反正大姐夫换了这么好的病房,里头厨具一应俱全,微波炉神马的都有诶!”

    说到大姐夫,苏凌薇精神一振,神神秘秘地冲苏听婵凑过去,“大姐,我想起来,大姐夫今天好古怪哟,平时可没这么好说话准我这么早下班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不想再在那个可恶的主管底下当小工了嘛,就去大姐夫办公室找他,说我想过来陪你,他竟然二话没说就点头了。我当时就吓住了,总觉得他平白无故这么好心背后是阴测测的呀,但是他一抬头,你猜我看见什么啦?”

    苏听婵听得聚精会神,有关他的一切她都竖起耳朵,“什么呀?”

    “噗!”苏凌薇大致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不顾女孩子形象口水都喷了出来,“我看到他左边脸颊上端端正正的一个五指印!左半边脸明显比右半边脸肿一些,五个指头印在脸上红白红白的,超级喜感啊!当时我懵了,心想,妈呀,大姐夫那样的人,竟然也有人敢打他对他动手?更离奇的是,大姐夫竟然没有挡住!我一开始想,一定是功夫在大姐夫之上的厉害人物。后来一看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大姐夫心情好像很不错,看人的时候也眯着眼睛桃花似水,和他说话,他好像在听又好像在出神,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别的吧,时不时就笑,虽然不明显,但我看得出来他在笑……”

    苏炔拿着还剩了半桶鱼汤的保温桶,听到小妹这么说,生生顿在半路,在小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表情肆无忌惮地不自然着,僵硬得像绷紧的牛皮鼓。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苏凌薇的高音喇叭难得机警了一回,她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姐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苏听婵隔了一会儿没听到小妹的声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状似不经意地笑笑,清幽瞳孔深处却有一丝不安,“小妹,怎么不说了?”

    苏凌薇还在兴头上,到底经不住事儿,“那大姐,你别瞎想哦,就是开玩笑啦。我是猜,会不会是哪个对大姐夫趋之若鹜的女人,眼见大姐夫要和你结婚了,觉得自己没戏了,就深闺怨妇似的冲上公司甩一巴掌解气咯。但是不可能的啦,我在松华国际呆了半个月,从没见大姐夫进进出出身边带着什么女人,大姐夫对你很专情哟,那么多个秘书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转,裙子一个比一个短,胸围一个比一个凶猛,他都不多看一眼哦,认真专注心无旁骛的,尤其是在大会上出口成章雷厉风行的样子,真是我心中男神一枚耶!”

    苏听婵暗暗松了口气儿,弱白的面上添了一点粉粉的纱,有些赧,恼自己容易胡思乱想,不够信任他。

    可毕竟,他是那么的起眼,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扔在人潮里,一眼就能找到,反观自己,病怏怏的,姿色平庸,放在人堆里,一抓一大把。

    如此的落差,她怎么能不忐忑呢。

    苏凌薇越说越来劲儿,小脸蛋满是期冀的美梦,“要是大姐夫天天这么傻兮兮的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天天迟到早退了!”

    苏听婵努嘴,嗔她,“什么话……”

    “说谁傻兮兮呢?”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清越低沉的男声,仿佛古寺里的铜钟,微微动辄间总能给人以巨大的冲击。

    听见这道声音的那一刻,苏炔就开始后悔怎么没一口气走进里间去热汤,而是像个傻子一样停在半路,措不及防地等来了不该出现的人的出现。

    苏凌薇回头,首先看到的是冷光锃亮的尖头意大利皮鞋,质地流畅的黑色西裤,以及西裤里颀长笔直的腿。

    “大……大姐夫!”看到来人眉如墨画般的英俊的侧脸时,苏凌薇猛地一乍,赶紧朝床上的大姐缩过去。

    苏听婵撑着身子坐正,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红,像晚霞下晕开的绮丽的天,低低地开口,“你来了。”

    “是,我来了,想你。”他微微哑了声音这么对苏听婵说着,目光却似有似无往床边站着的某尊戴着粉色口罩的木桩方向扫了扫,说到尾处,声音里含了淡淡的喜悦。

    苏听婵耳根子发烫,忙不迭低了头,绞着素手,不知该说什么。

    苏凌薇红着脸啧了一声,挤眉弄眼去蹭姐姐,“瞅瞅,你老公又开始旁若无人了!尼玛,当自己情话成章的情圣啊,他到底要秒杀我多少回才肯罢休啊?”

    “小妹!”苏听婵鹅蛋脸红得滴血,轻轻掐了掐小妹,嗡嗡地警告,“别乱说,他现在还不是我老……老公。”

    “大姐,别害羞嘛,你迟早要叫大姐夫老公的啊,不如现在就开始练习……”

    “嘘!”苏听婵觉得还好自己看不见,不然真的只有钻地缝去了。

    只有苏炔,不嗔不怒,口罩罩住大半张脸,因此,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又或者,她脸上本就没有表情。

    她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全身发僵,像樽凝满冰霜的雕塑。

    寒渊走进来,经过苏炔身边时并不做停留,甚至都没看她,走到床前,苏凌薇立即止了声儿,乖乖的坐在那里。

    可能是他颀长高俊的身量,莫名给她一种压迫感,好像他一进来,整个病房都变小了一号。

    “窃窃私语地说什么呢?还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寒渊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凌薇,大致是在医院门外下车吹了一阵寒风,脸色有些白,而进来后又叫医院里的暖气给蒸了蒸,把薄薄的唇蒸的有些妖冶,看起来竟是唇红齿白,站在那里,身姿飘曳,俊彦如画。

    苏凌薇犯花痴,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英俊的男人一举一动都是画,既是画,自然得慢慢品赏了。

    苏听婵用手肘捅了她半天,不见反应,有些无奈,抬头冲着男人的方向,嚅嗫着音,“小妹说你今天格外好说话,大下午的就放她走人了,心情不错的样子。还说……你脸上有掌印,看着是被人打的,寒,谁那么大胆敢对你动手?是不是发生冲突了?要紧吗?”

    这话说完,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寒渊,而是他斜后方端着保温桶半石化的苏炔。

    手狠狠一抖,保温桶的盖子滚落在地。

    物体坠地的声音惊得她猛然间苏醒,低低呀了一声,慌乱蹲下身去捡。

    苏听婵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惊讶,“阿炔?原来你在啊,好半天都不见你出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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