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身,沈寒便主动扫起了院子里的雪,可却连一片落叶都扫不到,那白桦树真的不会掉叶子,若不是看着它的根扎在土里,她都要以为是假的树了。

    “沈寒姐姐,你怎么起来这么早。”狸吻推着轮椅也来到了院中。

    沈寒回身,将扫帚放在一边,揉了揉狸吻刚梳好的发髻,笑道:“我起来早没关系,你不多睡会,往后的几日可睡不着了哦。”

    狸吻仿佛真的当沈寒为姐姐了,对她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排斥,倒是真的有种家人的亲切。

    他期待着今日的到来已经期待了很久,怎会怕痛的睡不着的!那些痛比起他心里承受的真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

    一切准备就绪,沈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也洗了用烈酒洗了多遍,在没有消毒的古代,她只能尽量做好防护措施。

    拗不过慕容夜的牛脾气,沈寒只得允许他在一旁看着,但是无论如何不可以阻挠她,打断她,慕容夜点头保证还不算,甚至指天发誓,沈寒这才放心下来,毕竟她所做之事不是一般的事。

    没有麻沸散,为了避免狸吻咬到舌头,沈寒只能让他死咬着一块布,没有手术刀,慕容夜给了她一把非常小巧精致的匕首,用起来倒也方便,还有那一根根金针都是为了此次打造的,细长的金针每一点细节都是沈寒要求的。

    执起匕首划开狸吻的脚踝上方,沈寒感觉到他的隐忍,这是好事,起码证明痛觉还在,匕首伸到肉里,直到触到骨头,她一点点小心的剥离,生怕伤到细小的神经,慢慢的,断裂的神经显露出来,沈寒额头上也冒出滴滴汗珠。

    慕容夜自觉而又不自禁的为沈寒擦汗,看着她的动作他只觉得有些触目惊心,但是他很信任她,并未有丝毫的阻拦意味。

    沈寒并未分神,执起一根金针细细的插进神经里,将断裂的神经一支一支的连接起来,并将周围的肌肉一点点固定好,直至十根金针全部没入肉内,这才算接好一条腿。

    狸吻僵硬的身体早已绷紧到极限,可他一直不吭一声,豆大的汗珠竟来不及擦便落在软枕之上,沈寒看了十分的心疼,真是难为他可以忍受这般割肉刮骨之痛!

    并未用针线去缝,沈寒将两寸长的伤口一层一层洒上有助于生长的药粉,这都是前几天她一直在准备的,几味不同的生肌生骨药她将它们放在了一起,可增强药效,也可减少副作用。

    直到全部做完,沈寒已经快要瘫倒在地,但是另一条腿的希望还在等着她,慕容夜细心的为她擦着汗,眼神传递的鼓励让她又充满了力量。

    “继续。”沈寒自我鼓励道。

    向先前一样完成了一系列的过程,这一遍她更加熟练了起来,找到了在医院的那种感觉。

    “手术完成。”情不自禁的报出自己习惯性的用语,惹得慕容夜又是探究的一记眼神,但沈寒并未捕捉到。

    沈寒猛地起身,想缓缓劲,可没想到竟直直向后跌去,原来她的腿早已麻木了!

    慕容夜本能的揽住沈寒的腰肢,稳住她快要摔下去的身子。

    尴尬的一笑,沈寒渐渐恢复了过来,端来先前准备好的有镇静作用的药喂着狸吻喝下,帮助他抵抗那双腿不断的疼痛。

    “狸吻,今天的手术很成功,你的药我都会准备好,你不用担心,能睡就睡,实在太痛了可以叫出来。”柔声的叮咛着,沈寒实在同情着这个孩子的处境。

    “慕容夜,让外面的人先回去吧,狸吻现在的样子怎么见他们,见了反倒叫他们担心。”

    慕容夜点头出门,留下沈寒陪着狸吻一同去熬过这痛苦的时期,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刺心的疼痛,还有生长的如蚂蚁噬咬般的痒,狸吻此刻一并的忍受着。

    沈寒一直守在床边,不停的观察着狸吻的体温,时不时的喂他些驱寒解热的汤药,帮助他抵抗可能的细菌感染,毕竟没有抗生素,只能使用见效慢却能增强自身抵抗力的中药。

    “还好,没发烧就好。”沈寒最后为狸吻量完体温后,实在耐不住困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没发烧就好”。

    直到慕容夜进门,她还歪坐在地上,头搁在床边,狸吻拿她也没办法,无奈自己不能动弹,只能眼神求助于自己的师兄。

    抱起沈寒向房间走去,这次慕容夜并未守在她的身边,而是抱着她一同睡了过去。

    “呜......”沈寒像小猫一样慢慢的张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坚硬胸膛时,又想一脚将他踢下床。

    可抬眸望向慕容夜坚毅雕刻般的脸庞时,她却下不了脚了。

    前些日子,还告诉她他们是仇人,那现在呢?不是了吗?

    还是又想将自己捧在手心摔得更痛。

    她不想把什么事都想的那么阴暗,可是一件件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由得她!

    不,她坚决不能多想,要想的是远方正在等她的爹爹,她怎能留沈修一人在远方孤独,快点医治好狸吻,她就能去找爹爹了,想的这,她的力量又回来了!

    沈寒轻轻拿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蹑手蹑脚的走下床,这次就发发好心让你睡。

    “猪头,我真的不是沈寒,只是我也叫沈寒,是不小心才来到了这个角色里。”

    情不自禁的想解释,她不想再回想起那日对她无情的慕容夜,就像是一个侩子手,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跌坐在地上像个没了生命的布娃娃。

    沈寒离开后,那双如满天星般深邃无边的眸子缓缓睁开来,他早醒了,只是不想惊动她。

    信,还是不信?

    为何不信,她的新奇、她的医术、她的性情,所有的一切难道比不上那一滴血的证明吗?

    一直守到了晚上,狸吻的情况一直都比较乐观,可是夜里寒气重,也正是感染好发之时,白桦阁的弟子们都不在他们所住的院子里,自是没人给她帮忙。

    一个人慢慢将一个大木桶装满热水,沈寒累的满头大汗,直到将最后的小木桶的水倒入大木桶时,她不顾身上汗湿的衣服和地上的水渍坐在了桶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沈寒姐姐,你还好吗?”狸吻躺在船上,转头问道。

    沈寒摆了摆手,看着躺在床上痛不欲生的大男孩,她心里又是一股激励的动力,只要能把病人治好,累一点算什么呢?

    木桶中的药材全部被冲散开来,有帮助狸吻愈合伤口的,还有帮助他抵抗寒气侵袭的,可是脱衣服,谁来?

    眼看水中的热气冒了出来,而慕容夜又不见人影,沈寒一咬牙,自己来吧,反正她是医生,什么场景没见过,这可是医生的责任,有什么好顾虑的。

    “狸吻,你的外衣我会帮你脱去,只留里衣泡在药草之中,你放松点,我会尽量不牵扯到伤口。”耐心的叮嘱,沈寒小心的除去狸吻身上繁杂的衣物。

    真是忍不住埋怨一番,实在是难弄,女子的衣物难穿难解就算了,连男子的也是如此。焦躁的解来解去,沈寒总算耐着性子解完了。

    可是,木桶离床的距离并不短,轮椅肯定是不行了,因为狸吻的腿不能用力,否则伤口会撕裂。

    “别害羞,姐姐抱你过去。”

    说话间,沈寒已经卷起了袖子,将狸吻的胳膊搭在自己孱弱的肩头之上,那一刹那,双手陡然发出全力,硬生生的拦腰抱起了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

    “姐姐,行吗?”狸吻眸中满是感动,试问哪个女子可这样善良对待一个初识之人。

    自他受伤以来,虽然大家的关心少不了,可如今沈寒的一举一动,狸吻着实记在了心里,她想亲姐姐一般的好,他将来一定会报答的。

    “怎么不行!姐姐有得是力气,放心吧。”沈寒憋着气说道,小脸通红,手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狸吻泪眼模糊,方才他痛的死去活来时也没流出一滴泪啊!可这坚强勇敢的女子实在带给他太多的希望。

    沈寒的双腿移动的困难,尽量减少少年的腿去晃动,而她本就颤巍巍的身体硬是稳住了,不足十步的距离她却是一步一个脚印,撑到了木桶边。

    狸吻疼惜的趴在沈寒的背上,心中早已被这个女子善良所填满。

    这一切的一切,窗外之人凝神看着,只是这窗外人,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

    他们看向女子的眼神,有的钦佩,有的感动,而南宫一问则是满意的点头。

    吹樱瞥见慕容夜动容的神色,眼里闪过的不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高高的阁楼之上,五人很快散去,独留慕容夜走向屋内,帮助那个已经累得快昏过去的女子。

    “狸吻,双腿不能用力。”

    交代后,沈寒慢慢将狸吻放进大木桶里,里面早有准备好的凳子,让他坐在上面,双腿悬在水中并不着桶底。

    热水还在不停的换着,沈寒隔一炷香便添点药草,在换更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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