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话,墨良浚不怒反喜,“这样就对了,在朕面前你无须像其他人那般恭恭敬敬的,有话直说,不必压抑自个儿的本性。”

    闻言,她张着嘴愣愣的瞪着他。

    她呆呆的表情取悦了墨良浚,喉中滚出笑意,“今后你在朕面前只管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朕欣赏的就是你坦率,先前那般拘谨的模样让朕瞧着碍眼。”

    冬十一惊讶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须臾回神后,她启口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往后若是微臣不慎失言,陛下可别治微臣一个大不敬之罪。”

    她暗想墨良浚以前也许跟前身的冬十一真是朋友,这事得回去问问老爹,她才好拿捏以后要怎么应付他。

    回到冬府,冬十一正要去找父亲打探以前的事,敲听见两名婢女在一处花廊前说着话—

    “燕儿,明日轮到我回家探亲了。”

    “翠瑶,你家比较远,回去时路上可要当心点。”

    “不怕,阿旺哥与春梅姊与我同乡,我们约好了明儿个一块回去。”

    “说起来咱们也算幸运,能进这冬府来做事,冬大人和几位夫人,还有少爷小姐们个个都很善待咱们这些下人,还让咱们每半年便能回家探亲一趟。”

    “可不是,只是奇怪,半年多前怎么突然换掉一大批的奴仆,再招进新人?”对这件事,府里头那些老资格的下人一个个闭口不言,还要他们别多问。

    燕儿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这是因为九小姐的缘故,她突然病死,老爷和夫人们伤心她的早夭,怪罪府里头的下人没伺候好她,这才彻换了一大批。”

    翠瑶庆幸的道:“那咱们倒是托了九小姐的福了。”能遇上一家都好伺候的主子极不容易,她前一个主子常动辄打骂他们这些下人,还时常苛扣月钱,幸好她虽是奴仆,却是自由身,没签下卖身契,因此先前阿旺哥听人说冬府在招下人,便邀她一块来应聘,幸运的被招了进来。

    燕儿正要说什么,忽然瞧见冬十一,急忙扯了下翠瑶的衣袖。

    “奴婢见过十一少爷。”两人连忙屈膝行礼。

    冬十一微笑着摆摆手,让她们不用多礼,“快去用膳吧,去迟了菜可要被人吃光了。”

    “是,多谢十一少爷。”方才两人提起九小姐的事,怕会被责怪,有些惴惴不安,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

    冬十一听她们一说,这才知晓冬府的下人在半年多前曾经撤换过一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爹、嫡母,以及她生母韦姨娘和董姨娘待人都很宽厚,应该不至于因为冬九病死的事就迁怒到下人身上才对。

    没找着父亲,冬十一到了母亲所住的小院陪她一块用膳,顺便问起这件事,“娘,当年九姊是得了什么病?为何她病死后,府里头会撤换掉一大批下人?”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韦姨娘神色有些古怪。

    “我发现府里头的下人泰半都是半年前才招进来的,所以便好奇的问上一问。”不想给燕儿和翠瑶惹麻烦,因此她没说是听两人提起,见母亲神色有异,冬十一心中一动,“难道这事另有什么隐情吗?”

    半晌后,韦姨娘幽幽出声,“九丫头之所以会病死,是因为下人照顾不周,才让她不慎染病。你爹以前最宠爱九丫头,见她还没嫁人就早早去了,伤心之余才换掉了府里头大部分的下人。”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娘也不想再提,以免徒增伤心,这事你知道就好,往后也别提了,知道吗?”

    冬十一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原因,不像母亲所言这么简单,但想起九姊与她同母所生,不想母亲难过,遂没再追问下去。

    此时她又想起另一事,“对了,娘,你可知道我以前同陛下是否认识?”

    “陛下?”韦姨娘讶问,“可是陛下说了什么?”

    她将不久前墨良浚对她所说的话简单的告诉韦姨娘,说完,她满脸狐疑的问:“娘不是说我先前一直在乡下调养身子,直到半年前得了重病才被接回冬府,那陛下是如何认识我的?且我听他的语气,似乎还同我颇为熟识。”

    韦姨娘饮了杯茶,慢条斯理答道:“那是因为以前陛下曾到过你养病的乡下,因此与你结识,陛下一直很欣赏你,所以这回你爹托人推举你出任侍中一职,陛下即刻便恩准了。”她叮嘱女儿,“虽然陛下让你别太拘谨,可你也别真的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我知道。”应了声,想了想,她有些担忧的道:“娘,不如我找个机会辞了这侍中的官,万一继续待在宫里,我担心会被识破女扮男装的事。”

    韦姨娘急忙劝阻,“这可使不得,你突然辞官,你爹定是不允,陛下那儿也不好交代。”

    她眉心轻蹙,“可万一……”

    韦姨娘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别多想,你打小就被娘当成男孩儿来抚养,没人会怀疑你。你就委屈点,暂时忍一忍,等过一阵子若你仍不想当官,娘再试着同你爹商量看看。”

    她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

    第2章(1)

    花了几天时间,冬十一终于将考试取才的计划完整拟出来,交给墨良浚。

    他阅毕后,大为赞赏,脱口便道:“好好好,冬十一,你这办法太好了,朕要提拔你出任长史一职。”

    长史是辅佐丞相的官吏,位阶不低,食禄千石,比起她这个食禄只有三百石的小小侍中可要高太多。

    她怔了下,赶紧婉拒,“谢陛下恩宠,然微臣进宫不足四月,不足以胜任长史之职。”她现在已招了不少嫉妒,要是一下子就被提升到长史,岂不要被人妒红了眼。

    老爹在她担任侍中前,就曾一再告诫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要做好自个儿的本分就好,凡事别太出风头,免得招人嫉恨。她深以为有理。

    墨良浚不以为然,“以你之才能,担任长史绰绰有余。”

    “陛下谬赞了,微臣年轻识浅,不过年方十八便出任长史之职,怕是不足以令众臣心服。”她对自己的才能是很有自信,要是再让她历练个几年,也许她会毫不犹豫的接下这职务,但如今她只是进宫不到几个月的小菜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闻言,墨良浚没说话,深黝眸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她,能加官晋爵多少人求之不得,而她却能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如同从前……他陷入过往的回忆里,眸底滑过一抹柔色。

    冬十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很想叫他别动不动就这么“深情”的凝视她,她吃不消啊。

    她轻咳了一声想提醒他,可他双眼仍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那眼神温柔得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真的觉得这墨良浚似乎对她动了情,不禁担心万一哪天他仗着皇帝的身分逼迫她,要对她这样那样时,她该怎么办?

    自己若再不开口,也不知他还要看多久,她不得不出声道:“陛下,可是微臣说错了什么?”

    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你没说错,是朕思虑不周,长史一职确实不是如今的你能担任,朕改赐你珍珠一斛,丝绸五十匹,黄金一百两。”她才进宫不久,是不该这么快把她推到长史之位,招人嫉妒。

    见他没再坚持,冬十一松了口气,“多谢陛下赏赐。”这可是她进宫以来领到的第一笔赏赐,以她对这里物价的了解,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她喜孜孜的想着回去后要买一些首饰给娘、嫡母和董姨娘,让她们高兴高兴。

    见她乐得眉飞色舞,墨良浚眼底微不可见的掠过一丝宠溺。自那日他要她在自己面前不需太过拘谨,她虽不若从前那般率性的有话直说,但也少了几分拘束,随兴了些。

    想起一事,冬十一抬起头想说话,冷不防迎上他透着抹纵容的眸光,她心头惊悸了下,急忙收回视线,垂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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