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浚走过来,抬指触碰了她额际一下,她像受惊的小兔般连退了两步,脱口质问:“陛下要做什么”

    “朕发现你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不少。”见她如此排斥他的碰触,墨良浚那双锐利的墨瞳微黯。

    听他只是关心她的白发,她在心中暗斥自己方才反应过度,尴尬一笑,“大概是微臣为了拟这科考的办法,思虑过度所致。”

    “朕传太医来替你瞧瞧。”

    “只是多了些白发而已,没什么大碍,无须传召太医。”她赶紧阻止他,觉得这太小题大作了。面对他那灼热的眼神,她觉得压力很大,急忙转移话题,“陛下若要以考试的办法来纳才,必然会抵触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怕他们会群起反对。”

    “你对此可有什么好的对策?”他询问。

    “这……微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请陛下容许微臣告退,待回去好好想想,再禀告陛下。”她趁机脱身。

    墨良浚眸光仍在她身上停了会儿才收回去,挥手道,“你下去吧。”

    用过晚膳,冬十一来到父亲冬宣明的书房。

    正拿着算筹计算什么的冬宣明见儿子进来后一声不响的站着,待计算完一笔数额后,才抬首看向冬十一,“怎么像个闷葫芦一样杵在那儿?”

    “我……有一件事想问爹。”她犹豫了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有事就问呀,怎么吞吞吐吐的?”冬宣明身形微胖,但五官俊秀,肤色偏白,所生的几个女儿也都遗传了他白皙的皮肤。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因此冬家的女儿个个都称得上是美人,几乎一及笄,大安城里便有不少人抢着来求亲。

    除了早逝的冬九,从冬一到冬八都已嫁人,目前府里只剩下冬十与冬十一尚未成亲,冬十也早许给了武威将军,待今年秋天便要嫁过去了。

    迟疑了下,冬十一委婉的开口,“爹,我是想问陛下今年都二十四了,怎么还不立后?”

    “朝中是有大臣在催促陛下尽快立后,不过陛下似乎还没挑到适合的人选。”解释完,冬宣明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爹,这墨良浚似乎有断袖之癖,且对她有不寻常的心思,她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他霸王硬上弓,然后女扮男装的事就会被戳破。

    整理了下思绪,她试探的道:“爹,孩儿觉得宫里太复杂,似乎不太适合孩儿。”为免夜长梦多,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尽早辞了官比较好。

    冬宣明皱起眉,“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之前是你一直想当官,爹才想办法找人推举你入朝,怎么现下又说这种话?”

    “是我想当官?”她有些错愕。

    “可不是,你以前可是一直想求取一官半职,好施展抱负。”

    “我有什么抱负?”她好奇的问。

    “唉,你这一病,竟连这些事也都忘了。”见她不记得,冬宣明先是叹了口气,才说:“以前你总说只要给你当一个地方的小官,你一定能让那里的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你还说要广设学堂,让想读书的人都能有书读,还要成立什么商队集市,帮助农民直接卖出他们辛勤种植的粮食,如此他们不用再被无良的商人从中剥削,可以让农作物卖得更好的价钱。”儿子以前说了不少,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完。

    “是吗,我真这么说?”她怔了怔,感到很意外,想不到以前的冬十一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爹,陛下他、他……”在老爹面前,她实在说不出墨良浚似乎看上了她的话。

    “陛下怎么了?”

    最终她还是羞于启齿,没说出来,改说了另一件事,“陛下先前不是让我拟了个科考的办法吗?陛下决定要依照我所拟的办法来推行考试,但担心受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反对,因此让我想想有什么因应之策。”

    这事儿子先前曾约略对他提过,冬宣明蹙眉细思起来。

    “这事一旦推行,势必会妨碍朝中不少人的利益,遭到反对是必然的,要劝他们接受恐怕不易。”越想,他越觉得这事牵连甚广,最后出声警告儿子,“这件事不是你能掺和进去的,你别管了,陛下若再问你,你就说想不出办法。”

    见他态度遽然转变,冬十一很讶异,“爹难道也不赞成陛下以考试的方法来招纳人才吗?”

    “不是爹不赞成,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定然不会同意陛下以这种方式来取才,如此一来无异减少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后辈们在朝廷谋求官职的机会,他们定然会联合起来大力反对。若是教他们得知这办法是你所想,定会招致他们不满,届时可能使绊子对付你。”

    冬十一细想须臾,也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仍说道:“可是我觉得让那些世家大族继续把持朝政,对墨国并没有好处,他们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贪赃舞弊,私相授受,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国库空虚,只有广纳人才方能扫除这样官官相护的弊端,让墨国更加富强。”

    听她这么说,冬宣明沉重的叹息一声,“这种事情爹何尝不知,陛下心里也很清楚,先前曾有朝臣对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事很不满,可这些人盘根错杂、根深蒂固,要剪除他们的势力势必会引起朝廷动荡、引发祸乱。

    “像此番国库空虚,为充实府库,陛下不想增加百姓的赋税,遂想让那些占领了广大土地的王公贵人和世家大族多纳些税,却遭他们联手抵制,他们表面上领命,私底下却没将皇命放在眼里,那些赋税迟迟未上缴,令陛下大为震怒,却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

    他司掌墨国财政,国库空虚,宫中处处都需要用钱,那些官员的俸禄也不能短缺,让他很为难,为了这些花销,不得不东凑一点、西挪一些,拚命想办法挤出银钱来,所以他可说是最支持陛下向那些贵族世家征税的人了。

    可他眼巴巴的盼了又盼,那些税迟迟不上缴国库,让他急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冬十一这几个月在墨良浚身边,多少也了解一些朝廷的情况,加上她爹又是掌管朝廷财政的大司农,目前国库的窘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墨良浚没为了充实国库而向百姓增税,而是向那些王公贵人与世家大族征税,这点她很赞同,可惜成效不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墨良浚才登基半年多,尚未立威,所以臣子们无惧于他;另一个原因是这些世家大族把持墨国朝政已有数百年之久,朝廷中每个部门都有贵族子弟,依仗着这些,因此他们也没在怕。

    若是要彻底改革,恐怕真的会引起一番大动乱,若没有妥善的因应之策,后果只怕难以收拾。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替墨良浚担心起来。

    “要不我劝陛下还是暂时别施行这考试取才的事好了,等有万全之策再来举办。”她说道。

    冬宣明摇头,“陛下决定要做的事只怕没人能劝得了他。”就像半年多前先皇重病即将归天之际,明知局势对他不利,仍坚持要争仁位,他不惜一切代价,豁出性命,历经了不少艰难,终于成功登上宝位。

    然而在那场夺位之争里,先皇的九位皇子只剩下陛下的同母胞弟勤王墨斯年活了下来,结局十分惨烈。

    想到这一切全是为了……他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所以说,微臣恳请皇上待有了万全之策,再来施行考试取才之事。”

    第2章(2)

    翌日,冬十一将昨日与父亲的谈话告诉墨良浚,希望能说服他暂时取消这个决定。

    墨良浚坐在御座上,支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见自己费心劝了半晌却得不到回应,又被他用那双锐利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背脊发毛,悄悄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不是她自恋,实在是他此刻的眼神太火热了,看得她小心肝都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但不是心动,而是被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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