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琵琶歌
    虽听村长这般说,长风仍想亲自去看一看,若彩苓一家还未离去,又岂能撒手不管,遂道:“既然如此,长风便不耽误各位乡亲逃难了,告辞!”说着向众人行了一礼,又骑上了马。

    众人以为长风将要离去,不料却见他竟骑马往村里驶去,忙纷纷唤他亦不回,只得不再顾他,继续逃命了。

    未几,长风方至了彩苓家屋前,下马上前一看,但见得其房门紧闭,已上铁锁,便知一家人已然离去。心中霎时竟无缘无故生起一丝丝凄凉,恍若与世隔绝一般。许是他过于担心彩苓之安危,害怕她出一点事;又许是他见家乡如今已面目全非,冷若冰霜,心中不免感伤;又许是他觉乱贼将至,心生些许恐惧……

    彩苓既已离去,会去向何处?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他顿时产生一种此生前所未有的迷茫。回朝?可他现下一思及“朝廷”二字,心中便甚感烦闷,远非他初时为官那般。去寻找彩苓?然天下这般大,又该去何处寻找?

    他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房屋,脑子里竟不由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中,彩苓静静地坐于那屋子里,默默地流着泪,身体被暗光所包围,心中满是恐惧。而她却好似在等待,等待有人来敲门,并为她开门。

    这般一思,便不由得缓缓朝前行去,至门前方停了下来。他欲敲门,却久久不敢敲,许是担心敲了门后无任何反应,又许是担心敲了门后会听见彩苓的声音。

    犹豫许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敲了敲门,一下,两下,三下……可屋内始终毫无反应。

    忙又呼了几声“苓儿”,可结果依然那般。

    彩苓当真走了。此时此刻,长风的心竟变得空荡如荒漠,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这时,他脑子里忽地闪过一念头:彩苓正在湖边等他。是啊,毕竟从前在村子时,那湖畔乃自己与彩苓时常相约邂逅之地,今日是否也如往常一般?

    这般一想,忙又朝湖边奔了去。

    终于至了湖边,却见事实却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那儿竟是与村子其他地方一般,空寂无一人。

    于是,他只得行至那熟悉的柳树下,寻了一块干净之地,坐了下来。又想,如若彩苓还未离开,知道自己归来,定会来这湖边寻自己的。

    乍一看湖光山色,却如往昔一般美丽如画,丝毫未改。而曾经,自己便与彩苓坐于此处,一起赏赏景,聊聊天,吟吟诗,唱唱歌,或打打闹,——那些时光,何其快乐。

    然美好之物似乎终要逝去,当自己回首再去寻时,已一无所获。若是可以,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不考取功名,永远不入仕,永远待于这村子里,毫无忧愁,毫无牵挂。

    伴着凄艳之回忆,他不由得地吟起了彩苓的《琵琶歌》……

    ——离合悲欢,浮沉哀乐,这一字一句竟皆像是为自己而作,与自己所遇百般契合。难道彩苓真乃仙女转世,对这一切早已料到,故作下此词,只为让自己去品尝,去体悟?只可惜人生不平,忧愁伴随日夜,又何处去寻得个心自得?恐怕唯有在梦中能偶得片刻欢愉,而那欢愉亦无济于事,梦醒时,泪依然会流,心依然会伤……

    就这般,不知不觉便至了黄昏时分,未待到,当是时候离去。然他心中却有万般的不舍——舍不得此处的人,舍不得此处的景,舍不得留存在此处的记忆,还有那一去不复返的大好年华。却唯有多看一眼罢,好让记忆留存得更久远些。

    于是离去了。

    长风此番离去并未直接归京,而是改道去了信州,因他念同窗好友张波现今正知任信州,欲去拜访一番。

    晚时骑马行至途中一郊外处,天已黑了七八分,敲遇一客店,遂只得于其中宿下。待第二日再继续赶路。

    既躺于床上,本以为这将是一个无眠的夜,谁知却因这几日奔波劳碌,未至一刻便已入睡……

    迷迷糊糊中,长风不由自主地从床上爬将起来,但见四处光线暗淡,朦胧模糊,教人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于是出了房间,又下了楼梯,却见客店中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待行至店中央,四顾一番,竟忽而听得从店外传来彩苓的呼唤声:“长风哥!长风哥!”当下又惊又喜,忙转身一看,却见彩苓满面愁苦地立于门外,伸直了一只手朝自己楚楚可怜地唤道:“长风哥!救我,救我……”而她的身子却好似愈来愈远。

    长风情急下忙向门外冲去,欲将彩苓的手抓住,谁知方出了门,却见彩苓骤然没了踪影。而四下一顾,却见是空旷一片,好似身处一原野中,心中霎时焦灼不堪。

    忽而又听得背后传来彩苓呼唤声,忙转身,却见彩苓已模样不改地出现在门内,当下又朝屋内跑去,然方至彩苓跟前,竟又见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苓儿!你快出来啊!你快出来啊!”长风朝四周拼命呼喊,拼命呼喊,喊得声嘶力竭,却见不得彩苓踪影,闻不得彩苓声音……

    这时空间忽地一换,长风竟出现在高溪城中的大街上,却见街上百姓纷纷叫喊着朝一方逃窜,皆是满面的惊恐慌乱。而其后竟是一群身着靛色服侍的乱贼提刀追赶,追上一人便是挥刀砍杀,但见得鲜血横飞,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于血泊之中,惨不忍睹。

    长风正被眼前这幕吓得腿脚发软,动弹不得,却见远志与青云忽地自旁边赶来,“长风9站在这儿干嘛!赶紧走!”说着,便一人拽着他一条胳膊往前奔去。

    这般行了不至十步,眼前却忽地出现一凶神恶煞的乱贼,挥刀便是朝远志砍去,但见远志霎时满面鲜血,瞪眼倒在了血泊之中。长风不由吓得大喊一声“大哥”,突感腿脚无力。这时那乱贼又是一刀朝青云砍去,霎时见青云亦满面鲜血,瞪眼倒下了。长风顿感自己到了濒死的边缘,直用尽全部力气欲逃离乱贼的屠杀,腿脚却是怎的亦动弹不得。

    忽而见那红刃直朝自己劈来,不由猛地一挣,却是乍然梦醒,满头大汗。气既舒缓,扭头一看窗外,却是阳光明媚,鸟雀欢唱。心中只余感慨与哀伤。

    ……

    信州。

    这日,张波正于衙门内批阅公文,忽一差役来报:“报告大人!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大人好友,欲拜见大人。”

    张波听了不禁觉得些许诧异,因他知任这信州不至半年,少识得友人,今日有人主动登门拜访,便想是故友前来,遂命道:“带他进来!”

    “是!”差役得令,方转身去请那人。未几便携来人行至门外。张波抬头看时,见来者竟为长风,瞬间又惊又喜,忙起身去迎。

    “张兄,别来无恙啊!”

    “殳兄,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竟舍得来敝衙一访?快些进来坐。”说着,将长风引向屋内。

    长风道:“我啊,方回了家乡一趟,本欲归京,又想到好久未与你相见,遂改道来了这信州,欲与你叙叙旧。”说罢,于张波的示意下坐下了。

    张波亦随之坐下,道:“殳兄能抽空来看在下,实乃求之不得。——对了,你说你回了家乡,可我听说最近家乡一带发生叛乱,连我高溪县都被乱贼攻占……曾听说你两位兄长在高溪县衙为职,他二人……”

    长风听罢只低头一声重叹,同时摆了摆手,面露悲色,却是不语。

    张波见此自是明了长风之意,当下一声长叹,愤愤骂道:“这群贼人着实可恨,造反不说,还烧杀抢掠、恶事作尽,实乃猪狗不如也!当遭天谴!我看他们再怎的凶残,也嚣张不了多久,待不日朝廷的人马一来,便只得乖乖束手就擒,到时,定要让这些贼人血债血偿!”

    “若能如此,倒也告慰了我二兄在天之灵。不过眼下动乱并非一二,只怕朝廷亦是双拳难敌四手,无法一时顾及这高溪。倘若那乱贼将来气势更甚,许朝廷又只得采取招安的法子了。”长风忧思不减。

    张波听了道:“殳兄亦莫过分担忧,毕竟这事忧是忧不来的,朝廷会如何解决此事,将来自有个定断。”顿了片刻问,“既然如今高溪县城已被攻占,那你这般赶回去又有何用?”

    长风低头思索片刻,“一来是想看看高溪如今是怎的一个情况,二来也是放不下村人安危……”

    张波听后不禁一笑,“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就为了看看高溪的情况、看看村人,不惜放下朝中事务,千里迢迢赶回去,何人会信呐?即便当真如此,上头会允了你?”顿了片刻,“我看,你是因担心彩苓姑娘,所以才不远千里地赶回去,对否?”

    长风原以为能避开关于彩苓的话题,却不料终未能逃脱,默了片刻只得感叹道:“何事皆瞒不过你张波之慧眼啊……”

    “如何?她可好?”

    长风低头默了些时,方才回道:“实不相瞒,我此次还乡,连她的面亦未见着。想是在我赶回村子前,她便已与家人逃难去了吧……”

    “那你可知她家迁往了何处?”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