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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听了殳鹤这番话,亦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一想到这钗子原本是属于一卑贱下人的,她心中还是有一丝的不舒畅,总觉上面沾染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不禁移目一看,又见那钗子金晃晃的,像神仙遗落在人间的宝贝一般,心中好是不舍。

    于是将其拿起,放于手中看了看,竟又生几分愧疚意。因想到这金钗原来毕竟是若柳的,说白了这里面多多少少也有她的一番心意,可自己因为被蒙在鼓里,非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今日反狠心命人打了她,可怜她被打得半死,竟然对这其中事实只字未说……越想越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

    愧疚之下,李氏终于开口问:“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长风轻叹一气道:“娘,你今日这手下得着实太重了,方才我去柴房看她,见她一屁股的鲜红血渍,看着都叫人胆寒心惊……”

    “她现在还在柴房?”李氏问。

    “我已经叫人将她扶回丫鬟寝房了,此刻应正在床上躺着呢!”

    李氏听了心中缓了些气,但愧色依然未见,纠结片刻,又带几分委屈道:“长风啊,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娘,娘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呀。娘若当时知道这钗子原本是属于她的,娘哪还会打她,便是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啊……”

    长风忙道:“孩儿哪敢怪娘,毕竟这事归根结底都是孩儿的错,不该一直这般瞒着您。不过,孩儿不孝,还想对您说几句,娘以后行事切莫再像今日这般冲动了,凡事问个清楚查个清楚再做定夺,莫图解一时之气,否则冤枉了好人,难免使人家心生委屈怨恨。”

    “你这样说,娘心中倒更加过意不去了,总觉得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似的……”李氏嘟囔着道。

    “不是我说你啊老婆子,”殳鹤这时也说起了公道话,“今日这事你确实有些对不住人家若柳丫头。咱知不知道实情暂且不说。你先想想,这钗子原本是属于她的,她能愿意将其拿出送给你——虽然不是亲手相赠,但毕竟也说明她是有一番心意的,这样说来,你应是欠她一个人情。可你呢,人情没还,却将人家狠狠打了一顿,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可这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她再打回来……”

    殳鹤建议道:“我看啊,你就屈屈尊,去给她说两句致歉的话,安慰安慰。相信她听了,心中就会舒坦得多,自然也就不会生什么怨意恨意,这不挺好?”

    李氏听了却将脸移至一侧,露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默了片刻,方嘟囔道:“要我去给一丫鬟道歉,说出去得多丢面子……”

    殳鹤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道:“你呀,这辈子就放不下你那面子,做什么都要顾及面子,我看将来,这面子都可以当饭吃了!你不想去,也别为难自己,反正她只是一个丫头,一个下人,她心中委不委屈、她的死与活,干你什么事啊!你就好好当你的太夫人吧!”

    长风见此笑道:“没事爹,既然娘已经知道这钗子并非若柳拿的,这事也算了了一半了。我看这道歉的事就不必了,若实在要道歉,我替娘道了便是,何必弄得那么麻烦,还让娘亲自去。”

    殳鹤听了,当即身子带头往旁侧一扭,露出一副不服的面孔。

    李氏此刻的心竟是纠结的,因她知道今日的做法确实有些冲动,故而心中有愧,不过要让她去给一丫鬟道歉,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难以做到。

    长风见李氏与殳鹤皆是默而不语,便是道:“这金钗既然确定不是若柳拿的,那么这事自然也就与她毫无关系。待会我再叫管家去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谁拿了娘的钗子,到时我再将他带来,任凭娘处置。孩儿现在再去看看若柳的伤势,便先离去了。”说话间便起了身,欲要到丫鬟寝房那面去。

    “诶!等等!”李氏忽地将长风叫住了。

    “娘还有事?”长风回身问。

    李氏缓缓地起了身,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娘也要去?”长风顿时一喜,“那便再好不过了。娘请吧!”说罢摊开手示意李氏先行。

    李氏将走,这时殳鹤又说想去看一看,于是三人便一同去丫鬟寝房了。

    ※∽※∽※∽※

    董庭殊本在管家房里忙着,听说长风归了来,又得知他命人将若柳扶回了房间,便一时间赶来了丫鬟寝房看若柳。

    方才来了片刻,却忽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忙扭头一看,却见长风及殳鹤夫妇忽地来了,忙与旁边的小雪上前躬身施礼唤道:“老爷!太夫人!太老爷!”

    长风行于最前面,脚步稍急,既朝二人点头应了声,方直朝若柳床头行去,又忙唤道:“若柳!”

    “老爷,太夫人,太老爷……”躺于床上的若柳见得三人来,方忙将身上的被子翻了开,双手撑床便要起身来。

    “诶!无须起来,无须起来!”长风一面上前,一面止道,待行于若柳床前方又道:“身子既然受了伤便莫要动,躺着亦不碍事。——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若柳点了点头,柔声回道。

    长风这便又问董庭殊:“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董庭殊回道:“哦……还没有,这不是怕……怕太夫人责怪吗?”

    长风当即道:“那现在便去请!”

    “是。”董庭殊点头应道,随即转身而去了。

    长风这方又命小雪道:“我和太夫人、太老爷有些话要对若柳说,你便先回我东院吧!”

    “是。”小雪躬身应道,亦当即扭身离开了。

    长风这方转过头,见李氏正微低着头,静静立于身后一较远之处,方笑道:“娘,您不是……有话要对若柳说吗?”

    “哦……”李氏当下挤出了笑容来,便几步行至若柳床前,略带吞吐地道:“那个……若柳……今日是太夫人不好,冤枉你了,你……”

    李氏话还没说完,若柳便一面撑床欲起,一面摇头道:“太夫人,这事不怪你……”

    李氏见若柳因身负伤,连起床都带些困难,自是不忍,连忙将若柳的胳膊扶住道:“当心,躺着就好了,不用起来,这毕竟伤得不轻,哪能坐得?”

    “太夫人,若柳真未怪您……”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李氏声音和蔼,说着于若柳身旁坐下了,“不管你有没有怪我,总之呢,今日是太夫人冲动了些。长风他方才已经把这钗子的事都告诉我了,这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你呢。毕竟这钗子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肯将它送我,也算对我万般有心了,我啊便是说再多感谢的话,恐怕也丝毫没有用的。”

    若柳摇头道:“太夫人莫要这般客气,只要您能开心,区区一钗子又有何舍不得的。”

    李氏听了笑道:“说来倒也真巧,你娘竟然与我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看来你和你娘与我倒是挺有缘分。我方才想了一下,既然你我之间这般投缘,想来也是天意安排,不如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如此一来,我见你便如见自己的女儿,你见我便如见自己的娘亲,岂不甚好?你看这样可行?”

    “这……”若柳听了露出几分纠结,又忍不住移目看了看长风。

    “哦,你怕老爷他不同意吧?”李氏反应过来,忙又扭头对长风道:“我儿,你觉得这样如何?”

    长风想着,以前李氏心中一直都对若柳怀有不满之意,甚至有将她赶走之意,如今两人若能成为真正的主婢,倒也能加深些感情,改变以往彼此心中的症结。遂未加思索,当即便答应道:“如此甚好!若柳你觉得呢?”

    若柳垂目思了思,方点头道:“嗯,若柳愿听从老爷的安排。”

    长风喜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便留在我娘身边,好好服侍于她。只是你这伤也不轻,恐怕一月之内也难以好起来,待什么时候痊愈了,能下地行走干活了,你再去。到时记得先来告知我一声,也好让我知道你身体无恙了。”

    “嗯!”若柳淡淡答应着,可心里却是有百般个不愿,她自然只想留在长风身边,静静服侍着长风,哪儿也不去,可她毕竟是一卑贱下人,哪里由得了自己。

    李氏见若柳终于答应,心中也安了些,只又仅与若柳闲聊了几句,便是与殳鹤及李氏离开丫鬟寝房,回各院去了。

    ※∽※∽※∽※

    这日长风休假。便于府园里独自一人品茶赏景,倒是惬意,忽闻有脚步声而即,忙扭头一看,却见宫中太监李公公携两名随从而至。方忙起身,拱手上前迎道:“李公公,您怎的来了?”

    李公公止步道:“皇上令我来传达旨意,命你立马进宫,不得拖延。”

    长风听罢竟是心生些许诧异,因高宗已有许久未这般单独急召他,有亦只是于他为翰林侍读学士之时,而如今自己位卑职轻,被召定是有何重要之事。不禁奇问:“敢问李公公,圣上可有说,召下官进宫乃所为何事?”

    李公公道:“自是不知,我亦身为臣子,怎会晓得圣上之意?”

    长风遂不再问,只得当即回房间换上了官服,随李公公进宫去了。

    至了御书房,但见高宗正于龙案前批阅奏折,方行至殿中,下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高宗抬头见得长风来,竟是面露喜悦之色,忙放下手中奏折,抬了抬手道:“殳爱卿快快请起!”说着竟起身朝长风行去。

    长风方缓缓起身,拱手问:“不知圣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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